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相邀

  公孫杞盯著她的發頂，心口有些悶，片刻轉開眼，落在她左胳膊，輕紗袖下，竹板異常顯目。

  「我問過安醫正，他說你胳膊能出門了。」他來福壽宮，辭行是一，第二就是為了順理成章的邀她出去。

  月寧王府的糟心事太多，她總悶在心裡，要悶壞的。

  因著節，皇覺寺附近定然擺了許多小吃攤，她去了肯定喜歡的。

  林墨北的目光從自己腳尖轉到了他披風一角上繡著的蝙蝠圖案上。

  福祿，長壽，鹿雀，團福，如意，祥雲，他衣服上大都是這些吉祥的紋樣。

  片刻，看他不語也不走，便知他拗著等回答，抿了抿嘴，淡淡道：「公子見諒。我胳膊還是有些疼。不想出門。」

  今日……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只要想到他那能剖析她內心的眼神，想到她心底那些陰暗血腥的想法流露在他眼底的情形，想到她在日光下無所遁形的樣子，想到清風霽月的他面前，她滿身的難堪的樣子……她沒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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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杞怎會看不出她如此淺顯敷衍的謊話，眼睫終於垂了下來，蓋住了眸底的黯然。

  他知道她不開心，卻不知她為什麼不開心……想問，卻又不知如何問，或者說，問了她也不會說的。

  林墨北見他無話，屈了屈膝，繞過他走了。

  「那我回來給你帶重陽糕吃。」

  身後他的聲音忽然響起，林墨北腳步頓停，下意識的揪緊了衣角。吸了口氣，轉身福了福，平緩道：「早上御膳房送了，我已經吃了。多謝公子。」

  公孫杞看著她越走越快的背影，嘴角浮起苦笑，哪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只不過是他招人厭罷了。

  語堂看著已經走遠了的人，再看看一動不動的公孫杞，上前一步提醒道：「公子，咱們該走了。」長公主的轎攆在宮門口等著呢。

  如意跟在一側，疑惑問：「郡主怎麼不去？前兒還說待的悶了。」

  林墨北沒抬頭，悶頭看著腳下的石板地，慢吞吞道：「今日又不悶了。」

  林嬤嬤回頭看了眼一步沒動的公孫杞，又看了看一手照顧大的林墨北，抿了抿嘴，沒說話。

  紫竹院，林墨北怔怔坐在窗下，看著風吹過竹葉，聽著葉面梭梭作響。

  藍寶跳在她懷裡。她低頭，伸手撓了撓它越來越圓的肚子，嘴角帶了些笑：「怎麼？今日不睡了？」

  「喵～」藍寶睜開眼瞧著她，貓舌舔著她的手心。

  有些癢，林墨北笑了笑，揉著它鬆軟的毛：「今日天氣好。我帶你去走走，好嗎？」自從來了她這裡，她還沒抱它出過院門呢。

  「喵～」

  林墨北在宮裡願意去的地方不多，勤政殿算一個。

  勤政殿廊下，小福才一看到林墨北就躬身請了安。

  看了眼緊閉的殿門，林墨北笑問：「皇上在看摺子？」

  「皇上召了幾位尚書在議事。」小福才朝她走了兩步，壓低聲音道：「北邊來了摺子……皇上這會兒正發火呢。」

  北邊。看來北邊剿匪的事情與前世一樣，並不順。

  皇上惱火也是情理之中，一支訓練有素的駐防兵對戰游匪，竟然沒傳回捷報！這簡直是笑話！

  「我晚間再來吧。」皇上議事，她呆著算怎麼回事。

  「是。」小福才下了台階，送了幾步才停腳。

  「郡主。」清荷看林墨北心不在焉的模樣，叫了一聲。

  「嗯？」林墨北看著她。

  清荷接過她懷裡的藍寶，笑著提議：「要不咱們出宮走走？皇覺寺熱鬧是熱鬧，可有些遠了。咱們去北四街，又熱鬧又近。」

  「懶得動彈。」長公主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到了皇覺寺了吧？皇覺寺的重陽糕確實好吃，御膳房做不出那個味兒。

  如意又道：「那去御花園，菊花開的可好了。」

  林墨北搖頭。上次遇到了惠妃和古雲汐鬧得不愉快，她可是謹記在心呢，御花園，那是貴人常去的地兒，她還是避而遠之吧。

  清荷見林墨北興致實在不高，有心緩解：「郡主可以叫幾位交好的小姐妹來宮裡說話解悶兒？」雖然宮禁森嚴，但在林墨北這裡不算什麼事兒，往太后那裡一稟，一準兒通過。

  林墨北有些怔忡，交好的小姐妹？

  前世她來往的都是與林幼荷交好的那些高門庶女，至於她自己，還真一個沒有。

  一個只和庶出混在一起的嫡出有封號的郡主，京城中她是頭一份兒……恐怕前世那些世族小姐也不願意同她交往。

  這個圈子涇渭分明，嫡庶尊卑，混淆不來。

  清荷和如意沒辦法了。

  穿了個軟底鞋，走了沒一會兒，林墨北就有些腳疼，看了看四周森森的高牆，她心裡更悶。

  「有什麼安靜又人少的地兒嗎？」坐一坐歇歇腳也不錯。

  清荷想了想：「嗯……倒是有，不過沒什麼好景兒？」最好的最熱鬧景兒在御花園和主殿附近，要說沒人的，還真不多，就算有，也多半都是荒廢的宮殿。

  「走吧。」林墨北不拘好景兒壞景兒，她現在只想歇腳。

  看著眼前的廢湖，林墨北擰眉：「這是陽明湖？」

  「郡主知道？」清荷有些驚訝。這裡偏僻，又疏於打理，有身份的都不會來。後來就成了宮女說悄悄話兒或者躲懶的地方，林墨北這樣的身份，怎麼會知道這裡？

  「嗯……來過幾次。」看著涼亭柱子上斑駁掉落的漆塊，又看了看湖邊角上幾支殘荷……是九歲的時候吧？她被古雲汐哄了來，就在這涼亭的石板路上站著，先是大太陽，後來下了大雨，周遭都陰沉沉的，她心中害怕，叫了幾聲，根本無人應，她慌不擇路的跑，轉了好久才找到回去的路，被人發現時渾身都濕透了，很是大病了一場。

  清荷有些詫異。不過想到郡主好靜，說不定是自己尋清淨無意走到這裡來的，也說不準。

  走過石板路，繞過涼亭，有一座石橋。

  枯木雜枝毫無章法的亂長，石橋半掩，她走了幾步，邊走邊問：「可有什麼吃的嗎？」雖然這湖裡水不好，但是魚卻不少。

  清荷搖頭。如意從懷裡掏出布包，道：「郡主，有幾塊點心。」

  林墨北點了點頭。如意上前，捧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