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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分崩離析前的齊家村

2024-09-07 22:36:12 作者: 聞芒

  轉眼到了齊鳴禮離開的那天,哪怕再多的不舍,他也還是要背上行囊離開。

  

  走的那天下毛毛雨,齊鳴禮沒讓文雯和孩子送。

  「渡口的人來來往往,行色匆匆,一會一個吆喝聲,不是個告別的好地方,而且人多眼雜的,不適合你們去。」他這樣勸說。

  文雯也就沒堅持,只叮囑他在外好好照顧自己。

  再多的話,其實之前都說過了,分別之際反而沒那麼多要交代。

  現在她只想好好記住齊鳴禮的模樣。

  兩個孩子只有齊悠悠品嘗過分離,三歲的時候她和爸爸第一次分別去往齊家村,現在是爸爸要離開她去別的地方工作,還是一樣的不舍。

  齊悠悠埋進爸爸的懷裡哭,一抽一抽的,可憐得好像是齊鳴禮拋棄她一樣。

  齊鳴禮心疼得緊。

  就是怕兩個孩子反應太大,所以一直有給兩個孩子打預防針,直到兩天前才跟她們確認自己要出差,想著這樣下來分離的時候不會出現淚眼汪汪難捨難分的場面。沒想到真到這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齊鳴禮摸摸孩子的腦袋。

  「爸爸你會很快回來嗎?」

  「大概等你上二年級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那要好久。」

  齊悠悠稍微一掰扯就知道這有多久,不禁悲從心來,眼淚更有決堤之勢。

  文雯被這一幕感染,眼眶微紅。

  懷裡一個哭得悽慘,面前一個眼淚欲落不落,楚楚可憐,齊鳴禮感覺自己的心也被扎著,要跟她們一起流眼淚。

  直到一隻小手扯他的衣角打斷這樣的情緒,齊鳴禮低頭,齊罐罐那張圓溜溜的臉映入眼帘,她臉上一點傷感都沒有,只有肅穆。

  肅穆……???

  齊鳴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可齊罐罐真的少見的鄭重其事。

  「爸爸,你放心走,我幫你照顧媽媽和姐姐。」齊罐罐說。

  傷感什麼的一下褪去一些,一個直到他膝蓋的小孩說要幫他照顧一家老小,多少是有點喜感在的。

  齊鳴禮緩緩展開一個笑容:「好,那這個家就交給罐罐了,罐罐一定不能讓媽媽和姐姐受到欺負。」

  像是得到一個重大的指令,齊罐罐更加端正地站好。

  「好了,真該走了。」

  齊鳴禮將齊悠悠推開一小步,給她擦掉臉上的淚,最後抱了下文雯和齊罐罐,快步離開。

  步履匆忙跟害怕有人追一樣。

  噠噠噠……

  好像還真有人追,齊鳴禮耐不住往後看一眼,誰知對上黃毛老土狗的眼神,身後齊罐罐沖他跑來,她說:「讓老狗跟爸爸去,我保護媽媽,狗狗保護你。」

  什麼叫一鼓作氣再而衰,他已經體會過了,離別就該一走了之,她追上來,只會讓人更加不舍,而且齊罐罐竟然願意將陪著自己長大的老狗讓給他……齊鳴禮喉嚨仿佛有一坨棉花堵住,叫他發不出聲,只能以點頭回應她。

  齊罐罐揮揮手,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可聲音卻是哽咽的:「爸爸再見。」

  不明白什麼是離別的齊罐罐在經歷這一遭後懂了。

  不過她已經是一隻成熟的崽子了,既然答應了要像個大人一樣照顧家裡就不能哭了。

  齊罐罐抹了把臉上的眼淚,目送齊鳴禮離開。

  齊鳴禮走後,一家三口立刻收拾東西準備去南區住。

  顏年從學校放學回來,看到隔壁收拾東西,以為他們家在大掃除,難得問了句需不需要幫忙。

  他一向不是個熱心的人,只是看齊罐罐和齊悠悠在搬有她們那個體型大的箱子想搭把手。

  可等到真搭把手才發現這箱子有多輕,他露出訝異的表情。

  「裡面是我們的娃娃哦。」齊悠悠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

  「搬出來做什麼?」外面陰雨綿綿的可以排除曬娃娃這個選項。

  「去找……唔,」齊悠悠趕緊拉扯一下齊罐罐,在家裡外公他們的存在是秘密,誰都不可以說出去,齊罐罐經她提醒立馬改口,「去外面住。」

  這樣的回答不免讓人以為齊鳴禮在外面置辦了房屋,現在嫌棄單位分配的房子所以出去住,顏年理解這樣的做法,這裡的房間確實有點小。

  「那還回來嗎?」他問。

  齊悠悠點頭,齊罐罐補充:「爸爸說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

  顏年又問一遍「需要幫忙嗎」,齊罐罐姐妹倆搖頭。

  箱子裡都是她們的玩具,除此之外沒什麼好帶的,外公那裡都有。

  「也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回來,我給你們添點東西。」

  顏年返回自己家,很快拿出一疊書本放在箱子上。

  「這是我一年級的書,悠悠不久後就要入學了,可以參考預習一下。」

  齊罐罐頓時露出難以忍受的表情,誰喜歡帶書本出門的啊,簡直要憐愛姐姐了。

  顏年好笑地看著她的小表情,這么小就厭學可不行。

  倒是齊悠悠接受良好,還向他道謝了。

  顏年看她們家確實沒需要幫忙的,轉身回了自己家。

  去南區的車子還要一段時間才到,在此之前家裡的物件都被蓋上布,防塵用的,一家三口應該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回來了。

  傍晚不開火,就由文雯去外面飯館打包飯菜,姐妹倆閒著無聊就去找鄧閔告別。

  鄧閔不算合格的小夥伴,他最常和她們不對付的劉向黨玩兒,但是誰叫他是第一個拋出朋友橄欖枝的人,所以齊罐罐願意跟他多交流。

  三個小朋友在五單元樓下說話,此時毛毛雨已經停了,經過洗浴,天朗氣清。

  聽到她們要離開家屬院一段時間,鄧閔最先驚訝了一下她們竟然另有住處這一事,但很快就想通了,齊叔叔那麼有錢,有錢住外面也不是稀奇事,家屬院也有很多在外面買房的。

  說起來他爸也有這個打算,鄧閔:「你們那房多少錢啊,不貴的話我讓我爸買你們家隔壁。」

  啊?沒想到會遇到這個問題的齊罐罐懵圈了一下,還是齊悠悠轉移了話題:「我們也不知道,爸爸說我們還回來住的,也不是直接走掉了。」

  「以後我們就不找你玩兒了,你找別的小朋友吧。」

  「這你放心,我有很多小夥伴。」鄧閔自信地說。

  「劉向黨?」

  鄧閔擺擺手,「不是他,他最近也不想跟我玩兒了。」

  「怎麼了?」齊罐罐和齊悠悠一下起了興趣。

  「唔,」鄧閔眼神落在倆姐妹身上。

  要說這事,還跟她們有關係。

  之前劉向黨聽取了他「若即若離」的主意,可惜實施沒兩天就被他爸扇巴掌了。他爸覺得自己被挑釁了,於是狠狠揍了一頓劉向黨。

  因為這個他就單方面孤立他,和他冷戰,之後他爸媽真的在認真考慮二胎的事情,兩個人的友誼真就跟打翻的小船一樣了,劉向黨覺得他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所以到今天都沒搭理過他。

  這事不太能和齊罐罐她們說,於是鄧閔省略最重要的過程,只說結果,「我和劉向黨鬧掰了。」

  「不過不是什麼大事,我們會和好的。」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刷臉就可以了,再說他出餿主意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劉向黨早就習慣了。

  在他看來小孩的事都不是什麼大事。

  眼前這兩個搬家也不是大事,就是可惜以後不能再蹭吃蹭喝蹭玩具。

  他情真意切地說:「我會想你們的,回來後隨時找我玩兒。」

  齊罐罐真被他臉上的神情給騙了,一口答應,兩個人的友誼在她心裡又增加一分。

  告別鄧閔,媽媽也回來了。

  吃完飯,夜色已至,趁夜出行的三個人大約要很久以後才會回來。

  ……

  齊鳴禮走後,齊鳴義很是失業一段時間,不過他在和齊老太她們鬥智鬥勇,也就無心焦慮工作的事。

  趁齊大力的事情還沒有走漏風聲,他給大隊長寄去幾封信,無一不例外都是求他幫忙的。

  直到最近才有回信。

  大隊長看齊大力在他手底下學本事的情分上答應再次插手,說可以幫忙瞞著村長和齊老太他們幾天時間,壓下戶籍科傳到村裡的確認消息,讓齊鳴義趁這幾天的時間加緊辦。

  齊鳴義承他好意,說了好些漂亮話,之後幾天都在忙這事,嘴上還起了幾個火燎泡。

  不過當新戶口本發下來,他看著自己嶄新的身份,感覺一切都是值的。

  村長察覺到這事已經是塵埃落定後,他和大隊長當場在村委處打了起來。

  前面幾十年都沒紅過臉的老搭檔,只因為各自考慮小輩未來出路就讓兩個人互相猜疑,一個得了另一個的好處,親孫子眼看就要飛出山疙瘩,村長則是那個便宜沒占到,反倒被親兒子記恨的人,於是乎和大隊長鬧掰。

  漸漸的村裡的氣氛逐漸不對頭,兩個人都有點別苗頭的意思,村民隱約開始站隊,村長和大隊長已然針尖對麥芒。

  如今幫著齊鳴義遷戶口直接引爆他的神經,都是五六十歲的人,打起架是毫不留情,你一拳我一掌,恨不得就地弄死對方。

  還好村委不止他們兩個幹部在。

  村支書跑出來拉架:「這是幹什麼!給我分開!」

  其他辦公室里的人因為這個動靜都跑了過來,一邊勸架,一邊支起耳朵搜集八卦,齊家村好久沒出新八卦的了,上次還是齊大柱家的破事,盤來盤去早就說爛,有新的自然能調動其他人的積極性,本來今天打算下地的幹部也不去了。

  他們想知道村長和大隊長怎麼打起來了,領導和領導打架不是小事,嚴重的話可能還要被黨處分的。

  隱約知道他們有點小矛盾的支書,恨自己這幾個月沒早點去開解,否則也不會鬧出這麼丟人的事。

  他驅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都散了,不是什麼大事,該下地下地,別往外說給娃娃們聽,對咱們村不好。」

  幾乎是半推著人,那些湊熱鬧的才肯離開,人一走,支書立刻關了門。

  兩個當事人在薅頭髮,猙獰著一張老臉難捨難分。

  支書頭疼地捏住鼻樑,大聲呵斥道:「給我分開!像什麼樣子,竟然還學婆娘扯頭髮那檔子事,丟不丟人啊!」

  都是有孫有兒的人了,竟然還幹這麼有損威嚴的事,他真的對他們的恩怨很費解,「之前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孤立我的事就不說了,現在怎麼回事,給我個解釋!」

  他上前,使勁將人從中間分開,可惜事與願違。

  村長和大隊長呼哧呼哧地喘氣,互相拽著對方不堅韌的毛髮不放手,都是幾十年的好搭檔了,誰還不知道誰,一個人要是先放開手,那就輸了。

  兩個老東西都事犟貨,支書連說三個好樣的,也不再勸,叉著腰看他們僵持。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兩個人的頭皮都受不住了,這種時候他們的默契好像又回來了,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分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支書看了不禁冷笑出聲。

  「現在能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吧,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們兩個老不死的連臉都不要了!」

  多新鮮啊,兩個村里領導,兩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傢伙,兩個算得上德高望重的人竟然當著別人的面打起來了,簡直百年難聞,今天這一出要是傳出去,不知道要引發多大的輿論風暴,少不得村里都要鬧一鬧。

  他總要知道原因才能幫著壓下即將要來的事。

  另一方面,支書心裡也納罕能讓他們鬥成這樣的事。

  「我尋思著你們平常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怎麼今天就給鬧了笑話,說說吧都是共事大半輩子的熟人了,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村長直接翻個白眼側身不理。

  大隊長揉著頭髮也不願意開口。

  支書走到他們中間,「到底啥事,不說清楚兩個村領導打架是要處分的。」

  這句話倒是提醒兩個上頭的人了,一下就讓他們皺起眉頭。

  優秀黨員當大半輩子了,可不能臨了背上一個處分。

  大隊長想了半天只覺得不能將真實的原因說出去,隨口解釋:「沒啥,他頭上有虱子,要我給他弄死,你這麼跟外人說就好。」

  支書哈哈大笑,隨即冷下臉:「你覺得能騙過誰。」

  村長不耐地說:「就是這麼回事!你管別人怎麼看!」

  反正村里就是他們的一言堂,誰敢嚼舌根來年的糧種就別想拿好的!村長發狠地想。

  支書看他們真不打算說什麼,為難了一下:「要是真給組織上知道了你們自己解釋,這理由我是沒辦法說出口的。」

  他說完也不再管了,直接走掉。

  屋子裡的兩個人互相冷哼一聲,昭示著這事沒完。

  齊家村從此刻起走向分幫分派的路,團結之勢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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