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汝知君意（六）

  他抬起一手覆在自己的雙眸之上，如此隔絕了月色落入眼中，滿目漆黑，再瞧不見一絲光亮，廊下的燈籠相互碰撞，發出陣陣響聲，落入耳中，猶似又落入心間。

  鳳月的心中稍顯出幾許不平靜來，想到此前不久的場景，不知明日又是何等光景？他承認在風月之事上，他確實是使了些小伎倆，可是他只想以此來讓她看清自己的內心，如此想來，心中便稍稍有了許寬慰，不知明日會怎樣？這樣想著，他在滿目清明之中漸漸失去了意識，窗外的風颳著樹梢，引來一陣顫慄。

  翌日。

  鳳棠倒是早早便起了床，因蘭芷醉酒還睡著，故吩咐去煮了醒酒湯來，熟悉的疼痛感襲來，蘭芷知曉她昨日又是醉酒了，她睜眼發現此處是鳳棠的寢殿，而她此刻卻不在殿中。

  蘭芷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骨，暗覺自己不爭氣，明明知曉酒量不好卻拉著鳳棠一起飲酒，結果便是自己又宿醉一回。她驀然想起醉酒的原因，乃看見風月同舒姿相擁，她心中情緒難定，想起鳳棠的話，她這便是心悅他嗎？

  所有的情緒皆是因他而起，現下她便是恍然大悟。

  正如是想著，鳳棠掠過屏風而入，見她已起身，「蘭芷？」她唇角含著抹明媚的笑意，「可有不舒服？」

  蘭芷搖了搖頭，「就是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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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棠將手上溫熱的醒酒湯遞給她，「阿芷快些將這醒酒湯喝了會好些。」

  蘭芷點點頭，接過她手中的一飲而盡，然便聽她道，「知曉你酒量不好，便應攔著你才是，到頭來竟還同你一起飲酒。」她輕嘆，「待會兒叫你兄長知曉了，定是要說我才是。」可語氣之中絲毫沒有要被說的覺悟，反倒是有一絲調笑的意味。

  蘭芷聽她提起鳳月便有些沉默，她不知該如何提起此事，哪怕她現在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可如今她哪能將心意全盤托出再去擾他？

  他既已心有所屬，她又何必將此事說出徒增他的煩惱，由此而破壞了兩人僅剩的君臣之意和朋友之間的友誼？再者他哪怕是真的心悅舒姿，她又能說些什麼？

  想到昨日種種，一幕幕又刺得眼睛生疼，便生生將要流出眼眶的淚意給生生逼了回去。

  鳳棠見她不說話便知曉她應是想到昨日所見，讓她先用早膳，見她吃了兩口，喝了口熱湯才慢悠悠道，「阿芷可是想著昨日之景？」不待她回答，又繼續說道，「阿芷寬心些，舒姿是單相思罷了，兄長對她並無情意。」

  雖然聽她這麼說心中稍有一許快慰，可仍是不太相信，「可昨日我瞧見……」她並未說完，便已知曉是什麼。

  鳳棠都要忍不住為兄長感到難受了，面上是輕鬆之意且帶著一絲笑意，「阿芷，有時所見或許並非親眼所見，須得探其深意。」她含笑飲了口熱茶，頓了頓接著說，「你細細一想，為何兄長的殿名取為『汀蘭殿』呢？嗯？」似是帶了抹狡黠的意味，好像有種我皆看穿的感覺。

  蘭芷一聽覺得她所說好似有理，心中的感覺愈發強烈起來，她匆匆咽下早膳便轉身離去，此刻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聽到身後傳來略帶笑意的聲音，「阿芷，早膳還未吃完！」

  「不吃了！」隨著聲音落下，她的身影亦不見了。

  鳳棠眼眸含笑瞧著她急切離去的背影，不急不緩的吃著早膳，不知曉的人定要覺得她應當是在吃什麼山珍海味，將將咽下口中的早膳，顏可便持著一壺熱茶進來了，見蘭芷不在便問，「殿下，蘭少主呢？早膳好似還未吃。」她有些疑惑。

  鳳棠彎眉一笑，似是別有深意，「她啊！應當去尋找答案了吧……」

  顏可聽罷只覺不解，好在亦並未深究。昨日夜色極美，今日天色已是極好，日初上梢頭，隱隱還能瞧見梧桐樹葉上的晨露，在日色的照耀下更顯絢爛，帶著耀眼的燦爛。

  蘭芷一路是不知如何到汀蘭殿的，心中既有種說不出的緊張，還有稍許不易察覺的一絲笑意，進入他的殿中卻又有些忽視不得的慌張，見到院中種植的蘭花便想到此前不久鳳棠的話語，不禁耳根一熱，此處清風吹來讓她清醒了不少。

  遠詞恰好碰見她，微行一禮，「蘭少主可是來尋少君？」

  蘭芷點點頭，「少君可在？」

  想到方才在此處瞧著種植的蘭花的少君便道，「在的，現下少君於後院之中，蘭少主前去自可尋到。」

  「多謝。」她去後院尋他。

  遠詞揖手一禮，「蘭少主客氣。」瞧著她越走越遠的身姿。不免勾唇一笑，「我也只能幫到這兒了。」

  汀蘭殿的後院並不難找，沿著遊廊一直走至盡頭，一步一響，如同響在心間，蘭芷稍稍安撫了些有些緊張的情緒，直至走至遊廊盡頭，燈籠在此處戛然而止，清風穿過廊下，拂起她的衣擺，有幾縷青絲被吹起，輕輕拂過她的唇角，她抬手將吹至前額的青絲撫至耳後。

  蘭芷在遊廊盡頭瞧見一襲白衣勝雪的男子正坐於梧桐樹下，悠然自得的飲茶，瞧見她也不驚訝，似乎是早就猜到了一般，可她並未讀懂他其中之意。

  鳳月看見她只是彎唇一笑，逕自又斟了兩杯熱茶，「阿芷來了，來，嘗嘗這茶如何。」他同往日一般無二，招呼著她品茶。

  蘭芷停在原地的腳步終是動了動，向著他走來，明明距離不算遠，卻讓她生出走不到他身邊的錯覺。

  待回過神之時，她已是立於他面前站定，微行一禮，「少君。」她的話中有些許纏綿悱惻的意味，是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蘭芷接過鳳月斟的茶，執在手中，隔著杯壁能感受到茶水的溫度，在這略帶一絲涼意的清晨帶了些溫暖，她將茶水一飲而盡，瞬間溫暖至胃中，叫人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

  「阿芷怎麼時隔多日後過來了？怎麼？不躲著本君了？」鳳月只是含笑凝望著她，好像一點都不知曉她昨日來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