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私孩子

2024-09-09 18:45:25 作者: 聽瀾本尊

  我叫吳小飛,是個私孩子。

  所謂私孩子,就是私生子。

  聽我爺爺說,我媽媽是個南方姑娘,不但漂亮,而且本事極大,脾氣更是火爆異常。說是那一年,省城趙家得罪了人,媽媽收了人家的錢來滅趙家滿門,爸爸被趙家請去破解媽媽下的鎮魘。倆人你來我往,鬥智鬥勇,鬥了幾天幾夜,最後卻稀里糊塗的看對了眼,斗到了酒店的床上。一夜風流之後,我媽媽用刀在我爸爸胸前刻了一隻飛雁,然後就和我爸爸分開了。

  我爸本沒多想。

  但是從那天開始,他就真真切切的失戀了。

  他像丟了魂似的,坐立不安,心裡空的想撞牆,卻又拉不下臉去找她。失眠了幾天之後,他失魂落魄的回來了,跪在爺爺面前,求爺爺幫他占一卦,他要找到那個姑娘,這輩子非她不娶。

  我爺爺罵了他好一頓。

  但不管怎麼罵,我爸都是那句話,「這輩子,我非她不娶!要不您幫我,要麼吳家絕後,您選吧!」

  爺爺沒辦法,只好依著他了。

  我爺爺江湖人稱吳小鬼,不輕易起卦,但起卦就準的嚇人。他少年成名,十六歲時跟我太爺爺去上京闖蕩,三天三卦,斷了三個人的生死,拯救了三個家族,震驚了上京的風水圈。因為他年紀太小,當年統領上京風水界的林九爺笑著說了句,這個小鬼出世,我們這些老傢伙們得金盆洗手了。因為這句話,從此我爺爺就被人稱為吳小鬼了。

  

  當然,這不是戲謔,而是一種尊稱,甚至是一種敬畏。

  我爺爺是個傳奇,這敬畏,他當得起。

  繼續說我媽媽。

  眼看我爸爸油鹽不進,我爺爺只好答應了他的請求,幫他起了一卦,之後告訴他,那個南方姑娘去了上京,藏在了一座道觀里。這姑娘人不錯,但她學的是上清道統,入門前曾在道祖面前發過誓言,終身不嫁,也不成家。你非要去找她,就要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你們兩個緣分不深,終究不會長久的在一起的。

  我爸連個謝字都沒說,爬起來就跑了。

  這一走,就是整整一年。

  第二年春天,他抱著襁褓中的我回來了。

  爺爺見他傷心不已,二話沒說,默默的從他懷裡接過了我。

  從那時起,我就跟著爺爺了。

  我爸爸因為失戀,變成了一個酒鬼,每天醉生夢死,喝多了就流淚。爺爺也不勸他,只是每次在他喝的不省人事了之後,把他背回房間,然後再給他準備一瓶酒。

  爸爸醉了三年,他的心散了,術數修為也毀了,之後他留下一封信,不辭而別。

  爺爺知道他去哪了,但並沒有去找他。

  爺爺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我的身上,至於爸爸,他已經不願意去管了。

  所謂龍生龍,鳳生鳳,我身為吳家的孩子,吳小鬼的孫子,從小就有一些異於常人的能力。比如我可以看到某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聽到很多別人聽不到的聲音,當我盯著一個人的眼睛,我能察覺到對方的心底的細微心念,當我靜下心來,我可以看到自己的兩隻手上有火……

  但爺爺卻不許我依賴這些,相反的,他一直壓制著我,不許我使用這些天賦。他說我之所以能看到鬼影,聽到鬼哭,察人心底之秘,是因為我的命格特殊,是罕見的中陽雙殺格。這種命格有極高的陰陽術天賦,但若過早的使用,極容易夭折。至於兩隻手上有火的原因,他卻避而不談。

  爺爺是為我好,但我畢竟是個孩子,雖然他管的很嚴,但天賦就是天賦,不是個人可以控制的。我能做的只是儘量不看人眼睛而已,可我總要上學的,而我們學校的地基原本是片老墳場,總能看到鬼影,聽到鬼哭,鬼笑,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爺爺怕我出事,又不能不讓我上學,最後沒辦法,乾脆用一道符,把我的靈性封印住了。被封印了之後,我確實像個正常的孩子了,看不到鬼影,也聽不到鬼哭了,上課時再看著老師的眼睛,也聽不到她和校長的那點秘密了,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我的成績一落千丈,怎麼也上不去了。

  老師很著急。

  我是她眼裡的好孩子,好學生,突然成績下降這麼多,那肯定就是我貪玩了。為此,她不止一次的找我談話,甚至氣的揍我,最後乾脆去家訪,找我爺爺談這個問題。

  我爺爺笑呵呵的跟老師解釋,這孩子就這命,您不用這麼上心。老師當然不認可,耐心的給我爺爺講道理,「您這樣想可不對,小飛很聰明,是個好孩子,將來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您不能因為孩子現在貪玩就放棄他呀……」

  爺爺瞥我一眼,笑而不語,意味深長。

  老師是外地來的,剛畢業不久,無神論者,她當然不知道吳小鬼的名氣,也不知道我們吳家是做什麼的。但她是一片好心,所以說到最後,爺爺認真的做出了承諾,一定好好管教我。

  真的管教?

  管教個鬼!

  老師不知道怎麼回事,老頭可知道,相比於考試的分數,還是孫子的命更重要。

  就這樣,慢慢的,老師就把我放棄了。

  我混完了小學,混到了初中,爺爺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好不容易熬到我初三了,終於可以把我的封印解開了。

  中陽雙殺不長命,一般活不過十五歲,同理,如果過了十五歲,那就是可以活下來了。我初二下學期就已經十五歲了,爺爺為了保險起見,多等了一年,過了十六歲生日之後,這才把我的封印解開了。

  解開的第二天,我就病倒了,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爺爺衣不解帶,在床邊伺候我,不給我吃藥,只給我餵水。我昏迷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完全脫了相了。

  爺爺見我醒了,懸著幾天的心這才放下了。

  醒了,就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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