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中秋家宴

  涼風悄然而過，天階夜色清冷如水，銀白色的月光從天邊絲絲縷縷的傾瀉而下。灑在堂前白色玉階上，好似路過的宮人打翻了新擠的牛乳，泛開的薄涼光暈，冷入人心。

  滿眼的覆白，在漫天的煙花喧囂中，顯得格外格格不入。

  恢宏而壯闊的宮門口，一輛天青色簾頂的馬車，在輪子碾過石道的「篤篤」聲中，停了下來。站在門前迎客的宮人見狀，噙著熱絡的淺笑，恭迎而上，

  「恭迎睿王妃。」

  是了，今夜乃是一年度的八五之夜。每逢這樣的時節，皇帝總會在宮中設宴，宴請皇室宗親，文武百官及後宮嬪妃。

  夏目跟路之晴作為與皇帝同處一脈的皇親，這樣的場合，必然是少不得他們母子的。

  在宮人恭敬的奉迎聲中，駕車的車夫，將馬車帘子掀開。梨紅跟寒衣先行下了馬車，而後兩人一左一右的，將路之晴從馬車中扶下木階梯。恍然見的路之晴雲袖微微一抬，淺淺的笑靨從她唇邊緩緩勾開，清泠如水的聲音漫過薄唇，吐露而出，

  「有勞公公，快快請起！」

  

  素來聽聞睿王妃親厚端嫻，因是久居深宮，而在睿王出事之後睿王妃便是帶著世子久居西陵。甚少回宮，宮人得見路之晴的時候並不多，今日親眼見著，只見那旖旎燈火下，漫天煙火中。那一身絳紫色宮裝的女子，雲鬢如峨，眉目清秀而婉約，只如畫裡走出來一般。無需太過繁麗的妝容，已然傾國傾城。

  一時間，宮人看的有些痴了，愣神半晌才是醒覺，忙忙欠身回應，

  「多謝王妃。」

  話落，路之晴便是輕輕頷首，帶著身後的梨紅跟寒衣入宮而去。

  此行中，只有路之晴跟梨紅及寒衣三人。夏目不喜坐轎子，早行騎馬入宮，說是與皇帝還有些話相商。本來，路之晴在太后壽誕過後，便是要請旨回西陵的。怎奈太后愛孫心切，不願放行。

  加上，皇帝借詞有要事需要夏目的相助，母子二人方是在京城留了下來。

  雖說如今的朝局，已經不像當初先帝在時。秋凜梧當政，以秋凜梧跟秋凜睿之間的關係，他必然不會對他們母子太過苛刻。何況秋凜梧跟秋凜睿之間是有著兄弟情分在的。所以，路之晴跟夏目在京中的日子，其實非常的好過。

  但即便如此，路之晴也是不安心的。

  十多年來的光陰稍逝，朝局早就千變萬化。眼下，最為得寵的便是清平王府及木家，另外還有新起的世家大族。還有憑藉科考出身的寒門學子，新晉的狀元榜眼們。可謂是，亂的很，路之晴無心去理會，也不想去理會。更加不願意，夏目會牽扯到其中去。

  可眼下看來，夏目似乎，很難脫身了。

  一路想著，一路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皇帝設宴的清華台。

  清華台乃是皇宮裡最高的樓台，在清華台上，可以清晰的看見天邊懸掛的明月。因而，每年的中秋家宴，都是設在清華台。

  「喲，皇嫂來了，快快有請！」路之晴來的不早不晚，到的時候，清華台上已經有了些人。讓路之晴沒有想到的是，會如此巧合，竟然跟雪貴妃給撞上。

  收斂回心神，路之晴踱步到雪貴妃跟前，屈了屈身，

  「臣婦見過貴妃娘娘！」

  看著路之晴低下身去，雪貴妃連忙抬手，親自將路之晴給扶了起來，

  「皇嫂不必多禮，陛下說了，咱們都是自家的人。那些個虛禮，就省了吧。」

  饒是雪貴妃如是說，路之晴也是不敢的。皇宮內，宮規森嚴，即便他們母子可以憑藉秋凜睿留下的餘蔭得來秋凜梧的格外照顧。但終歸是，禮不可廢。該做的場面，還是得做。

  朝著雪貴妃溫婉一笑，路之晴在雪貴妃的攙扶中，起了身，

  「多謝貴妃娘娘！」

  於是，雪貴妃跟路之晴相攜著，一併走入清華台內。

  入到殿內後，路之晴才是看清，太后竟然已經到了。正在高位上坐著，瞧見從門口入內來的雪貴妃及路之晴，笑著朝她們招了招手。兩人會意，往太后的方向而去，俯身欠禮，

  「參見太后，太后吉祥！」

  「不必多禮，沒想到，你們兩個倒是親厚，一起過來了。」袖風微抬，太后瞅過路之晴跟雪貴妃幾眼，笑著出聲。

  路之晴一時語塞，正想著該如何回答。已然聽到雪貴妃開口，

  「回母后話，那是臣妾跟皇嫂有緣。當真是巧的很，臣妾方過來，便是瞧見皇嫂剛到，便是與皇嫂一起入內來拜見您了。今夜還真是好日子，沒見的母后您，容光煥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是臣妾的姐姐呢。」

  雪貴妃著實的會說話，幾句話下來，把太后逗的合不攏嘴。路之晴站在一旁，稍微顯得落寞很多。

  到底是自己的親媳婦，素來也知道路之晴的性子，太后哪裡忍心冷待了她，指了指一旁的位子跟路之晴的道，

  「既然貴妃跟晴兒你有緣，那你們便是挨到一處坐吧。」

  「這可使不得。」大梁是個講規矩的國家，特別是皇室宗親。秋凜梧的後宮人不多，冊封了妃位的，也只有雪貴妃一人。所以，高位上除了皇帝太后，便是雪貴妃。

  路之晴只是一品的王妃，不能與雪貴妃坐到一處的。

  明白路之晴心中的顧及，不等太后開口，雪貴妃先是道，

  「皇嫂您不必顧忌太多，再說了，若是三皇兄回來，那也本該是三皇兄的位子。皇嫂您坐哪兒，都是合適的。」

  「娘娘折煞臣婦了。」別看雪貴妃說的親和，其中深意，路之晴聽的清清楚楚的。哪裡真敢領了她的好意，路之晴笑著搖了搖頭，

  「多謝娘娘好意，夏目來了，臣婦去夏目身旁吧。」說完，就要起身里去。

  雪貴妃還想說什麼，被太后抬手制止下來，

  「好了，由她去吧。」言語之中，儘是無奈跟心疼。雪貴妃也沒有辦法，只能放任路之晴而去。

  寒衣跟梨紅，就跟在路之晴的身後，看了眼前的一幕，說不出的感覺。

  儘管雪貴妃對路之晴，端著謙柔的善意，可在兩人看來。那善意就好似懸掛在頭頂的刀子一般，稍有不慎便會落下來，給人當頭一棒。也難怪，自從入京城後，路之晴一直戰戰兢兢的，不敢又任何的差池。

  驀然之間，寒衣的心裡微微有些心疼。

  總算找到位子，路之晴坐了下來，寒衣跟梨紅站到路之晴身後。

  沒有等的太久，皇帝就來了。眾人在見過禮後，宴席才算真正的開始。

  無非就是一些歌舞什麼的，觥籌交錯，絲竹悅耳。可是入京之後，幾乎日日見著這些歌舞，看的人難免有些審美疲勞。寒衣著實有些倦了，又偶感到身子有些不適，便是悄聲與路之晴道一句，

  「王妃，奴婢內急，想出去小解。」

  常言道，人有三急。路之晴自然能明白其中尷尬，並沒有攔著寒衣，而是讓梨紅將寒衣帶出去，請門口的宮女給寒衣帶路。

  「謝王妃。」給路之晴欠了欠身，寒衣跟著梨紅悄悄從人群中，退出大殿。

  梨紅找來宮人，將兩人領到茅廁。

  如廁後，寒衣與梨紅道，

  「梨紅姐姐，我還不知道需要多久呢。不如，您先回去伺候王妃吧，王妃身邊著實不能沒人伺候呀。」

  「我走了，等會兒你能找到回大殿的路麼。這兒可不比王府，若出了岔子，是要掉腦袋的。」自知寒衣說的有道理，梨紅心中還有隱約有些擔心。畢竟寒衣極少到過宮裡，有些規矩，她並不懂。而深宮中，有些錯，是犯不得的。

  明白梨紅的擔心，寒衣出聲安慰著她，

  「放心吧，梨紅姐姐。這兒離大殿不遠，走過門口的宮道，在拐入迴廊不就是了麼。我不會走失的，我記著路呢。」

  見寒衣說的不差，梨紅方是放心離去，

  「行吧，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先回王妃跟前伺候了。你若是不記得路了，可找個人將你領回來，報上咱們王妃跟世子的名號便可。」

  「好，我曉得。」應下梨紅的話，寒衣頷了頷首。

  梨紅這才是放心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