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死而復活的李華一
2024-09-12 00:30:12
作者: 快樂女人
終於考完了,分數也下來了,我以村上第一的成績考入了縣高中,只等到入秋後去報到了。
「起床了,大懶蟲」,耳邊一聲大喊,眼睛還未睜開的我被嚇得從炕上直接跳了起來,腦子裡嗡嗡地響成一片,我心裡的火升到了腦門又從腦門鐵到了腳後跟,是李華,沒辦法。李華每天都是這樣早早地喊醒,星期天想睡個懶覺也不行,我只能悻悻地穿起衣服來。
我已經上十五歲了,再有一個月就該入高中了,功課我是一點都不擔心,只是每天的覺睡不夠,這不天還沒亮又得起來,李華明明知道我昨晚練毛筆字已近凌晨1點了。
「快點、快點」,李華不管不問地顯得不耐煩地不停的催著,「要不一會兒太陽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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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半個月來李華一改原來不出門的習慣,每天一大早天不亮準時起床,準時在我耳邊大吼幾句,風雨無阻。
這下子可苦了我,因為老人要求我要認真地照顧他,不能讓他哭只能讓他笑,只好每天和他一起先去爬上村後的高高石頭山,然後站在石拱梁下李華爺爺的墳前面向東方而盤腿坐下,再聽著他用一種奇特的、沒有升降調的、夾板也似的念叨,進入瞑想。
這一過程十分的辛苦,半年前我被逼的剛開始打坐時,不到五分鐘准準的腿酸腳麻、頭暈眼花,但是少年好勝不服輸的我也有些要強。在爭強念頭的引導下,我也開始慢慢地能夠坐下來,緩緩吸氣緩緩吐氣,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照貓畫虎,與李華比拚自有一番心中能體會到的樂趣。
東方漸漸地有了一絲絲明亮,整個山村慢慢展現在自已的眼前。
我家所在的村莊大約有八十多戶人家五佰多口人,自蓋的住房橫七扭八地散落在一條蜿延的能同時並排過兩輛馬車的大路兩旁,村子的正前方是一條不寬不深也不湍急的河流淌而過,村後就是我們現在所爬的石頭山。
石頭山上長滿了參天的大樹和蒿草,一道彎彎的石頭梁從山頂斜斜向村子的方向探出,梁下就是李華爺爺微隆的墳。
我學著李華的樣子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向村莊望去,整個村子和田野籠罩在淡淡薄薄的片片晨霧中。
有幾戶人家的屋頂飄起了裊裊炊煙,蕩蕩然地揚向深空,一聲聲的雞啼顯的世間十分的遙遠,幾聲狗吠在戶家的模糊的院牆後淺淺地迴響,早晨的空氣中迷漫著濃濃的田間的草香。
太陽的光從地平線下把天邊的雲浸染出一片片粉色的紅,終於一道霞光衝破了晨霧,天地瞬間變得燦爛,小河的水泛起了金光。
扭過頭看著盤腿端坐的李華,整個人披在朝霞中,微閉的雙眸忽而顫抖幾下,手在胸前挽了一個怪異的訣,姿勢到蠻漂亮的,只是他的頭髮上不知從何時掛上了幾棵稻草的碎枝。
「該洗頭了,可憐的小傢伙」,我心裡想著,雖然我只比他大兩歲,可是窮人家中的孩子有多少不是早早地懂事了?
「你咋又是這樣,難到你就不能用點兒功?」李華在我看著他時忽地睜大眼睛生氣地看著我,小臉又和前幾日一樣憋的發紅,「爺爺說去的時候讓俺無論如何也要帶上你,可你每次就是不認真,你臉皮真厚」。
要說每天這樣坐著那真是難受到極點,為了這個小傢伙老人們沒少呵斥我,要我不要這樣不要那樣,不許沒禮貌、不許惹弟弟哭等等,我是小心了再小心,可這小傢伙成天小大人一樣將我呼來呵去,滿世界都是他的道理,我這也不對那也不對。
「呵,你醒了」,賠上一個笑臉看著李華扭曲的臉,我裝兒不知所措地樣子趕緊著轉移他的注意力,呵呵地笑著:「華子,俺用功了,不過俺才起來就是了。俺琢磨著是不是俺們該回去了,你看地里還有好多的活沒幹,也要做早飯了,還有牛也該餵了,呵呵」。
李華瞪了我一眼:「哥,你能不能認真一點,如果到最後你還是這樣,俺怎麼教你」。
我笑了笑吐了上舌頭,小小的年紀口氣卻不小。當然我現在最好不說話,要不准准地又是一大堆的言語等著你。
順著山道往村里走,一路上鳥兒此起彼伏的叫聲已經要連成一線了。
「哥,你到底學的咋樣,有沒有一種想安安靜靜地感覺」?李華拉著我的手想了想說,「就像自已想變成石頭一樣」。
太有了,只要你不再囉嗦,這個世界就靜了,我心裡想著可是不敢說出口。其實每天都被李華煩的緊,不過,這可不能表現出來。於是依然笑眯眯地對李華說道:「好了,俺們快點回家吧,你先走,哥還要拔點草回去餵牛。」
「嗷,嗷,回家嘍」,李華跳著叫著一路小跑地沒了身影,這一會又是活脫脫的一個孩子。
我扛著一大捆新鮮的野草剛到了院子門前,左鄰右舍看見我一下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就朝我叫嚷了起來,好不容易才聽明白原來是李華突然昏倒了,村裡的人已經把他送到村衛生所去了。
跑到了村衛生所,原來的赤腳醫生現在的所長滿臉苦澀,像誰誰欠了他多少錢一樣,苦笑著對著一大堆的村民不停的解釋著什麼。我慌忙擠了進去,站在了老人的身旁。
赤腳醫生苦著臉說道:「俺的確看不出華子得的什麼病,除了人是昏迷的,別的一切都正常。俺從醫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果不行您老看送縣上吧」。
「你再給查一查,查一查,這早晨還活蹦亂跳地不會有大的病,再查一查」,我家的老人萬分急迫地道,一扭頭看見了我,一把掌就甩了過來,「你個死孩你對華子作了什麼」。
我記的當時就看見了小星星在我眼前旋轉迸跳,是真的小星星,黃黃的、五個角兒,一下子就鐵倒在了地上,滿耳朵嗡嗡亂響,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挨打。
「你幹什麼,憑麼打孩子?」另一位老人不願意地高聲道,「現在是敢緊地救華子,你要再讓這個倒下,這日子沒法過了」。然後是一串串呼喊。
我暈暈地被不知是誰給扶了起來,耳邊上有太多的聲音。這時聽的有人大聲呼救,喊的是李華的名字,然後又是有人大哭,亂紛紛的。
李華死了,我一路哭著把他的屍體背回了家。
李華的身子和活著時一樣柔軟而又倔強,背著他時只是心中覺的他不過是睡著而已,並沒有死,就像當初在河邊一樣,心口還是溫溫的,只不過少了呼吸。
兩天的準備,李華的棺木訂好了,是村東張叔家連夜製成送過來的沒花錢。
堂屋裡張起了白幡和祭桌,二嬸又點起了大燭,燃了土香。
夜半了,燭光依舊明亮,我搬了個小凳坐在李華的屍體旁,眼淚早已哭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