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一章京師城破

  看到京師城牆的時候是三月十五日申時末，大隊騎兵在距離京師二十里的地方勒住戰馬，遠遠地看到京師的城牆。猶豫片刻之後方濤最終還是決定暫時不沖。沒辦法，無法用數字計算的反賊將京師城門圍了個水泄不通，城牆周圍也都有有人巡邏把守，靠千把人強沖肯定沒戲，就算能衝過去，守城的京營將士還未必敢開門。

  「城破的時候咱們混進去？」密林里，招財低聲問道。

  方濤搖搖頭道：「不太可能，咱們的騎兵裝束別人沒見過，可在咱們手上吃了大虧的李自成肯定見過，想要混進去幾乎不可能。」

  「要不咱們就換身衣裳唄！」招財的想法倒是很光棍。

  但前田桃卻表示反對：「不行。咱們換衣裳能掩飾住咱們的人，卻掩飾不住咱們戰馬。咱們的戰馬比起闖賊的戰馬要高大神駿得多，細心人一眼就能識穿。」

  幾個人都沉默了。沒一會兒，草叢中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出去查探消息的薩卜爾回來了。「東家，昨兒開始反賊就開始攻城了，不過好像不太順利，這會兒正在連夜打造攻城器械。」

  「京師守備情況如何？」方濤詢問道。

  「應該還行，」薩卜爾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反賊太多，實在沒辦法靠近。混進賊營的兄弟回報說，京師的城牆太結實了，闖賊的火炮又少，炮彈也不足，沒辦法轟開京師城牆。照這個態勢下去，只要京師存糧不告急，闖賊一個月之內不可能攻下外城。」

  方濤沉吟了一下，微微搖頭道：「懸。」說罷，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劃了起來。「京師外城一共九門，咱們把京營、五城兵馬司、巡檢司的人都算進去，每個城門只能有兩萬到三萬人鎮守，但是京師城牆範圍太大了，一個城門負責的城牆起碼五里長，兩三萬人勉強夠站上去，只能有兩撥輪換，若是闖賊輪番來攻，最多三天，城頭上就吃不消了。何況外城需要把守，內城同樣需要把守，街道上還需要有足夠的兵力巡邏警戒以備宵小，還要有足夠人手拱衛皇城……我這還是按照各營人員足額的情況下計算的……」

  前田桃補充道：「還有士氣！京師被圍，士氣早就沒了。裡面若是再來個什麼軍械糧草不繼……或者那些個縉紳勛貴捨不得掏錢勞軍犒賞，恐怕京師根本守不住幾天……說句難聽的，以咱們現在的處境看，京師被攻破我們倒也無礙，若是闖賊攻不下京師反而回師的話，我們必定暴露無疑，別指望我們這千把人能從百萬反賊的包圍中殺出回天津去。」其實前田桃早就知道所有的結果，但是她還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委婉地提醒方濤，該做的事就要放手去做，不能有半點猶豫，否則京師救不下，說不定還會葬送騎兵營所有人的性命。

  

  方濤沉默了一下點點頭道：「這個……我懂。咱們就在這裡等待時機吧！」

  攻城戰又持續了一天。到十六日傍晚的時候，闖軍又退了回來，不過這次撤退陣勢依舊整齊，距離士氣崩潰還有相當的距離。崇禎十五年三月十七，在闖軍的輪番進攻下，京師守軍疲憊至極，沉沉地睡去。也就在這一天凌晨，闖軍先登營從攀上城牆突入外城，京師外圍城牆告破，大批闖軍湧入京師。城內明軍士氣瞬間崩潰，只有少數明軍將領率軍搏殺。

  天亮之後，彰化門守將投敵，闖軍再無阻攔，順勢猛進。正陽門守將孟兆祥死戰不退，壯烈殉國。（關於彰化門是不是曹化淳獻的，本章結束的時候討論。）方濤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動手可能永遠也進不了大明京師了。一聲令下，千餘騎兵一人雙騎從密林中衝出，筆直地朝城門方向突了過去。

  闖軍各部都忙著沖入京師爭功，沒有誰留意到這支旗號不明跟著自己人一塊兒沖入京師的古怪騎兵。入城之後，闖軍士兵見明軍抵抗漸弱小，流寇本性再一次顯露，京師百姓頓時遭到滅頂之災，整個京師頓時陷入血海之中。

  方濤看得目眥盡裂，可他此刻已經沒有能力在百萬軍中拯救如此多的百姓，只得揚鞭猛衝。一路上只要有人阻攔就毫不客氣地揮刀斬殺。好在搶紅了眼的闖軍也開始出現為了財帛女人揮刀內訌的局面，方濤的所作所為反而讓人覺得這支騎兵是直奔大明皇帝去的，沒準是大順皇帝李自成親自下的命令。所以倒也沒哪個將領真正調集大軍來圍剿方濤，反而倒有不少心眼機靈的將領帶人跟著方濤的騎兵向皇城方向猛衝。在他們心裡，城內百姓不值錢，值錢的都在皇宮，皇宮裡頭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

  方濤一路猛突，到了內城的時候，迎面殺來比標軍馬，衣甲鮮明，打著錦衣衛的旗號，領頭的正是吳孟明。方濤馬蹄不停，遠遠吼道：「老哥，替我擋住後路！」

  吳孟明立刻明白了方濤的意思，立刻側身讓開一條道路，待方濤人馬衝過去之後，吳孟明一聲令下，錦衣衛兵馬與隨後而來的闖軍戰成了一團。

  再往前雖然已經距離皇城不遠，但暫時還是明軍控制的地帶，方濤一面帶頭疾馳，一面大呼：「崇明衛千戶方濤勤王，閒雜人等速速迴避！」大明走到這一步，整個北方已經沒辦法抽調一兵一卒來勤王了，江南兵馬又遙不可及，陡然間來了一支勤王兵馬而且已經沖入城內，這對內城軍民來說無異於一針強心劑。一路上準備到前線廝殺的軍士們聽到方濤的疾呼立刻紛紛退讓。皇城門口已經擠了千餘人，看到方濤帶著騎兵衝過來的時候，這千餘人先是稍稍一陣慌亂，隨後列好防禦陣勢。

  「什麼人膽敢衝撞皇城！」一個中年漢子披著甲冑威風凜凜地戰了出來。

  「英國公，是我！」方濤看出來這就是張之極，立刻勒住韁繩翻身下馬道，「晚輩聽說京師危急，來不及準備，就帶了這麼多騎兵來勤王了！」

  張之極看了風塵僕僕的方濤一眼，臉上浮現一抹激動的神色，用力地拍拍方濤的肩膀道：「好小子！板蕩識誠臣！老劉有你這樣的女婿夠本了！」

  「海潮可不是我的女婿，他跟媱兒又沒成親！」劉澤深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旁邊跟著朱純臣和張世澤（張之極的兒子，前面有幾章寫成了張世傑，系筆誤，向大家道歉）。

  朱純臣看到方濤帶人勤王，臉上也浮現了感動的神色：「海潮來得好啊！有這些騎兵在，可保萬歲皇后突出京師！」

  方濤焦急地問道：「那……諸位在這兒等什麼？」

  「等通報啊！」張世澤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方濤急了：「萬一萬歲他不肯走呢？那還不是白等？反賊已經殺入內城，這會兒東廠和錦衣衛已經在玩命了，撐不了多久！急事從權，咱們直接進去！」

  張之極和朱純臣都有些意動，探尋地看著劉澤深。「世伯，宮門口的侍衛早就跑光了，咱們等了半天都沒個人出來……」張世澤委婉地提醒劉澤深道。

  「兵馬留下，我們進去！」劉澤深下定決心，帶頭走進了宮門。

  「兒子，朱張兩家的家將家丁都交給你指揮！」張之極不客氣地吩咐張世澤道。

  方濤也連忙道：「騎兵也給你指揮！寶妹，胖子，你們跟我進去！」一行人匆匆忙忙地進了皇城。

  ……………………

  朱由檢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龍椅上，沉默了半天吩咐道：「王伴伴，鳴鐘，召百官上朝。」

  王承恩語氣有些惶急道：「萬歲，已經鳴過三遍了……」

  朱由檢看著空蕩蕩的朝堂，放聲大笑道：「好！好！都跑了！都跑了！恐怕他們當中已經有人跪在李自成的面前求封求賞了！哈哈……」

  王承恩立刻跪了下來，哽咽道：「萬歲！為今之計還請萬歲速速離京南巡……」

  朱由檢怔了一下，旋即站了起來，臉色潮紅道：「好！今日朕就提三尺天子劍，親自斬殺逆賊！」說罷，從掛壁上取下一柄寶劍掛在腰間再問王承恩道：「宮城皇城之中尚有兵馬幾何？」

  王承恩只覺得嘴裡發苦，硬著頭皮回答道：「將士都往前線殺賊……賞有內侍數百，天啟年間都學過軍陣行伍，頗能廝殺……」

  朱由檢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朕即位之後第一個收拾的便是魏忠賢，沒想到今日殺賊，卻要沾他的光！」魏忠賢在天啟年間考慮到自己不能直接掌控軍隊，故而請旨在宮內組織太監習武成軍；魏忠賢倒台之後，這事兒也就沒了下文。誰都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這些內侍居然能發揮作用。「立刻召集能戰的內侍，隨朕出征！」朱由檢單手一揮，下令道。

  王承恩連忙站了起來：「奴婢已領所有內侍齊集皇城東門，誓死護衛萬歲突圍！」

  （按：首先說明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明史》為滿人編修，以勝利者的邏輯，都是儘可能給前朝潑髒水以證明自己奪取政權的合法合理性。所以在下認為，正史中對明朝的評價絕對不可能誇成一朵花，能讓明朝背的黑鍋儘量讓明朝背。那麼，對明朝大臣們的評價至少也不會是虛誇的成分，比如將周延儒、溫體仁列在奸臣裡面，將錢謙益等人列在「貳臣」裡面。按正史來看，北京城破的時候，曹化淳已經在老家退休六年了，根本沒機會獻城；包括野史中說投降反賊的朱純臣，在正史中都是戰死的。本著可信程度的原則，這裡採用正史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