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共飲

  公孫杞朝她看去，庭院裡有些暗，只有他們四周點了燈盞，點點燈盞映在她的水眸里，猶如璀璨的星河，那眼裡的痴迷和執著都被他清晰捕捉。

  欺霜賽雪的小臉上還帶著未散的紅潤，看著，他心尖猛地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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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緊了袖中的手，他強自鎮定轉眸道：「想喝酒直說。」

  說著拿了扣在茶盤裡的杯子給她倒了酒，抽出她手中的話本子擱在小几上，將杯子塞在她手裡。

  林墨北的手心握著有些冰涼的杯子，爍然回神，看著眼前的他，急速的眨了眨眼，別開眼去，乾癟道：「你幹嘛。我說了不喝。」

  公孫杞覺得這小丫頭有趣極了，勾唇笑道：「就算陪陪我。」說著執杯與她碰了碰。

  兩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杯子裡的酒因相碰而流出了一滴，順著光滑的杯壁落在她手心裡，涼涼的。

  見他又一飲而盡，林墨北挑了挑眉，什麼情況，不在宮宴上喝酒，跑來這裡找醉？

  還是酒實在太好喝了？想著，她抿了一小口。

  嗯，味道不錯。

  皇上真小氣，這麼好的桂花釀都不給她喝。

  靠在椅背上，公孫杞仰頭看著半隱在雲中的月亮，笑意微澀道：「每年的中秋，我都會找一個安靜的去處，喝酒賞月。」

  林墨北聞言看了他一眼，他正望著月亮，側顏清冷寂寥。

  莫名的心酸。與他一樣，這樣的日子，她又何嘗不想找一個僻靜處，好好的醉一場？

  仰頭喝乾了杯中的酒。不同於剛剛淺抿後的清香，這一大口下去，又嗆又辣，忙抓起盤子裡的桂花糕塞在嘴裡。

  滿嘴的桂花香甜總算驅散了酒後的苦澀辛辣。

  看她這樣，公孫杞笑起來：「你不是會喝酒？」那年宮宴，他見過的。

  「會喝。但沒喝過這樣的。皇上只給我喝果釀。」緩過了這口辛辣的感覺，順著嗓子眼，整個胃裡都暖暖的，林墨北新奇不已，拿著酒壺又倒了杯。

  青瓷杯子上印著她薄薄的唇脂，他正看著，就看那口脂印記上壓了一片紅潤的唇。

  他腦子嗡的一下，覺得有些熱。

  眼看她又要喝盡，公孫杞忙要攔，卻慢了她一步。

  又是一杯進肚。

  第一杯嗆辣，第二杯就順口了。林墨北喜滋滋的舔了舔嘴角，見他阻攔，登時不樂意：「你幹嘛這么小氣。」

  公孫杞見她不快，好笑又好氣：「你……你喝慢點。不然明日要頭疼的。」

  林墨北瞅了瞅他的杯子，道：「我看你就是這樣喝的。」

  還真是有樣學樣！公孫杞無話可說了。

  如意看林墨北喝的起興，想著一年也沒幾日能這樣放縱，便笑道：「郡主，奴婢去御膳房端些小菜來吧。」

  林墨北擺了擺手，就這樣喝酒挺好的。想到了什麼微微笑起來，睨著如意打趣：「不用。外面黑漆漆的，你又不怕了？」

  如意一聽，縮了縮脖子，不敢去了。

  林墨北笑的更歡，清荷也跟著笑。

  公孫杞手中捏著空杯子，笑看著她，倒不知還有作弄人的一面。

  清荷道：「還是奴婢去小廚房看看有什麼下酒菜吧。」

  當年林墨北正長個子，皇上怕她晚上餓，就在紫竹院北面設了個小廚房，雖然不常用，但一應事物也都是全的。

  「我也去吧。那邊沒點燈。」如意恐清荷害怕，提了一盞羊角燈跟了上去。

  這二人一走，身邊就剩公孫杞一人，林墨北就有些不自在，眼睛也不敢轉，看著對面的花樹，問：「今日宮宴好玩嗎？」

  看她搜集這么半天就問了這麼一句話，公孫杞有些好笑，點頭「嗯」了一聲算做回答。

  聽他笑，林墨北更囧然了，暗罵他一聲，繃緊了嘴不言語。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公孫杞倒了杯酒，輕聲問她。

  「還行。」林墨北搞不懂他是客套話，還是怎樣，馬馬虎虎的答了。

  這些年雖然他也時常回京，但皇宮甚大，她不是窩在紫竹院不出就是在皇上的勤政殿，與他碰面的次數居然屈指可數。

  抿了口酒，他笑意淡了些，聲音低淺道：「那就好。」王府里的事情她不說，他也不問。

  「你呢？還好嗎？身體可還好？」有來必須要有往嘛，他關心了她，她怎麼也不好不問一句的。

  公孫杞點了點頭，和聲道：「都好。」

  林墨北點頭。拿起酒壺又倒了一杯，這次沒一口飲盡，而是學著他，抿了一口。

  一陣風吹過，吹開了雲層，月亮整個露了出來。

  公孫杞擱下杯子，起身將她撩在一旁的毯子給她蓋上。

  林墨北臉一紅，就要接過毯子：「我自己來就行。」卻忘了手裡還握著杯子，酒一下灑了出來。

  「我……」林墨北一慌，忙悶頭去找帕子，卻發現身上沒帶。

  受傷後幾乎每日都在床上度過，衣食住行都靠清荷如意，帕子什麼的她哪裡用得著。

  公孫杞見她慌裡慌張的在身上亂摸，手上的酒水都沾在衣服上，忙一手抓住她的手腕，道：「別動，我來清理。」

  說著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了帕子，先給她擦了手，又去擦毯子上的。

  毯子吸水，擦不干，他怕她不舒服，就折了折，用乾燥的一面貼著她。

  林墨北靜默無聲的看著他。

  許是因喝了酒，身體變得暖洋洋的。

  重生後，她日日都在恐懼的冰冷，這會兒消失的無影無蹤。

  「公孫，京郊我有一處溫泉宅子。今年冬天你若回京，我請你去泡溫泉。」

  輕柔軟糯的聲音就在耳邊，蓋毯子的手一頓，他抬頭去看她，正對上她澄淨的眸子，心口頓時溢出了滿滿的不知名的情愫，眉心微皺，他理智上是要拒絕，口中卻已是應了「好」。

  聽他應了「好」，林墨北也愣了下，恍然回神，她說了什麼了？邀他去泡溫泉！天呢！真是酒多了！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又不能收回來。

  輕咳一聲解釋道：「我那莊子修葺的挺好的，若到時長公主不嫌棄，也可請她同去。」這樣就不顯刻意了吧？

  「好。」公孫杞點頭，站起身子坐回了椅子上。

  花房的人在庭院裡栽了幾株桂花樹，本要栽粗一點的，林墨北卻點了那幾株手臂粗細的栽了。

  她想看著它們一點點長大。

  樹枝雖小，卻已經開了花。

  夜色濃重，桂花香氣鋪滿了庭院，聞著香氣就著桂花釀，吃著月餅，林墨北覺得很舒心，僅有的一點兒沒有親人陪伴的寂寥也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