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雙面性

  永樂院宿舍區超乎想像的大，除了兩排並列而行，看起來很是復古的磚瓦小洋房外，大片空地就這麼突兀的閒置著，水泥鋪就的地面上光禿禿一片，甚至連顆雜草都沒有，更不要說花池這種東西。

  環繞在宿舍區周圍的高大圍牆足足三米，將這裡徹底和外界隔絕，上面鑲嵌著的燈光將這片仿佛病房一樣乾淨整潔到有些強迫症的地方每個角落照亮。

  強烈燈光讓剛才從黑暗中走出的胡秋此時雙眼都有些刺痛，只是看了一會，不得不低頭避開光芒。

  越是靠近宿舍，胡秋耳中那道囂張到有些神經質的大笑聲愈發刺耳起來，可是對方好像並沒有半點停止意思，依然在自顧自發泄著。

  「這是什麼高興事啊，能笑成這樣，中了五百萬？也不怕笑成腎虧。」本身喜歡安靜的胡秋有些難受的使勁搖晃這腦袋，心裡暗暗詛咒著，如果一整年都要在這麼吵鬧環境裡生活，他覺得自己肯定會瘋掉的。

  只是，等他們站在這排仿佛小型聯排別墅一樣的小洋樓下通道，準備穿過中間通道去後面一排時，樓上傳來的笑聲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突兀的戛然而止。

  「喲，這不是小喬嘛，咦？這小年輕是誰？你新招的男朋友？還挺嫩的，上來喝一杯啊，姐姐會好好疼惜你喲。」

  二樓陽台上冒出顆披散著長發的肥胖女人腦袋，眯著綠豆大小眼睛居高臨下的晃動著手裡高腳酒杯，裡面紅酒在燈光映照下，閃耀著血紅色光芒。

  小喬臉色重新冷淡下來，只是卻沒有反擊，而是語氣淡然的指指身後胡秋：「新來的實習心理醫生，胡秋。」

  又指指頭頂上胖女人，繼續介紹著：「護士長，我的頂頭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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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秋總覺得小喬在說頂頭上司時眼神和語氣中滿是嘲諷，只是她臉上卻根本沒有任何表情。

  「賤女人！不要以為跟院長那個死老頭有關係老娘就怕了你，告訴你，這破精神病院裡老娘才是護士組老大，敢這麼跟老娘說話，看看咱們誰不好過！」護士長顯然並不是第一次被小喬如此對待，但是依然勃然大怒，肥胖臉上鐵青色瀰漫，胡秋不得不悄然挪開兩步，他總覺得頭頂這顆人肉炸彈會隨時砸下來。

  對此，小喬依然雲淡風輕，仿佛頭頂上那個又喊又叫的瘋婆娘只是空氣。

  胡秋只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地，在學校里雖然早就知道職場上這些黑暗，但是就和親眼目睹精神病人發狂一樣，聽說和親眼見到確實是兩個概念。

  他就算是在最荒謬的夢境裡也想不到，兩個人得有多大仇恨，才會這麼明目張胆當著新人面撕破臉皮。

  發瘋之後，沒有觀眾的護士長扭動著自己滿是贅肉的肥胖身軀，努力從陽台上探出頭來，瞄向胡秋，大聲警告著：「小子，別怪姐姐沒告訴你，這小妞是個狐狸精，離她遠點比較好，小心把命丟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警告完胡秋，護士長像個蛆蟲一樣重新縮回陽台里，嘈雜音樂聲伴隨著刺耳尖笑再次響起。

  小喬並沒有說話，而是帶著胡秋穿過通道，徑直來到第二排宿舍前。

  「13號宿舍樓，單人單間，鑰匙就在門上，你進去收拾下吧，吃飯時間我再來帶你去食堂，我住第一排1號樓，有事可以去找我。」小喬交代完，直接丟下胡秋離開，走的乾淨利落。

  抬頭看看頭頂上那個碩大的13號，胡秋提著行李嘴裡小聲嘀咕著晦氣，雖然他是個地道中國人，可是13號這個數字，確實有點讓他心裡不舒服。

  不過，在推開房門之後，他的心情就變的好起來，裡面環境比他想像中實在是要好上太多了。

  與其說是宿舍，倒不如說獨立小別墅來的更加真實，真皮沙發，水晶吊燈，鑲嵌在牆壁里的平面電視，放在城裡，沒有個五百萬以上，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哈哈，真舒服，沒想到我這個窮鬼大學生還能有住上這種豪華別墅的一天。」擺出個舒服的大字躺在寬大綿軟的沙發上，舒服的呻吟一聲，要是這一切都給他該有多好啊。

  不過想想，等到自己工作一年，也能有三十多萬，對於剛畢業大學生來說，也算是筆巨款了，到時候買房付個首付還是沒問題的。

  美滋滋哼著小曲坐起來，把餃子籠子上黑布取掉，這個把腦袋藏在翅膀下面睡覺的傢伙立刻就生龍活虎起來，撲棱著翅膀興奮的在籠子裡跳來跳去，半點沒有到陌生環境裡的拘謹。

  這小別墅的隔音效果出乎意料好，護士長那魔音入耳的尖笑被完全阻隔，這才是最讓胡秋滿意的地方，好房子果然和分隔間那種廉租房不同。

  歡快的把自己巷子裡東西全都掏出來鋪在地板上，最後從箱底小心翼翼捧出個雕花相框，裡面胡秋身邊站著個異常漂亮的女孩子，相片裡，兩人笑容燦爛，滿是幸福。

  「倒計時三百六十四天，完成工作就可以出去請你吃大餐了，小紅，等著我啊。」用手輕輕撫摸著相框裡女孩照片，胡秋臉上滿是寵溺神情。

  「咚咚咚。」

  虛掩著的房門被人從外推開，護士長肥胖身軀將大門堵得嚴嚴實實，胡秋慌忙把手裡相框放在桌上站起身來，他做夢都沒想到，護士長不在自己房間裡發瘋，會突然跑到他的宿舍里來。

  「喲，別害羞啊，我過來看看，以後大家就都是同事了，有什麼需要嗎？」和剛才那個尖酸刻薄的胖女人相比，此時的護士長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臉上笑容都那麼真摯。

  胡秋慌忙擺手，胡亂把散落的衣服聚攏到一起，清理出空間，露出個略顯尷尬笑容：「護士長，您坐。」

  侷促的搓著手，面對這位肉山一樣魁梧的護士長，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幹巴巴站在原地。

  護士長坐在沙發上，沉重身軀讓沙發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聽得胡秋牙根發酸。

  「小胡啊，我怕你誤會，所以這才特意過來解釋。」沉默半響，護士長率先開口，只是說出的話讓胡秋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到永樂院裡還不到兩個小時，和這位護士長能有什麼誤會。

  胡秋小跑兩步幫護士長倒杯水過來，這才撓著頭露出苦笑對她說：「護士長，咱們能有什麼誤會？以後還要前輩多關照。」

  護士長對於胡秋上道表現很是滿意，表情緩和幾分，朝著門口方向看看，這才擺出副凝重表情對他說：「不是，我意思是你肯定很好奇吧，我為什麼對那個護士小喬那樣，我可不是個潑婦，我跟你說，你真的得跟那個小妖精離遠點，大姐這是為你好，咱們永樂院裡原來可是死過人的，而且就跟那個女人有關。」

  「你別看她生了一副好皮囊，其實心地可蛇蠍了，沒聽說過嘛，漂亮的女人都不是好東西，原來那個死的傢伙就是追求她，結果到最後連屍體都沒找到，那時候事情鬧的挺大，後來還是被老院長給壓了下來，因為沒證據，警察只能不了了之。」

  護士長嘴裡喋喋不休的說著話，可是胡秋心裡卻哭笑不得，小喬就算過往再不好，可是和他這個新來的又有什麼關係。

  看看立在牆根的老式木質鐘錶，他就更加欲哭無淚，現在已經四點十五分，而護士長看架勢正在興頭上，想要讓她自己停下來，不到吃飯時間是沒什麼可能了。

  可憐他拖著行李一路從城裡趕過來，又淋了場雨，現在就想洗個澡，然後去食堂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

  「小胡啊，你得……」

  胡秋昏昏欲睡時，護士長卻突然停下，淬不及防間，他猛然清醒過來，門口打開的房門外，小喬正穿著那雙紅色高跟鞋，眼神中透著冰冷，在護士長身上掃過，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那種冷意，讓胡秋心裡微微顫抖起來。

  他頭一次發現，原來人的眼神也可以冰冷到如此地步，仿佛是極北荒原上萬年不化的寒冰。

  房間內氣氛凝結的像是固體，立在牆邊的木質鐘錶發出鐺鐺報時聲，打破這凝重感覺，回頭看看，指針已經指向了五點。

  「呃，護士長過來……恩，過來跟我打個招呼。」

  胡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但是他覺得現在很有必要說清楚情況。

  護士長翻著白眼，嗓子裡輕哼一聲，從沙發上站起，完全無視小喬，扭動著肥大屁股優哉游哉和她擦身而過。

  直到房間裡再次恢復平靜，小喬才對胡秋露出個淡淡笑容，點點頭對他說：「不用解釋，我都知道，那個女人肯定是來說我壞話的，你不是第一個，想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對此胡秋只能沉默以對，喃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恐怕今天是不能幫你開歡迎會了，跟我走吧，院裡有病人情緒很焦躁，需要心理輔導，肖忘醫生已經在等你了，我來通知你。」小喬的話讓胡秋精神一震，雖然只是進永樂院不到三個小時，但是自己看來就要派上用場，這種不被人忽視的感覺很好。

  「好，那我們快走吧。」胡秋也顧不上收拾散落的衣服，匆忙抓過把鳥食塞餃子籠子裡，在它不滿的咒罵聲中跟著小喬匆匆往病院大樓里趕去。

  長廊外，雨勢依然沒有減弱半分，黑暗中那種厚重壓迫到心頭的感覺再次籠罩而來，只是胡秋現在心中卻在惦記著即將到來的第一次對病人心理輔導，遠沒有來時那種強烈詭異感。

  等到兩人來到病院大樓前廳中時，王樹醫師依然在勤勤懇懇的整理著面前病歷，似乎比他們離開時又厚了幾分。

  「快去吧，13號老婆婆那裡肖忘那小子已經在了，小胡，別緊張。」對於王樹的話，胡秋只當他是鼓勵，給他個感激的眼神，點點頭，就往心理輔導室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