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鶴唳華亭（一）

  這是遠離神界以及九重天之外的荒蕪之地，亦是處於三界之中毗鄰妖魔界的邊境。

  當然遠離神界的邊境自是不可同尋常之地比擬的，沒有歡聲笑語，沒有嚮往的安寧。這是邊境，亦是戰場，你永遠不會知曉下一秒究竟會發生什麼，這裡的空氣似乎瀰漫著似有似無的不同尋常的氣息。

  

  視線之中能看清的並無多少，大多數時間皆是黃沙漫天，當然時常會發生一些戰事，那些血能浸潤腳下的土地，讓在此駐守的將士每天都如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可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哪怕再懼怕亦不可後退一步。

  可在一天，聽聞戰神將軍來於此地，這著實讓他們的軍心鎮定不少，後來才得知原是戰神將軍自請來此，想來是為了忘記瑤池仙子吧。

  清嶼初來此地的那幾日亦想過此等場景，因此前在別處的邊境亦是駐足了許久，故而他並沒有多餘的情緒，一半約莫是想藉此機會忘記她。

  自清嶼來此後，他帶領著眾將士打了一場又一場戰役，眾將士們見識過戰神將軍的風采後自是士氣大漲，這些時日讓他確實許久沒有再想起她了。

  夜裡格外孤寂，清冷的夜風輕拂過清嶼的臉頰，夜空中浮現出明亮來，漆黑的夜裡閃爍著點點繁星。他坐在帳外，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直至酒香瀰漫於他的鼻尖處，他才後知後覺的灌了一大口酒。

  酒香漫過舌尖，直至胃中在這夜裡變得暖和了起來，來此已有數月，直至現下才偶然想起瑤池，她與司命星君在一起後應當很幸福吧？如此他的成全不算白費。

  只見酒逐漸變淺，夜色逐漸深了起來，清嶼發梢上的水珠亦不見了，火苗熄滅，只剩溫暖過後的灰燼。

  夜色逐漸褪去，日光緩緩照耀著此地的每處角落，清嶼穿上鎧甲準備去巡視一圈，他帶領著一隊將士前去巡查，其餘皆沒有問題，只是在最後一處之地巡查之時發現了異樣。

  雖未走近去看，但清嶼仍看見一位身著火紅衣裙的女子正躺於岩石上，只不過青絲遮住了女子的面頰，看不清容顏。

  想來是受了傷，他走近女子，在她身側蹲下，聽得眾將士在他身後道，「將軍，小心有詐!」

  他的視線落在女子身上，想來是火紅衣裙的緣故，故而身受重傷血的顏色與衣裙的顏色混為一體，倒叫人看不出來了。清嶼抬手，縷縷清流似流水一般，不急不緩，溫和的流淌過女子身上的每個地方，不多一會兒，他收回了手，好看的鳳眸之中閃過一絲詫異來。

  女子身上的仙氣充沛，可同時也受了重傷，不知是哪家仙子竟遺落於如此荒蕪之地，他心中輕嘆一口氣，伸出修長的手指來，拂去了女子臉頰上的青絲，這才使女子的容貌展露於眾人的視線之中。

  清嶼見過諸多女子，美艷的，亦或是風華絕代的皆不少，可如眼前女子這般美艷卻不失風骨，正然之氣之中不乏帶了些魅惑來，正如如此艷麗的衣裙襯得她更為美艷了一些，未有絲毫不妥之處。

  其餘眾將士隨著清嶼的動作，從而得以看清女子的真容，隨著女子的容顏展現於眾人的視野之中，不禁都覺得驚嘆。

  清嶼不知不覺之間擋住了眾將士的視線，瞧著不知傷情的女子，終是鳳眸微斂，一手穿過她的膝彎處，另一手扶在她的脊背處，打橫將她抱起。

  火紅色的衣裙與他冰冷的鎧甲形成鮮明的對比，像是鐫進了唯一的柔情，眾將士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的戰神將軍正在抱著位不知名的女子。考慮到他心中或許還有瑤池仙子，帶頭的將領抱了抱拳，出聲道，「將軍，不如還是交予末將抱，如何？」

  清嶼腳步未停，視線亦未落在身後將士身上，「不必。」清冷的聲線落在他們的耳中。

  眾將士雖詫異，但終究只是眼見著他們的戰神將軍抱著女子進了營帳內，因此地為蠻荒之地，再者他們率軍打仗，更不會有多餘的營帳來。

  故而又是女子的身份，自然清嶼得單獨為她騰出一間營帳來，眼下只有他自己的營帳最為合適。

  他將女子輕緩放至床榻上，才開口，「喚醫官來！」

  「是！」將士抱拳領命，而後離開了。

  不多一會兒，將士身後跟著位醫官，「將軍可是何處受傷了？」醫官走至清嶼身側，眼見著要檢查一番。

  站在床榻處的身姿動了動，這才讓出一絲視線來，讓醫官看到床榻上的女子，「你替這女子看看。」清嶼的視線從女子身上落至醫官身上。

  「是！」醫官低聲應下，走至床榻邊，才得以看清女子的樣貌，著實被驚艷到了，很快醫官便把那抹異色壓下。

  醫官伸手，點點法術從手中流出，直至進入到女子身體之中，遊走了一圈後醫官才收回手。

  「如何？」清嶼詢問。

  醫官皺了皺眉，「這女子的傷勢不輕，好在未傷及根本，多加修養便無礙了。」

  「有勞了。」他微微頷首，讓一將士跟著醫官去取藥了。

  待眾人都離開了，清嶼這才在床榻上坐下，他已將鎧甲換下，瞧著女子的衣裙沾了血跡，想來並不好受。他抬手喚了淨身訣，又不知從哪拿出的女子衣裙，蒙了眼為她換上，如此一來，他的脊背上已是一層細密的汗珠，原來比打仗更累的事還有很多，他想著。

  待醫官將煎好的藥送來，清嶼便讓他退下了。手中的溫度讓他回了神，見還昏迷不醒的女子竟有些無力起來，沉默半晌過後他終於動了動身子，端起藥，將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懷中，這才慢慢將藥一口一口餵進女子的口中，好不容易藥已見底，他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想，她喝了藥應當會很快醒來，那些傷口已全部處理過，現下並無大礙，未多做停留，他便離開了營帳。

  而後清嶼又想著她昏迷許久，雖說仙族早已辟穀，但是病一場終究事虧損了身子，故又讓醫官去弄了些藥膳來。

  醫官聽聞後不覺唇邊露了抹笑意，覺得戰神將軍除了對瑤池仙子以外的女子如此上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見醫官別有深意的笑，清嶼問，「有何事？」

  醫官笑笑，答，「只是見將軍對這女子不一般罷了。」

  「只是救個人罷了，有何不一般？」說完拿著藥膳便離開了。

  望著漸行漸遠的身姿，醫官喃喃自語，「是否真的不一般呢？」笑意染上眉梢，但再無人應他。

  清嶼端著藥膳撩起門帘，進了營帳內發現昏迷的女子已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放下碗問，「醒了？」

  女子似是因這道聲音清醒過來，轉過頭望著他，「可是你救了我？」清脆悅耳的聲音落入他的耳中。

  他未答話，似是默認，女子嘴角染上一絲笑意，只是因著受了傷的緣故，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絲毫不影響她的容貌，「既然醒了，便將這藥膳喝了，自會好的快些。」她聽見他的聲線，似是輕輕敲擊著她的耳膜，有些發癢起來。

  她接過清嶼手中的碗，「多謝救命之恩，我名為鳳棠，不知如何稱呼你？」她揚起明媚的笑意。

  原來是鳳族公主，他思襯，心中一片明了，「清嶼。」他答。

  「原來你就是戰神將軍清嶼，生的可真好看。」鳳棠絲毫未隱藏誇讚，眼中的熱情清晰可見。

  清嶼有一瞬間被這灼熱的視線弄的移開了眼，「待養好了身子，公主還是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