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回：男兒素有擒龍志（上）

  這套天山派的內功絕學名為「天山妙相功」，為文卿真人二十年前在天山呈露寒潭中得到的神功，傳言與峨眉派祖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行功之法與道家內功修行之法頗有相似之處，妙絕無倫，乃是一套修煉大周天運轉的奇功，凝聚自身血陰、氣陽交匯成日月雙行之態，凝固真氣維持周天運轉，盤桓不散，可將外敵所攻來的內勁卸勁化去，令其難以傷及自身。動輒日月出山岫，靜化寒梅傲霜雪，無論天山風雪再如何飄搖迅猛，也難遮擋日月交匯萬丈光芒。

  這本天山妙相功正是天山派三本絕學之一，其中「妙相」二字本是佛門用語，出自南梁武帝《摩訶般若懺文》中「豈知妙道無相，至理絕言，實法惟一，真如不二」一文，而天山派卻是自古以來道家祖庭之一，佛道合一，使得這門內功既有道家飄搖神遊之風姿，又有佛門卸勁和平之神韻。

  上官神斌正是靠著這本「天山妙相功」大周天運轉，維持日月真氣明滅不斷，攻其不備。其人精擅此功，手中「妙相除孽掌」再度將持國天襲來的南明離火劍掌打退而回。持國天內勁之深厚世間罕見，也並非不濟於上官神斌，可以說二者內功卻在伯仲之間，但就因天山妙相神功玄妙難測，功力相同者對抗掌力，往往因不明神功特性而被打退，上官神斌與持國天三度交手比拼內勁，皆是靠著這門神功維持不敗之地。

  李北殷、燕齊眉等人都曾與持國天交過手，其人一身易經神功變化難測，招招威力巨大，卻都被上官神斌無形化解，一掌都接不下去。眾人紛紛驚嘆不已，李北殷問道：「毓英，你表哥從出手到現在，沒一招都是各派絕學，無一門派重複，他到底會多少派的武功啊？」石毓英心中竊喜不已，柔聲道：「我想想，表哥自幼習武，七歲便紮下根基修煉內功，十五歲小周天大成，十七歲便得以修煉運轉大周天神功的法門，光是內功法門卻是有三十餘種；外功招式更是多如繁星，十八種武器，拳掌指腿無所不精，少說也有幾百門吧。」

  曹仁清笑道：「石姑娘說的不錯，我家公子在武學之道上用功極深，自小博覽群書，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研習武功，四個時辰養精蓄銳，淬鍊體魄。即便如此，還是嫌時間不夠用啊……」劉灃也笑道：「是啊，公子向來惜時如金，常說『日月逝矣，歲不我與』，還說若是他有能力如神話中昴日星官一般，非把那一天改成二十四時辰不可。」孫叔策也道：「我家公子自出世武林一代，橫挑天南地北各派高手，還從未和人打過平手，更未曾一嘗敗績，都是有原因的。可不是像江湖上有些沽名釣譽之輩。」

  李北殷、楚征南聽得愕然失色，楚征南嘆道：「如此出身高貴之人，武學上仍如此孜孜不倦，自小煉武。所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他的武功也都是一點一滴積累而起，難怪如此深厚。上官公子出身名門，養尊處優，起點如此之高，卻仍是拼命奮進。在這樣的貴人面前，那些毫無身份地位，還不知進取之人，怕是要被踩在腳下永遠翻不得身了。」

  眾人詳談觀戰間，上官神斌朗笑一聲，對準持國天襲來一記罡拳以柔掌橫上，身前浮現出日月神圖，若中原江河洶湧，似天山靈頂飄雪，龐然糅雜平和，正是「天山妙相功」中的一套「天山止水柔」，是天山妙相功中進階武學招式，一記柔掌間萬般內力均如洪波止水，卸去止山崩岳拳勁內勁後，左手由龐然轉為柔和一記伏鶴手扣在持國天右腕上，使其動彈不得。一身天山止水柔功赫然轉為少林金剛功，右手凜然一抖，又扣在持國天左臂關節處，化為剛猛至極的少林龍旋爪，嘎嘣一聲骨碎裂響，已然將持國天一條左臂已然被握斷脫臼，占儘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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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舍那天見勢不妙，手中飛出一記天眾帝釋掌，冷箭轟擊上官神斌背心而來，卻見其人微微側目，猛然將持國天舉在空中扔出，動作片飄逸至美，隱隱有道家逍遙遊中以乘天地之正，舉重若輕，四兩撥千斤，一把將持國天扔向一邊。其人腳下亦是神行百化，翻飛而出，將一記襲來的天眾帝釋掌躲過。

  伊舍那天冷笑襲來，手中架起兩記迦樓屠龍爪，碩大猙獰的光爪扣向上官神斌左右兩肩，嬌聲喝道：「好弟弟，你這武功學的真是雜亂無章，各門各派被你學了個遍！就是不知道你此番能否接的下姐姐一套爪功了。」上官神斌曾與伊舍那天於天山回疆一帶匆忙交手，不分伯仲，對其一套八部神功讚美之至，惹得伊舍那天以為他覬覦幽豐宮武學秘本，因而冷笑連連，心存不悅，出手凌厲無倫，鶻落鷹擊。上官神斌一邊向後一退，手起一招「天山止水柔」將屠龍爪盡數化去，一邊朗笑回應道：「好姐姐，你這一招迦樓屠龍爪比數月前更精進了許多，上官神斌豈敢怠慢。」雙拳一握將兩把屠龍光爪震碎成渣，一套天山止水柔內功使得其人腳下步法更為快速，其人東閃西避，將伊舍那天凌厲如風的玉爪盡數躲去，在耳邊裂空嘶響，上官神斌身如游魚划水，凌波扶搖，折空而起，從上而下抗擊一記「紫薇神掌」，將伊舍那天一樣打退原地。

  楚征南看得神馳目眩，也不禁黯然一驚，驚嘆是因為紫薇神掌與紫薇空明拳儘是崑崙馮虛宮密不外傳的絕頂招式，上官神斌與崑崙人似乎毫無瓜葛，卻能將這門絕學學到一身，端是世間第一人；黯然則是因上官神斌架起的「天山妙相內功」與他關聯頗深。當年他親上天山，向文卿真人請罪，文卿真人正在呈露寒潭中閉關，修煉的正是這門天山妙相功，文卿真人見楚征南來到天山險些練功走火入魔，還是楚征南摒除舊怨幫他化去身上邪火，傳於這本內功。因而這世上修煉有天山妙相功的僅為文卿真人和何天卿、何天姿兄妹二人，以及楚征南，卻不知上官神斌這套天山心法從何得來。

  一套天山妙相功修煉時間越長，內功積蓄越深，心性也更加如上善止水，萬軍傾塌前而不危，縱使十餘名高手同時出手圍攻，也能從容應對；即使對手武學遠不如自己高深，也能做到君子安而不忘危，凝神聚精，端是一本能煉心的內功法門。上官神斌剛剛將持國天料理完畢，又匆忙之下的與伊舍那天交手轟擊，卻是進退有序，絲毫不亂，招式越打越慢，已然洞燭先機，胸有成竹。

  反倒是伊舍那天撲將上來，招式越發快捷凌亂，天眾帝釋掌、迦樓屠龍爪、金光明伏魔拳層出不窮，招招殺機迸發，掌擊其人面門，爪握其人手腕，拳打其人丹田，嬌小的玉掌轟裂磅礴，卻都被盡數化去，反被上官神斌將雙手扣住，攜身飄搖，在空中猶如仙侶起舞，七彩神光乍現。伊舍那天被上官神斌扣住腰肢，貼在身前，登時心頭大怒滔天，卻也嬌笑不斷，吐蘭麝香，道：「好一個風流小少年，武功高絕不說，還是個附庸風雅之人，比青蔥晦澀李教主要有趣的多了。」

  上官神斌冷冷一笑，說道：「姐姐生的宛如天上菩薩，神玉做骨，試問世間誰人不會成為姐姐裙下之臣？」伊舍那天冷然收起笑意，嬌喝一聲，震起一身金光明功，玉體爆發出巨大震顫之力，上官神斌扣住她小腕和腰肢的手臂已然倍感不妙，些許酥麻，極快抽身，伊舍那天瞅準時機撲將而去，手中飛出一記八成內力的天眾帝釋掌，神雷漫天，若八部眾生神哭鬼號，身前虛影不斷，儘是天龍八部眾金剛怒目，猙獰威嚴之相。上官神斌見決戰一擊已然到來，忽的全身閃爍出兩團全然不同的光芒，場下李北殷定睛一看，顯是其人全身功體自由轉換，更能水火兼濟，能同時運轉兩門內功禦敵。一手紫霞明滅，顯是崑崙派紫薇神功中的招式，另一手則升起赤紅如血的內功真氣，卻是眾人見所未見。

  上官神斌拔起左手，正是紫薇空明拳中一記「紫薇鍊氣拳」。崑崙馮虛宮中「紫薇神功」為第二大武學寶典，其中更含有一套相傳是列子神尊所創的「紫薇空明拳」，空明拳分為四個階段，對應四種招式。「紫薇鍊氣拳」對應人花階段、「紫薇煉神拳」對應地花階段，「紫薇煉虛拳」對應天花階段，紫薇空明拳煉到三花圓潤階段，便是最後一個階段，名為「三花聚頂」，對應的也便是「三花聚頂拳」，為世間最高明之拳法，剛勁中帶有卸勁奇效，幾乎無所不能。

  上官神斌只出一記紫薇鍊氣拳，石毓英便已經看出名堂，他與上官神斌自有一齊長大，鮮少分開許久，此番再見到上官神斌，亦是為其武功之精進所震顫。他一手「紫薇鍊氣拳」招式之精純足有十成火候，所謂鍊氣便是煉精化氣，是為人花，人本由精化而生，心空於下焦，不妄邪淫，鉛華生花。團團紫霞明滅如仙，一記紫薇鍊氣拳打在磅礴而來的天眾帝釋掌上，帝釋光掌被卸去掌力，蹦碎成渣，紫薇空明拳神妙之處顯現而出，一拳打去仿佛完全跟隨，大地轟然爆裂而起，竟能從地表突起青色光芒奇石，圍困轟炸。

  伊舍那天反應神速，向後一躍而起，躲過千重青光寒石拳風，慌忙間卻見上官神斌腳踩紫薇神行撲將而來，全身亦是紫氣氤氳，宛如神人，右掌中一團赤色神光早已勃發待出，伊舍那天見勢不妙，已然逃不過這一掌之擊，索性回身抬掌，猛然打了一記回馬槍直扣其面門，一記帝釋掌殺得上官神斌措手不及，場下更是驚呼一片，石毓英看得目欲絕眥，憂心似火，目瞪口呆。

  上官神斌忽的朗笑一聲，右手中赤紅真氣忽然在掌心間消失，貫通全身，一記龍眾爪欺到其身前半寸之時，忽然赤光乍現，伊舍那天一記帝釋掌轟然反向轟擊自己，襲去只有三成功力，被反彈而回卻有十成之極，仿佛成三倍之劇，伊舍那天慌忙一下只得立刻抵擋來勢，任由掌力將身子瘋狂旋轉，落在一顆參天古樹前，拍在其上卸去掌力，登時將一顆大樹轟的連碎屑都不剩，漫天粉塵飄揚，巨響如同開山。

  伊舍那天銀牙輕咬，將一隻紅腫玉手捧在胸前輕撫消腫，一邊喝道：「上官家的這本「北斗天河」，真是『無賴神功』！別人打什麼你跟著打什麼，邯鄲學步，偷雞摸狗！」上官神斌落在李北殷、燕齊眉身前，長扇揮起，清風拂面，輕笑而起當令人如沐春風，秀雅至極，笑道：「幽豐宮的武功不過爾爾，也不怪你不懂本家北斗天河神功之神妙，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曹仁清臉色赫然冰冷，負手凜然道：「本家公子爺的北斗天河神功世間第一，毋庸置疑。你打他一掌，他可以順勢還你十掌，你打他一成功力，他可以還你八倍之劇反彈打擊你，一擊必中。天下武功雖繁雖多，卻並無功夫不可挪移反彈，萬般內功招式全然化在這門神功當中。」

  孫叔策冷哼一聲，將一把虎頭鉤劍扛在肩上，舉指罵道：「你們幽豐宮人的武功也不外如是，公子爺看在你們與上官家無太大恩怨，放你們一條狗命。若是他出手便是使喚北斗天河絕技，你們現在還有命站在這裡犬吠？！呸！」上官神斌唉了一聲，拂扇令孫叔策止口，拱手說道：「兩位天王，在下獻醜了。」持國天與伊舍那天冷冷對視一眼，暗自憤然嘆氣，卻再不敢貿然出手相擊。

  上官神斌一人獨攬百家武功，更以上官家北斗天河神通轉眼間將兩大天王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引得四周圍觀眾人一陣叫好。遠端被燕齊眉打的五臟欲裂，口鼻溢血的三大菩提子走到四大天王身後，如屍體般僵硬的面容終帶愧色，伊舍那天被方才上官神斌一招打的氣惱無比，正好拿三人出氣，罵道：「看看你們這個德行，峨眉金頂一趟被李北殷打的七零八落，此番又被這名不見經傳的燕齊眉羞辱成喪家之犬！幽豐宮的武學真是被你們三條狗埋沒的夠慘！」說罷舉掌打在圓通尊嬌軀之上，直把其人打的背心裂痛，傷勢更重，黑紫淤血從口中吐出，再無血色。文殊師利、大願尊將她飄零在地的身子扶正做好，對伊舍那天敢怒不敢言。

  尚方含丹挽著李北殷手臂冷笑一聲，笑道：「哎喲，我記得上次在峨眉金頂上被李教主打的七零八落之人，好像不止他們三人，姐姐你不也是靠著石姑娘求情才得以活命？」伊舍那天臉上一陣火紅，嬌軀氣喘起伏，嬌喝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美丫頭！幽豐宮的事需要你這天方教教主夫人來管！？」說罷其人一條七彩挽臂輕紗橫飛而出，急如流風逝水，奇襲尚方含丹面門而去。李北殷一陣凝眉，手中架起明月挪移將一條繃直如劍的輕紗困在掌心間，四下捭闔挪移，卸去勁力，右掌擒龍隔空手一起，金龍纏繞，將一條輕紗輕輕吸到掌心，微笑的戴在尚方含丹玉頸間，展顏笑道：「幽豐宮姐姐太客氣，這似錦輕紗顯然不是凡品，咱們笑納便是。」尚方含丹被一條佛像絲巾圍在胸前，臉上紅暈一片，艷若紅花，眼眸含春，嬌嗔道：「伊舍那天，你可不要亂講，這魔教教主夫人，我可不稀罕。」

  伊舍那天氣的金蓮跺地，瓊眉凝住，舉指喝道：「李北殷！武林盟主都還沒選出來，你天方麒麟教都開始耀武揚威，插足各派之事了不是？！還帶著這個朝廷女官，到處壞幽豐宮之事，你當真要與幽豐宮為敵？」

  李北殷轉過身來，朗聲道：「本教絕無與幽豐宮為敵之意，只是尚方說的話可有不妥？三大菩提子為你幽豐宮四處驅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天方教教義義氣為重，最是看不得這等以權壓人，辱沒道義之事。」燕齊眉爽朗一笑，雄渾如烈酒，高聲喝道：「不錯，幽豐宮真虎狼之地，自己為宮人驅馳受了重傷，還要被不分青紅皂白的亂打一通。江湖武林還有誰敢到你們幽豐宮做客。」

  四大天王齊齊冷哼一聲，持國天排眾而出，舉指喝道：「燕齊眉，我們四大天王此番親自邀你到幽豐總壇做客，一敘舊事。你倒是不知好歹惹來這麼多高手給你助陣，與幽豐宮為敵。躲在朋友和女子身後算什麼英雄，有種你便出來再和老道對上幾招。」

  燕齊眉冷哼一響，闊步走上前去，聲如洪鐘擲地有聲，大喝道：「好啊！我這幾位朋友姑娘都是貴人，耗不得辰光！你們四個一起上吧！燕齊眉何懼栽！！！」一身滾滾龍吟漫天作響，震得三山五嶽搖搖欲墜，比這擒龍吟嘯更震顫人心的，是那仰天長嘯間的豪邁干雲。石毓英身負天音功，對音波傷人之術有自然抵禦之效，卻也是被滾滾龍嘯震得臉色蒼白，身子隨著大地而顫抖，握緊了一側趙凝魄的手臂，低聲驚道：「這伏龍功，與李北殷身上的不一樣，精純之至，世上再無二人。」趙凝魄將她攬在懷裡，長身玉立，痴痴凝望他的背影，朗笑道：「神龍見首不見尾，燕齊眉是個北國男兒，當真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