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重逢

  茫茫雪谷，狂風怒號大雪紛飛，一眼不見邊際。

  昏厥之中的嫚娃終於醒了過來，渾噩中看著眼前的一幕，神經還未從深海中抽離出來，只模模糊糊看著周圍一群小豆子跳來跳去晃人眼目，頭實在是疼的厲害，便又閉上了眼睛，待到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前的世界總算是清楚了，自己好像正躺在一個雪洞裡。

  「醒了……」「他醒了……」「睜開眼了……」「啊啊啊啊……」「我去告訴師傅……」「我也去等等我……」一陣嘈雜的嚷嚷，嫚娃瞅著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一群不知從哪裡來的小人兒，一個個小光頭在雪洞裡反射著幽幽藍光，看著著實有些喜感，他卻一點兒也不笑不出來，費勁的扭頭去尋那紅纓的影子，然而被圍著他的小豆子們全全擋住了視線，根本就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也不能確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只曉得不遠處正燃著一堆篝火。

  身體虛的毫無力氣，受傷的胳膊雖然已經被人處理過了，但傳來的陣陣劇痛還是讓他忍受著折磨，根本就坐不起來，只能躺在那裡，轉著眼珠子將周圍一圈圍了三四層的小豆子們瞧了，看模樣都不過是三四歲的年紀，長得白白胖胖的，一個個都是滿臉的天真無邪加小兒固有的呆萌，看著倒是喜人，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一群什麼東西，所以他也不敢輕易動彈，任他們伸手在自己臉上身上試探著什麼，一張張小嘴兒嘰里咕嚕說個沒完，有的甚至將手裡的小豆子放在他的嘴上，然後一群人看著就哄堂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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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找師傅的兩個小娃娃很快就扯著一個人回來了，旁邊的幾個小豆子很有眼色的給他們師傅讓開了一條小路，借著這個功夫，嫚娃看到躺在不遠處的紅纓，甚至還有弭愛，不見少卿和白奎他們。

  視線很快就被來人擋住，抬起眸子將蹲下身來的人看了，也是個光頭，看樣子倒是和尚打扮，一時間還詫異，怎麼會有和尚，難道是唱戲的？

  他自己在腦子裡胡亂想著，那人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估計自己早些時候發了燒，現在退了，也就醒了，大和尚臉上露出笑意，看著他開了口，「哪裡還難受麼？」嫚娃看著他沒做聲，那人便吩咐身邊的小豆子去端水來，嫚娃很快就滿足了自己小小的心愿，喝到了潤嗓的一口救命茶，乾裂的喉嚨方才能發出一點兒聲音來，卻也一時說不成一句完整的話來。

  救他的人在一旁坐下，周圍的小豆子們就圍在了他的身邊，摟摟抱抱好不熱鬧，那人坐在那裡瞅著這邊人一臉笑意然然，卻也並不說話，嫚娃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別過臉去，結果就讓那人笑出聲來，氣氛更是尷尬，好在他坐了沒一會兒，那邊的弭愛也醒了過來，忙著過去照顧那小子去了。

  嫚娃瞅著距離不遠的那個身影，倒不是沒什麼感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眼熟了，可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自己跟和尚，好像沒有過什麼交集吧。

  也不確定就是和尚，和尚不是佛門中人麼，佛門不是不存在麼……

  男人在那邊忙活，一群小豆子跟著湊了會兒熱鬧，很快又被這邊的人吸引過來，坐在他身邊圍了個圈兒，摸摸這裡敲敲那裡，拉拉袖子扯扯褲子，最後被觸碰到不該觸碰的部位，嫚娃伸手制止了那個壞小子。

  等到他能坐起來，去外面取什麼東西的男人正好回來，路過火堆，背光的身影被勾勒出清晰的線條，腦子渾然一炸，嫚娃看著那人的眼神就瞬間變了顏色。

  弭愛醒了一回，喝了兩口水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照顧完他，男人又給那邊的紅纓嘴唇上點了幾點雪水潤喉，最後轉過身來，好像方才發現一直盯著他看的嫚娃似得，小小愣了一下，隨後便走過來笑道：「好久不見。」嫚娃愕然的目光還沒有收回來，張開的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男人在他前面坐下，攬過撲在他懷裡的一個小兒，瞧著他那模樣不由好笑，「怎麼，不認識了？」嫚娃能夠感覺到自己心臟在劇烈的跳動，又張了張嘴，喉嚨里終於發出一星嘶啞的聲音，「是……

  是……你……你……」聽他說話這麼費勁，倒也認出了自己，男人笑著打斷了他，「山魈，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聽到他自報姓名，嫚娃心中莫名的湧起一股酸楚，瞬間就紅了眼圈，眼中是朦朧一片，逗得山魈更是樂了出來，「見到我這麼激動？」嫚娃一點兒也不激動，他的心臟早就停止了跳動，只是喉嚨里哽了一塊石頭，堵得他喘不過氣來，憋得慌。

  沒了頭髮的山魈跟之前大有區別，所以扎眼一看很難認出來，更何況是過了這麼多年，又是在這個時候，嫚娃就更加不能及時認出他了。

  對此山魈倒是不在乎，臉上笑的嫣嫣然，哪裡還有當年的德行，「我現在改名字了，師傅給我取了個法名，以後可以叫我法藏。」「和……和尚？」嫚娃有些詫異。

  山魈點點頭，嫚娃更是愕然，愕然了一會兒又回過神來，探頭過去悄聲道：「你該不會是拐賣兒童的騙子吧？」山魈被自個兒吐沫嗆了一口，乾咳幾聲，攬過身邊的幾個人小豆子，「這是我徒弟。」嫚娃瞅著他一臉狐疑，明顯是不信，山魈挑了挑眉頭，依舊笑，似乎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好人似得，「哪裡不像了？」嫚娃，「和尚不都是張口貧僧貧僧施主施主的麼，你怎麼還是一口家鄉話？」山魈抱著懷裡的小兒，「我怕噁心到你。」嫚娃勾起嘴角猙獰一笑，「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山魈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遍，最後落在他下半截身子上，「能穿成這樣的估計也就你們東山的人了吧，我還記得你屁股上有塊兒傷疤……」嫚娃臉抽了兩下，山魈就笑了，「好了，不鬧了，有緣自相見，這是佛祖的安排。」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了一句，虔誠無比。

  嫚娃真的被噁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