第三章名聲累人

2024-09-12 06:06:51 作者: 喜巧

  枯鬼雖斷一臂,但仗著手刃,總還是有些優勢。

  常維其一擊不中,自知勝算不大了。可看到千嶺岩為了救自己身受重傷,自己也打算拼上一死了。

  千嶺岩忍住劇痛,把枯鬼的斷臂拔出,向前拋出,「維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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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枯鬼手臂奇長,僅前臂握在手裡,就是一柄短劍了。看到千嶺岩身上血流不止,面色蒼白,常維其緊握枯鬼的斷臂,咯咯做聲,這斷臂里的黑血也被擠出,濺落在雪地上。

  常維其得劍,好似變了一個人,局勢也發生了變化。

  枯鬼看到常維其的表情,不禁嚇了一跳,這簡直和不多時千嶺岩的表情一模一樣。最終還是憤怒戰勝了恐懼,枯鬼決定一戰。他甚至自己覺得荒唐,自己居然會怕一個孩子。

  枯鬼俯身前沖,攻了過來。常維其竟不躲避,使一招「殞身不恤」攻了過去,竟然是以命換命的打法。枯鬼急忙變招,這麼一變就落了下風,常維其一「劍」快發,劃破了枯鬼左肩。

  兩人又過了數招,枯鬼越打越心驚,越打越後怕。這常維其殺紅了眼,全然不顧性命,又加上家裡《執靈劍法》自己從小就勤加練習,也算小有所成。千嶺岩看的暗暗稱奇,心想常維其的劍法就算是在七大家中也算少有了。

  兩人身上都多處著傷,這常維其攻勢絲毫不減,枯鬼卻已萌生退意,虛晃一招,奪路而逃了。

  枯鬼敗走。常維其顧念千嶺岩傷勢,急忙給他包紮。

  二人身上沾滿血漬,相互攙扶著終於上了大道,準備進城了。

  這時路上已有許多販夫準備進城了。販夫們早聽說路上有妖怪,多是結伴進城。遇害的販夫應是貪利早行,才遭此厄禍。

  眾人看到千常二人,有的便冷眼旁觀,怕惹上麻煩。可是還是有人古道熱腸,一經詢問,知二人所為,把貨物撂下,背起二人徑直去了千府。

  來到千府,千嶺岩留客。販夫稱貨物還在路上,不好久留,當即辭行。千嶺岩打發人去酬謝,人已走遠了。

  趙伯謙聽人通稟千嶺岩受傷,急忙派人出去接應。自己則去通知千嶺岩的娘親。

  千常二人被僕人攙扶著進了側院一所雅致的園子。原來千嶺岩並非家主之子,而是家主之弟千道玄之子。家主一支,有兄弟四人,是「道」字輩,名為「宗玄明義」。家主千道宗,住在正院。千嶺岩其父排行老二,名為千道玄,住在西側院。

  千母聽說千嶺岩重傷,心急如焚,出門就碰上了千嶺岩。千嶺岩此時失血過多,面色蒼白,但是看到其母還是擠出一絲笑容。

  千嶺岩其母,名為楊依,當真是世上少有的美人兒。她儀態莊嚴,明眸皓齒,眉宇之間散發著一股英氣。而此時,楊依整個身軀,都在訴說著焦慮與心痛,眉目之間都是對千嶺岩的愛和擔憂。她失去了平素的莊嚴,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害怕失去兒子的母親。

  千嶺岩躺在床上,千母正撫摸著他的手背。

  「趙伯,麻煩你去請一下莫醫師。其他人都回去吧。」楊依虛弱的開口道。

  楊依心裡只裝著千嶺岩,並未在意常維其。常維其也只好退下,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稍作休息。

  這莫醫師,名為莫遠,有三四十歲年紀,是家主千道宗好友。家中不管是誰有什麼病痛,他是隨叫隨到。可是仗著自己是家主老友態度就不見得好了,所以千嶺岩並不喜歡他。

  不一會兒,莫遠提著藥箱就來了。楊依招呼他,莫遠只點點頭,就開始擺弄千嶺岩。清理傷口,上藥,包紮,痛的千嶺岩都快哭了。

  千嶺岩心想,你就不能慢點兒啊,你這是要痛死我啊,庸醫。受了這樣的傷,不管快弄慢弄,總是痛的,只是千嶺岩看到母親心痛的樣子,自己也不好受。自己平素就不喜莫遠,所以總覺得是莫遠故意整他。

  莫遠雖然態度冷淡,但是技術是沒的說的。不一會兒,千嶺岩傷口就被包紮好了。

  「多謝莫醫師。」楊依躬身行禮,感激的說。

  「嗯。」莫遠態度依舊冷淡,然後取出兩個藥瓶,一個紅色,另一個是藍色。

  「紅瓶外敷,三天換一次。口服的藥,我沒帶,回去就派人送來。藍瓶給外面的那個,也是外敷。用完藥把瓶子還回來,這不是白送的。」莫遠起身就走,頭也沒回一下。

  趙伯謙請來莫遠,還沒退下。

  「沒事你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趙伯。」

  「是,夫人。我聽人說,人睡著身子會變涼。所以,少爺休息時,還請多加床被子。」說話時,趙伯謙眼睛一直在看千嶺岩,似是有什麼深意。說完,就告退了。

  現在,屋中只剩下千嶺岩母子二人。千嶺岩說起事情始末,自然也談及了常維其。此時千嶺岩突然想起,他摸常維其身子時,分明記得常維其身子是熱的。也就是說,常維其當時並沒睡著。

  趙伯謙原來是這個意思,只是自己只是僕人,不好對主家的事指手畫腳,所以自己提醒到了就好,至於千嶺岩怎麼決定,自己也管不了。

  千嶺岩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便向其母求助。

  「你自己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辦。現在藥瓶就在桌子上,你想怎麼處理,娘都支持你。」

  千嶺岩稍一遲疑,就下定決心。「娘,孩兒身子不便。還請娘把藥給常維其帶過去,順便給他安排個住處。」千嶺岩想起那個擋在他身前,跟枯鬼拼命的身影,還是決定留下他。

  常維其記得自己太過勞累,伏在院中石桌上睡著了。現在他躺在一間乾淨的房子裡,周圍都是陌生的事物。他起身,扯到了身上的傷口,還痛得很。他看到桌子上有些散碎銀子,有一套新衣,還有一個藍色的瓷瓶,下面有張黃紙。紙上有字,字跡雋秀有力,寫著「嶺岩敬請常君長留千府,現有碎銀二兩,以作傭酬。若常君不願留於千府,碎銀亦贈與常君以作盤資。瓶中藥外敷。」顯然是千嶺岩口述,其母執筆所書。

  常維其早欲留在千府,自是欣然答應。他推門出去,見天色稍明,原來自己已睡了一夜了。

  天色剛明,還冷得很。千嶺岩正坐在院中,見常維其出來,開心的笑了。

  「少爺,早。」常維其也笑了。

  千嶺岩一直在等常維其的回覆,現在他已經知道答案了,也安心了。

  「我讓王媽備好了熱水,你先去洗洗,今天會有些忙。」

  「好。」常維其轉身離去。

  「沒人的時候,叫我嶺岩就好了。」千嶺岩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枯鬼最近應該會收斂些,可是千嶺岩還是放心不下,就讓子語去迎迎曲悅。

  等常維其洗淨身上的污垢,抹上藥,整理好衣裝,天已大亮了。此時院子裡正有三個人在談笑。千嶺岩、曲悅也在其中,還有一個穿粗布白衣的男子,也十多歲年紀,常維其並不認識。

  眾人見常維其過來,便止住談話。千嶺岩招呼常維其過來,和那個白衣男子相互介紹。果不其然,這男子就是趙子語。

  四人正在閒談,不多時千嶺岩的母親走了過來,「岩兒,你大伯和你嶺雪姐姐看你來了,讓曲悅和子語先玩著。」

  「子語,你帶師姐出去逛逛。維其,你跟我來。」

  維其跟著千嶺岩,到了客廳。只見有一個漢子,氣度非常,正端坐在客廳中央。他蓄著長須,只三四十歲年紀,英氣勃勃,顯然就是千嶺岩大伯千道宗了。

  千道宗下手是一個女子。這女子正值妙齡,穿一身青白色長衫,秀髮如瀑。她皮膚白皙,十指修長,像雪一樣潔白無瑕。

  這人就是千嶺岩堂姐千嶺雪,她五官精緻,常維其還從沒見過如此漂亮的人兒,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千嶺岩給千道宗、千嶺雪問安,就坐在一旁。

  「嶺岩,傷好些了嗎?」千道宗問道。

  「有勞大伯惦記,傷已好多了。只是被那妖怪跑了,勞煩大伯發出衛道令,通緝妖怪,以免更多人受害。」

  「這」千道宗有些遲疑,「嶺岩,衛道令不是隨便發的。我聽說這只是個小妖怪,吃的也只是幾個行人,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現在他恐怕也不敢再在衛道城遊蕩了。」

  「大伯,這妖怪在衛道城附近作怪,這事怕是不簡單啊。再說行人也是人啊,我們是斬妖士,怎麼能任由妖物胡為而坐視不理啊。」千嶺岩想起林郊的那具殘軀,不免怒氣沖腦,言語有些衝撞了。

  千嶺雪看到千嶺岩頂撞其父,十分不滿。「連你都打不過的妖,能有多不簡單?我看除妖是假,而是你想泄私憤吧。」

  「你」千嶺岩知道,在千府自己從來沒被別人放在眼裡過。難道就因為自己學不會千家的氣決,所以連自己想要除妖的意志也要受到懷疑嗎?

  「雪兒,休得胡言。嶺岩,你傷勢未愈,這幾天你多多休息。那妖怪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千道宗帶著千嶺雪離開了。千嶺岩知道千道宗這麼說,這件事就如泥牛入海了。千嶺岩不知自己此時的感覺是什麼,是憤怒,傷心還是迷茫。他只待坐在座椅上,不知正在想些什麼。

  常維其也在發呆,想著自己的心事,「她這麼好看,怎麼會這麼對千嶺岩說話?」

  冬日天短,不久夜就來臨了。千嶺岩讓常維其早些歇著,自己也回房間了。千嶺岩打開房門,見其母正端坐在屋內等著他,叫了一聲娘。楊依示意千嶺岩坐在他身旁,然後靜靜的注視著他。

  「娘,爹什麼時候回來。」

  「還得有個三五天。」

  千嶺岩是知道其父的歸期的,只是今天心中鬱結,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沒話找話。

  「你知道你大伯為什麼不肯發衛道令嗎?」突然楊依輕聲問千嶺岩。

  千嶺岩看著楊依,說道,「除妖耗資千金,路人命如草芥。豈有以千金易草芥之理。」

  楊依微微頷首,接著說道「千家乃衛道盟七大家之一,名動四海,普天之下,無不嘆服。可千家也為名聲所累,堂堂千家豈能為了一隻小妖,而發出衛道令?」

  千嶺岩苦笑,「只因嶺岩無能,連一隻小妖也收拾不了,墮了千家的名頭。要是那天受傷的是千嶺雪,不知道大伯還會不會顧全千家的名聲。」

  「嶺雪的話我在後面聽到了,確實過分了。她是你大伯的獨女,她背負的東西太多了。你別太記恨她。不管怎麼說,她至少還來看你了。」

  千嶺岩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名為千嶺鋒,一個妹妹,名為千嶺泠。千嶺岩的母親是側室,兩室素來不和,所以正室的人知道千嶺岩受傷,也沒來探望。當然千嶺岩也沒指望他們能來。

  而千嶺雪在其父的培養之下,自然希望千家如銅牆鐵壁一般,毫無薄弱的關節,也因此對千嶺岩有些不滿。千嶺岩也知道這一點。

  「娘,千嶺雪的話,我記她一輩子。我會讓她知道,她自己說的話是多麼愚蠢。不過,娘放心,我知道輕重。」

  「好。你把工夫都花在了氣決上,也沒學什麼拳法劍招的,這麼下去,總是不好的。對了,你的氣決練得怎麼樣了?」

  「和以前一樣,只練到前兩重,再往後難有寸進。」

  千家的冰雪訣,前兩重只是蘊養經脈,從第三重才算真正的鍊氣。千嶺岩只感覺到自己對氣很敏感,可是並不能把氣轉換為凜冽的寒氣,每次寒氣生成送入心脈,竟不知所以的消失。也因此千嶺岩的氣比較溫和,對敵時就顯得沒什麼用處了。

  「你還要修氣決麼?」楊依試探的問。

  「既然難有寸進,還修它做什麼。」千嶺岩回答的倒是簡單。

  「那你打算學什麼拳法或者劍法?」

  「千家的《至寒劍》,大伯肯定不會給我。」

  楊依無奈的笑笑,「岩兒,你就是太貪心了。枯鬼的事也是,你只想著除妖,連危險也不顧了。你不知道,那天可把娘嚇壞了。」

  楊依不敢說個「死」字,也不敢說什麼「你要是有什麼好歹」,她害怕任何不利於的千嶺岩的事,就是說說也不敢。

  「娘,這次你不用擔心。維其,這是雪中送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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