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不離不棄

  第二日卯時未到，當陸陸續續有馬車從朝臣的府邸出發時，墨岩終於撐不住，身子晃了晃，整個人往一旁倒了下去。

  蕭悅明見他馬上就要栽到冷硬的地上，忙拉了一把，將人拉到了懷裡。

  「阿岩！」

  人剛一入懷，她就察覺到了他異乎尋常的滾燙肌膚，伸手朝他額頭貼去，燙手的溫度讓她瞬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昨夜淋了雨，又受了風，以他的身體，根本抵擋不住，如今已經燒了起來。

  沒辦法，她只得朝一直等在不遠處的蕭家馬車喊道。

  

  「煙柳！快過來，阿岩發燒了！」

  守在馬車裡打盹的煙柳聽到喊聲，一個激靈，立馬從馬車裡蹦了下來，匆匆跑上前，將墨岩從蕭悅明的懷裡接了過去。

  「嘶，墨公子身子好燙，這會兒只怕已經燒了好一會兒了，小的馬上送他回去！」

  「你不是跟著赤火真人學了那麼久的醫嗎？你只管先把他照顧好，我這會兒不需要人，快點去！」

  「可是……」

  煙柳瞧了瞧背著的墨岩，又瞧了瞧依舊跪著的主子，眼中猶豫萬分。

  「煙柳，我可是你主子，我說什麼你就給我做什麼，別再耽擱了，快帶阿岩走。」

  「好吧，小的安頓好墨公子，就給府里報個信。」

  見自家主子臉色除了有些蒼白，精神倒是不差，也就沒再耽擱，立馬將人先背回了馬車，急急朝著墨府趕去。

  看著馬車消失在街道的轉角，蕭悅明這才鬆了口氣，身體依舊筆直的跪好。

  其實她的膝蓋和腿，已經跪得毫無知覺，如今全憑毅力在堅持。

  好在這些年習武，身子骨強健不少，即便淋了雨，也只是稍微有些冷。

  倒是背上的荊條，因為綁得很緊的關係，在背上勒出了無數道血痕，被雨一淋，又癢又麻又疼，痛苦不已。

  就這麼又跪了兩個時辰，隨著天光大亮，圍過來觀望的人又多了起來。

  「咦，這會兒怎麼還跪著呢，真是不要命了。」

  「是啊，昨天到現在，可是跪了有八九個時辰了吧！」

  「瞧這樣子，只怕還有得跪呢，就是不知道這宋府什麼個態度，這麼一直跪也不是個辦法吧？」

  「一看你就是沒看今天的報紙，上頭登了一篇《請罪書》，就是這蕭姑娘的，人家一心只想娶墨公子，可是狠狠打了宋家的臉呢！」

  「墨公子？莫非就是昨天陪著一起跪的？這才多久，人就沒來了，我瞧那墨公子也不怎麼樣啊！」

  隨著人越來越多，大家的關注點漸漸轉移到了墨岩身上。

  都說蕭悅明怒髮衝冠為紅顏，寧肯退了宋家這麼好的一門親事，卻獨獨要娶無權無勢的墨家小子，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有的人，更是對僅僅只陪著跪了一會兒，就消失無蹤的墨家公子，表示了鄙夷。

  蕭悅明習武后，耳朵靈敏了許多，如何能聽不到他們並未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她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想要反駁，想要替墨岩辯解，但話到嘴邊，卻只能生生咽了回去。

  她如今的身份，如今特殊的時刻，並不適合多說。

  要是著急替墨岩出頭，只會叫人越發的誤會墨岩，到時候，只怕更難聽的話都有。所以她只得緊抿著唇，一語不發。

  又跪了半刻鐘，宋府大門洞開，從裡頭走出一個穿著講究的丫鬟，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

  她笑著走到蕭悅明跟前跪下：「蕭姑娘，先吃點東西吧！」

  蕭悅明掃了一眼，只是搖了搖頭，並未言語。

  丫鬟依舊將飯菜都擺了出來，然後靜靜的離開。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這宋府這般做派，似乎也不像是在為難蕭姑娘，只為何還任由她跪著？」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宋府可不是小門小戶，這樁婚事又是陛下欽賜的，哪裡能說退就退。若就這麼輕易的接受了，宋家的臉還往哪兒擱？」

  「我琢磨著啊，這再跪個半天也就差不多了，蕭家那也是功勳之家，意思意思就行了。」

  「切，你們知道個屁啊，既然是陛下賜的婚事，能退的也只有陛下，哪裡輪的著宋家做主，所以宋家送飯也不過是個態度，不打算追究。真在追究的，是咱們的陛下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啊，這位兄台好生厲害。」

  「哈哈哈，過獎過獎，拙見而已。」

  事情到了這一步，許多人也看出了其中的關鍵之處，只是宋蕭兩家，誰都不會說破，依舊任由蕭悅明跪著。

  如果沒有陛下發話，誰都沒法將她拉起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飯菜早就涼透了，方才的丫鬟又提著食盒出現，將涼掉的飯菜收走，又擺上了幾盤糕點，一壺茶水。

  不過還沒等她走遠，一輛蕭家的馬車便出現在了宋府不遠處。

  馬車的到來，引起了圍觀群眾的一陣騷動，蕭悅明聽到了一陣吵雜聲，眼皮微抬，就見有人驚呼出聲，片刻，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內。

  「阿岩？」

  她一驚，忙焦急的抬頭望去，只見墨岩面色潮紅，嘴唇乾裂，唇角還有幾顆燎泡，走起路來，還有些搖搖晃晃。

  「你不是發燒了嗎？怎麼不好好在家休息，又來這裡做什麼？」

  說著，她也不等墨岩回答，眼神凌厲的看向後頭一臉苦得都快哭的煙柳。

  「煙柳，你是怎麼伺候阿岩的！我不是說了嗎，讓你好好照顧他，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冤枉啊主子！不是小的不照顧墨公子……」

  煙柳話還沒說完，墨岩就出聲打斷了他。

  「小明，你別怪他，是我非要過來的。」

  他一邊說一邊再次跪到了蕭悅明身邊，側頭繼續解釋。

  「我已經喝過藥了，一會兒就沒事的。」

  「你……你……」

  蕭悅明心中五味雜陳，看著他決絕的眼神，一句話勸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紅著眼眶，緊緊握住他的手。

  他扯出一個淡淡的笑，眼中卻沁滿溫柔，反手將她的十指緊緊扣住。

  此刻，無聲勝有聲，彼此的心，從未曾像這般緊緊貼靠在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