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宗族聚會:暴揍齊鳴仁
2024-09-07 22:35:15
作者: 聞芒
「老三那個混不吝的背著我去參軍,不管他生病的老娘,能是什麼好東西,那段日子都是老大沒日沒夜照顧才從鬼門關給她帶出來。」
視線轉到其他人身上,看他們那無動於衷的模樣,齊老頭咬咬牙決定說個嚴重,和在座之人有關的。
「老子給他挑的婚事他一個也不要,非要娶一個孤女,咱們村的人怎麼就比不上那女的了?來歷不明的人也敢要,萬一出事了誰擔待,老三這樣不管不顧是根本沒把咱們這些人放在眼裡。」
齊老頭這樣說的本意是想讓曾經議過親的鄉里同仇敵愾,齊鳴義卻此時站出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爹給老三選的人也不是什麼好的吧,說句得罪人的話,爹娘好像想過給老三相看寡婦呢,各位設身處地地想想如果是自己願不願意。」
寡婦?
村里家有寡婦的人不由看向齊老頭。
尤其是村長眉頭一跳,他家就有一個守寡的女兒……
眼神帶刀地落在齊大柱身上,兩人視線對上,他躲躲閃閃很快移開,好似被戳中心思,面上難掩心虛。
結合齊鳴義的話,再觀察他的這番作態,難不成真是他家翠蓮?
想到這,村長一口氣沒上來,臉都氣黑了,不過所有人都在猜測這個寡婦是誰家的,他不好表現出不滿,否則真就成自爆了。好在這幾年守寡的人家也有那麼幾個,對他家翠蓮縱有懷疑,也不敢肯定。
大隊長餘光見到他抖著手喝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連忙出來打圓場,讓大家安靜。
「甭管是誰家的閨女,齊大柱你算計自己兒子也忒不是人了吧。」大隊長厲聲。
齊老頭豎起眉頭:「老子什麼時候算計他了,他什麼條件自己不知道嗎,老光棍一個,村里人誰要他,我都是為他好。」
「他什麼德性我這個當爹的最清楚,從小就會逞兇鬥狠,年輕一輩的小時候誰沒被他打過,還敢提刀追著親大哥砍,以後是不是要砍老子了?說他是白眼狼根本沒冤枉他!」
看某些人真陷入回憶,他心裡一喜,繼續:「老三不回來那是因為我嗎,根本不是,他是心裡壓根沒有這個家,看不上村子裡的每一個人。」
「齊老三確實很獨,」不知道是哪個回憶起小時候的事,說了句,「他都不跟咱們玩的。」
「是有這麼回事。」
「這麼看來,他……」
未說出口的話,所有人福至心靈:老三好像確實看不上他們。
但是這能承認嗎,肯定不能的,人們往往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問題,於是他們紛紛怪罪起齊鳴禮是獨來獨往的渾人。
「齊老三小時候還搶過我一個包子,都沒給我道歉呢。」
「我上山割的豬草也被他搶過,當時為了割那些東西手都破了,現在手心還有疤。」
「我在山上遇到他,跟他打招呼也不回……」
「對,我也是。」
齊鳴義在一邊看熱鬧,心裡一陣暢快,不管是老頭子被口誅筆伐,還是倒油老三,反被深挖小時候那點事,他都聽得津津有味。
前不久他給老三寄過一封信,除了是告狀的,還有就是想讓老三給支支招,挫一挫老不死的氣焰,老三很快回信,要不說他腦子好呢,很快就想出了這麼個在宗族聚會上攪弄風雨的主意,先是提他在外面的風光事,還有老三明里暗裡的幫忙,洗去他不孝不悌的罪名,然後讓所有人的目光轉移到老頭身上,讓所有人都知道是老頭子不仁義他才想斷絕關係……將老頭置於所有人的審判下,讓他被村里人厭棄,以後他們兄弟想越過他做什麼事也能脫離孝道的禁錮。
齊鳴義知道自己是給老三做了筏子,但是沒關係,最終操作的人是他,要怎麼說還不是靠他一張嘴,反正最後既得利益的也有他一份,他樂得看這些人討伐兩個人。
「我就說他不是好東西吧。」齊老頭再次重複,「你們現在捧著他有什麼用,他搭理過咱們嗎?」
眾人沉默下來。
齊老頭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他不想讓村里人把老三不回來的事怪到他頭上,可也沒打算放過老三這麼個大人脈。
於是他對著所有人說出自己的想法:「老三雖然是個孬人,俺承認確實沒教好他,可你們也看到了有些人生來就是討債的,我就一普通人怎麼可能教的好,還得是咱們一起教他往好的地方走不是?」
大隊長:「你啥意思,說白一點,別扯鬼話。」
「俺的意思就是分家的紙也撕了,老三肯定要回來的,他要是一直不回來,咱們村里是不是可以出具一個什麼文書讓他回來。」
文書?
看大家都不是很理解,齊老頭:「像是讓他回村確認戶籍的手續啊什麼的。」
村長重重放下茶杯,他說齊大柱能有什麼好主意呢,這種東西也想得出。
憋了好一會的氣,這下終於找到發泄口,他破口大罵道:「娘的,當初按手印按那麼爽快,我當你能想出什麼好主意,你兒子早在協議寫出來的那天就把戶口遷走了,現在早落戶別的地方了,你想用模糊分家協議的辦法讓戶籍科給你工作,讓他們傳喚老三?齊大柱你腦子填屎了吧!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
還想借他們村領導的手辦事,想太美,「你別忘了你兒子那邊也有協議,到時候拿出來也是他有理。」
齊老頭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麼當著小輩罵人,一時臉色青.白,嘴硬道:「你們當初不是很贊同我撕協議的嗎?那就證明可以這樣做啊。」
幾個姓齊的村領導一起翻了個白眼,好傢夥這個蠢蛋竟然沒理解撕協議的用意。
村長那張乾巴曬得通紅的臉,此時難掩嘲諷,眼睛裡有濃濃的嘲諷,「豬圈裡的崽子都比你聰明,你是真不知道俺們的意思還是裝傻。」
齊老頭聞言腦子空白了一秒,讓他撕毀分家文書不就是說明分家不作數了嗎,齊鳴禮的戶籍也該回來啊,到戶籍科告老三戶籍地址不明確,他人不就回來了嗎。
「我們讓你撕是表明村里還想讓他回來,村里接納他,讓你去說和……不是說撕了紙遷出去的戶籍就能回來,老三他自己手上就有一份文書,用這招對他根本沒用。」
一口氣說完,他再忍不住朝他的位置上吐了一口。
蠢東西。
滿堂齊家人以一副一言難盡的神態注視著宛如跳樑小丑一樣的人。
齊老頭臉倏的白下去,背不自覺弓下來,旁邊的齊鳴仁生怕這些刺得人無地自容的目光會轉移到他身上,只能埋下頭當自己不存在。
「我……我以為……」他以為讓老三回來很容易,要是來軟的,他就勸勸他,來硬的就用戶口的事威脅他,現在告訴他軟硬都不行,甚至還被嘲諷了一通。
可這個拿捏老三的辦法,是他最後的底牌了,如果這樣也沒能把老三叫回來,他真沒辦法了。
這齣鬧劇到現在,眾人心裡多少明白齊大柱不頂用,遂將目光投到齊鳴義身上。此時大家想的是不論齊鳴禮有多糟糕,但是他姓齊不是,他只要肯回來,對齊家村就是有助益的,在場的人可以把那些小恩小怨放下。
坐在齊鳴仁之下的齊鳴義給自己倒了杯生啤,一口悶下,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讓人覺得有壓抑之感。
這玩意兒齊志凱搞來的,喝起來很怪,再喝一口,齊鳴義想。
一口又一口,一應人正要勸他別喝了,齊鳴義覺得烘托得差不多了,站起來,行動間似有醉意,大舌頭道:「我要幫老三說幾句。」
全場安靜,想聽聽他能說什麼。
「我爹娘不做人,我這個兒子要是幫老三說話,肯定要被打成不是人,可我就是要為他說幾句話!」
「老三之所以不管俺娘生病是因為她差點毀了他參軍的路子,還想叫老大頂替他去部隊呢……」
嘩——眾人譁然。
毀人前途猶如殺人父母,齊老頭那口子怎麼敢的!而且那可是部隊要是被發現……
膽子真大,這是膽大包天啊……
齊老頭瞳孔一縮,全身都發抖起來,他用手使勁拉了下隔了一個位置的齊鳴義。
奈何他根本勸不動「酒鬼」。
齊鳴義眼睛稍微睜開一點,看到他們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連為老三澄清都不是那麼不甘不願了。
「嗝——要是有人要毀我前途,我,嗝,殺了他……」
借著酒意他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怕會不會被口誅筆伐,畢竟他不是喝醉了嗎,誰會和一個說胡話的醉鬼計較。
「要是我,我,我也要砍了那人……」
出乎意料的,場上竟然有人替他說話了,齊鳴義裝作沒聽清一樣四處亂看,實則卻精準地找到聲音來源——村長小孫子齊進寶。
他還瞄到村長臉上神情一下變得複雜。
好像有他不知道的雞毛事啊……
「說老三是老光棍,還不是他們想找頂好的人家,幫,嗝,最好是能幫上老大,幫到這個家的,挑來挑去,不剩也難……」
眾人看齊老頭的眼神已經很奇怪了。
「老三是不好相處,可他小時候可沒少被老大揍,俺爹娘根本不管,如果不凶點怎麼活,說他搶你吃的,」齊鳴義轉向那個說齊鳴禮搶包子搶豬草的人,說:「飢一頓飽一頓,餓瘋了再不搶難道要餓死?豬草還是包子能填飽肚子就行,不搶你們的也會搶別人的,誰讓你在那拿東西晃哩……」
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強搶者竟然還被他說出理所應當來,可在場的人都沒心思反駁,甚至開始同情起齊鳴禮,認為他事出有因。
見大家承受度都這麼高,齊鳴義垂下眸子,突然想講他自己的故事了。
他和老三在家裡的待遇不相上下,他反而更苦一些,老三自己有本事可以闖出去,可他不一樣,他只能用滑稽的迎合所有人的方式去得到那一點點齊鳴仁看不上的好處,他就好像個乞丐,向齊鳴仁這個長子乞討東西。
齊鳴仁只有在不損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讓他得一些好處罷了,有段時間他還真以為自己是這個家裡過得第二好的,下面有一個比他還苦的齊鳴禮可以做對比,可是很快老三也靠自己飛出了這個家,有了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東西,所以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那條可憐蟲。
深刻意識到這點,是老頭老太太拿出大半輩子的積蓄為齊鳴仁買工作的時候,他羨慕又嫉妒,更加明白齊鳴仁和他的差距——老頭常常念叨老大需要擔起這個家,他會把所有資源砸在他身上,包括大半輩子的積蓄。
齊鳴義的不平在那一刻達到頂峰,所以他搶了老大的工作,只差一步他就能在公糧站站穩腳跟了……
老大親手毀了他的希望。
讓自己的不平突破閾值,直接爆表,則是成殘廢的那天,還有得知老三在別的地方混得風生水起,連不知名的小偷都畏懼他的時候……
大家都是兄弟,一個可以得到當家人的支持,另一個自己有本事可以遠離原生家庭,他呢,什麼都沒有。
他尋求突破的決心從所未有的大,以至於他可以靠著五塊錢跨省而去。
「哧——」
齊鳴義又開了瓶酒,一口氣將它喝完,砰的一聲扔到了遠處,砸在牆壁上,殘留的酒液在牆上蜿蜒下一道痕跡,給潔白的牆染上不容忽視的顏色,就如現在如瘋如魔的齊鳴義。
無人怪他冒犯祠堂聖地,眾人只被他不知道為何而來的煞氣給鎮住。
齊鳴義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眾人心想。
他扶著桌子,身後的長椅都往後移去,險些讓齊鳴仁坐不住,他剛想怪罪他,齊鳴義開腔了。
「我和老三一樣,小時候總被老大欺負,我倆生出來就好像是他的奴隸一樣……」
「可憑啥啊,老子也是人。」
「老子也是人,幹啥這麼區別對待,老子一點也不想當你兒子!」
他似乎終於控制不住心底的惡獸,粗暴地提起旁邊人的衣領,拳頭揮去,大吼:「老子是人,幹啥什麼都要以你為先,你算什麼東西!」
「嘭——」齊鳴仁被打倒在地,椅子隨之倒地。
所有人忍不住站起來,他們沒想到他會突然發作,更沒想過爆發後的齊鳴義會變得這麼悍勇,他們傻眼地看著齊鳴仁鼻子被打歪,流出汩汩的血。
可齊鳴義沒有放過他,騎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至骨。
「他們說老子是殘廢,可我這條腿是誰弄的!都是你,搶老子工作不說還打殘我,到最後呢也沒保住工作,哈哈哈哈哈哈,活該齊鳴仁,你活該!」
齊鳴仁疼得尖叫。
「爹,救我啊啊啊!!!」
「老二瘋了!爹,救我!」
齊老頭這才反應過來,爆呵:「老二!放開你大哥!」
說著,他還上手推齊鳴義。
可惜齊鳴義正當年,一身工地練的肌肉,早就今非昔比了,只稍微往後揮了一下,齊老頭當場感到一陣巨力迫使他往後,失去重心,然後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懵了一下,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這個醉鬼,老大的求救聲從大到小,眼看再打下去要死人,齊老頭這才想起堂上的人,趕緊求救:「快阻止他啊,老大要被打死了!」
一語驚醒看客,所有人都圍了過去,一邊拉開齊鳴義,一邊查看齊鳴仁的情況。
齊鳴義本來就是裝醉,打夠本出了那口惡氣後順勢讓人拉開,他也裝作體力告罄暈過去,打起了鼾聲。
齊老頭見他就這麼睡過去,氣不打一處來,想上去補一巴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旁邊的村長一把子推開他,惡狠狠的:「齊大柱你想幹嘛,娃子喝醉了,你也醉了嗎?!」
齊老頭只能忿忿地收回手,心疼地去看齊鳴仁。
「老大你怎麼樣,哪裡疼,告訴爹,爹帶你看大夫去。」
齊鳴仁覺得哪哪都疼,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混著被打出來的血,整張臉沒一處乾淨。
福叔覺得這場鬧劇該結束了,重重拍了下桌子,所有人看過來。
他沉聲:「送鳴仁去看看,至於鳴義,就住我家吧。」
「福叔!」齊老頭不同意,「這個兔崽子欠收拾,老子一定要好好教他做人才行,讓我帶回去吧。」
「不可能,本來你家的破事我不愛管,但是今天你讓你兩個孩子在祖宗面前動手,我一定要管,除非你齊大柱不當齊家村的人了!」福叔振聲。
這話讓齊老頭成功說不出話,觸及福叔和族老的眼神,他後知後覺,今天的事大了。
齊老頭咽了咽口水,「我,我,我們現在就走!」
他扶著齊鳴仁飛也似地離開祠堂。
直到再也看不到父子倆的身影,福叔的視線方才落在齊鳴義身上,嘆息:「可憐的孩子……」
裝睡的齊鳴義心一緊,睫毛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