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走投無路

2024-05-04 10:24:03 作者: 優文

  走投無路了!

  看著塌上奄奄一息的嬤嬤,林墨北腦海中浮現這幾個字。

  被月寧王府趕出來的第二日嬤嬤就得了怪病,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她典當了身上所有能典當的東西,請醫問藥,卻還是沒能治好嬤嬤。

  沒有銀子,她無法再請醫。

  甚至,嬤嬤去世,她都沒有銀子送她體面的離開。

  眼眶有些刺痛,她轉身走出茅草屋。

  臘月的天冷的刺骨。

  林墨北遙遙望著厚重黑雲壓境昏沉壓抑的天際,眼淚默默掉了下來。

  生在富貴門,長在皇恩下,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至此!

  

  簡陋的木門被砰砰拍了幾下:「林姑娘在嗎?」

  「在的。」林墨北眸光一亮,愁苦的小臉染了幾分色彩,炫目極了。

  三步並兩步的奔到木門前,抽開門栓,打開門,她看著來人,躍起的心在一瞬間墜入了谷底。

  本以為是爹爹派府里的人來接她們了,卻不想,來的是她最厭惡的人!

  「誰讓你來的!」林墨北板著臉,眼角眉梢儘是冷意。

  青衣小廝沒有因林墨北的態度而退縮,反而向前走了兩步。

  林墨北眉頭一皺,立即後退兩步,水眸瞪著眼前的人,冷斥:「放肆!還不滾出去!」

  青衣小廝嘿嘿一笑,吊著眼睛朝茅草屋裡瞅了瞅,譏笑道:「姑娘還當自己是王府的郡主呢?」

  說著朝地上啐了一口黃痰,盯著林墨北驚疑不定的臉,痞聲痞氣道:「侯爺聽說了姑娘的窘境,緊趕著派奴才來給姑娘送些銀子應急。」說著從兜里拿出了個荷包,在手中掂了掂,銀子相撞發出極其悅耳的響聲。

  林墨北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那上下拋動的松香色繡著「榮威」二字的荷包上。

  青衣小廝沒有忽略她的視線,笑意更加的不屑,拋動的手一空,荷包就掉在了地上,荷包下綴著的青色流蘇正好蓋住了他剛剛吐出口的黃痰。

  接連數月不曾降過一場雨雪,地面十分的乾燥,分量頗重的荷包落在土地上,砸起了小小的浮塵,望著那淡淡的塵霧,林墨北袖中的手緩緩收緊,指甲扎在嬌嫩的掌心裡,生疼!

  「我們侯爺還說了,候府的大門永遠為林姑娘敞開。」小廝色慾的眼睛盯著林墨北的身體,這等尤物,也難怪侯爺惦記,就是他看的眼睛也直啊!

  音色冰冷,清晰緩慢的咬著每一個字:「拿著你的銀子,滾!」

  青衣小廝舔了舔嘴唇,怎麼生氣也能這麼勾引人?

  不僅不滾,反而更逼近林墨北一步,捻起她落在肩頭的髮絲,放在鼻子嗅了嗅,甜美的味道讓他心神一盪。

  林墨北水眸一沉,眉梢一厲,抬手一巴掌打在小廝臉上,咬牙恨道:「王朔,我雖然被月寧王府趕了出來,但我依然是御封的長樂郡主,不是你一個奴才能欺辱的!」

  王朔被這一巴掌打的偏了臉,舌尖舔了舔被咬破的口腔內壁,血的味道讓他眸光浮現狠光,目光在她冷俏的小臉上一轉,他譏笑嘲諷道:「林姑娘還做大夢呢?在你被捉姦在床,逐出月寧王府的那一刻,你就已經從王府除名了,現在,你就是一個蕩婦,明白嗎?」

  林墨北的臉瞬間慘白,她不想聽,不想回憶,可那天的事情就是不要命的往她腦子裡跑。

  那天……那天她明明在陪著幼荷在練字,怎麼就稀里糊塗的跑到了南苑,還……還和一個不相識的男人躺在了一起?

  突然被撞開的房門,湧進來的亂糟糟的人群,男人的指證,父親的暴怒,庶母的驚慌維護,以及那床上的斑斑血跡,都無疑坐實了她的淫靡不貞。

  她被逐出了王府,伴隨而來的是所有人的唾棄,只有嬤嬤,最痛苦的日子裡只有嬤嬤陪著她!相信她!

  一陣風吹過,她遍體生寒,腦子嗡鳴漸消,她抬眸看著王朔,聽著他口中的淫言穢語,一顆心猶如被醋泡了,被油鍋烹了,被刀剁碎了!

  「林姑娘也別總晾著我們侯爺了,這荷包里的銀子可夠在窯子裡贖回好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了,你也該識趣些,過了這個村可沒下個店了。」

  渾身發起了抖,她緊咬著牙關,強忍著心底屈辱和恐懼。

  洋洋灑灑的說完,王朔哼著小曲走了。

  掌心裡疼得發起了麻,林墨北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鬆開拳頭,迅速上前合上了木門,上了門栓。

  木門上的木刺扎進了白皙嬌嫩的指腹里,血珠頓時冒了出來,沾在了枯糟的門栓上,點點斑斑,猶如那日床榻上的鮮紅。

  水眸籠罩了霧氣,林墨北靠著木門無力的滑坐在地上,看著那沾了污穢的荷包,怔坐了一夜。

  次日一早,晨曦微露,林墨北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撐著木門站起了身。

  彎腰撿起了地上了荷包,她矮身鑽進了廚房,用僅剩不多的米煮了白粥,餵著嬤嬤喝下小半碗後,她出了門。

  善德源門前,她緊了緊懷裡的荷包,拾步走了進去。

  櫃檯里,一個三角眼,眼角眉梢都透著精明的男子譏笑著招呼道:「哎呦,是林姑娘啊,今日有銀子了?」

  林墨北摸出一角銀子扔在櫃檯上,冷冷道:「要你們藥鋪里醫術最好的。」

  掌柜捏起了銀子,笑意頓時諂媚起來:「只要有銀子,什麼樣的大夫都有。」說著朝里吼了聲,一個灰色布衣男子提著藥箱走了出來。

  嬤嬤的病很棘手,所幸也不是沒辦法的,大夫開了藥,只是藥引子卻讓她犯了愁。

  百年人參一支!

  粗紙藥方捏在手裡,掌心內沁出的汗模糊了上面的字跡,她看著,忽然的悲從中來,唇角扯了一絲極淺淡悲涼的笑。

  俯身給嬤嬤掖了掖被角,她出門了。

  次日,一頂灰棚小轎停在了門外。

  窗下響起了一個尖聲卻十分利索討喜的聲音:「林姑娘,我是榮威侯爺請來的媒婆,來接姑娘的。」說完以耳貼著紙窗。

  「知道了,稍等。」輕聲慢語從房間裡弱弱的傳了出來。

  媒婆撇了撇嘴,嘴角痦子上長著的一根毛髮跟著顫了顫,小眼一眯,笑聲道:「不急,不急,離好時辰還有些時間,姑娘慢慢準備,有事情只管吩咐我。」

  房間裡沒了聲響,媒婆暗啐一口,掏出了兜里的香瓜子,倚著門框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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