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十狗慘死

2024-09-07 22:33:34 作者: 聞芒

  齊鳴禮和文雯的房子布置得很溫馨,三個隔起來的小房間,到處都是一家四口生活的痕跡,就連他們現在坐的位置都有齊悠悠的貼紙在上面,貓貓狗狗的圖案盡顯童趣。

  可齊鳴禮說的話,卻是那麼沒有溫度。

  他說,「警所不收殘疾人。」

  視線下移,齊鳴義那條有些跛的腿隨意放著,可以看到連接大腿和小腿的膝蓋怪異的扭曲著,儘管他走路的時候很注意了,可還是會被人看出端倪。更何況是在這麼放鬆的時候,腿自然放置都能看到別樣的扭曲。

  齊鳴禮說完,給自己續了杯水,看向齊鳴義時,饒是他都有些被嚇到。

  只見齊鳴義微垂著頭,眼底情緒晦澀,好似在壓抑著什麼,他倏然把腿收了回來,腿收回時撞到桌腿,沉悶的撞擊聲後桌上的杯子都晃了一下,可他像是不知道痛一樣,只神情癲狂地拉住齊鳴禮的手,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腿好好的,不耽誤幹活的,你信我。」

  齊鳴禮拂開他的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就這一眼,齊鳴義就知道自己去警所的夢直接碎裂。

  「咚——」他發了瘋一樣捶打桌子,呼哧呼哧地喘氣。

  齊鳴義這副樣子是齊鳴禮從來都沒見過的,他抿了抿唇,倒沒有呵斥他。

  他這麼反常想來另有隱情,結合王志剛此前給他發來的信,信上說齊鳴義頂替齊鳴仁敗露後,齊鳴仁很快就頂了上來,期間齊鳴義竟然沒有鬧,可見是出事了。

  看這腿的傷情,估計就是那段時間發生的。

  他心知肚明這事只怕和齊鳴仁逃不了干係。

  那這就好辦了。

  齊鳴義對齊鳴仁的恨意這麼大,根本不需要他多出手,倆兄弟就會自相殘殺的。

  齊鳴禮給齊鳴義倒了杯水,推過去,讓他冷靜點。

  可被毀了前途的人,哪能這麼快冷靜。

  齊鳴禮看熱鬧不嫌事大:「咱們是兄弟,幫一下也應該,警所一些雜工什麼的,我原本確實可以介紹你去。」

  齊鳴義忽略了「原本」兩個字,眼睛重燃希望。

  「可你的條件真的不行。」齊鳴禮猶如推心置腹的好弟弟,一再提醒他身體上的缺陷是不可逆的。

  齊鳴義抱住自己的頭,痛苦道:「都是他,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公糧站的工作還是我的,如果不是他,我的腿不會斷,畜生!我要殺了他!」

  「斷我前途!」

  「我要殺了他!」

  字字泣血,如果是不知情的人一定都同情這個七尺大漢,畢竟他說著說著就哭了,多可憐吶。

  可齊鳴禮可是知道齊鳴義從小什麼都愛和齊鳴仁比較,什麼都想撈點好處,占便宜也是時有發生,公糧站的事,也是他把齊鳴仁傷了之後遭到報復,所以他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真的怪不了別人。

  「鳴禮你幫幫二哥,我還是想要一份工作,求你了,我看弟妹和國營飯店的廚師是好朋友,有沒有可能讓她給我說道說道,讓我進去幫忙,賺個吃飯錢就行。」

  飯店總不會嫌棄他是個跛子了吧。

  那也是個鐵飯碗,據說每天剩下的飯菜都可以打包回去,可以省下來好多,還有固定工資拿,活也比下地輕鬆,這個也很好。

  「她一定有辦法的吧,我雖然不會做飯,但是幹活利索,之前公糧站的領導都誇我了。」

  「我是你哥,如果我在國營飯店站穩腳跟了,也是給你掙面。」

  齊鳴禮可不敢給媳婦兒招來這麼個爛攤子,他冷淡地說:「國營飯店不可能。」

  齊鳴義急了,「怎麼不可能了,弟妹有關係的。」

  就算有關係也不可能給你用,齊鳴禮心說。

  「那我……那我……」齊鳴義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想讓齊鳴禮給個主意。

  「到時候再看,工作又不是餡餅能從天上掉下來,」齊鳴禮警告,「你最好給我安分點,敢把主意打到文雯身上,我把你另一條腿打斷。」

  聽到他語氣里的認真,齊鳴義趕緊收起健全的腿。

  看齊鳴禮的臉色,上面有著讓人看不透的思索,感覺自己還很懸的齊鳴義靈機一動,賣起慘來。

  「鳴禮我實話跟你說,這回我是瞞著所有人出來的,一定要混個人樣回去,否則我就……我就沒法回去了,到時候爹娘也不管我,我就只能死了!你忍心嗎?」

  忍心。

  齊鳴禮在心裡說,可他沒有表達出來,而是似是而非地寬慰:「老頭老太太不會這麼絕情的。」

  「怎麼不會。」齊鳴義反應很大,「我不在,他們少賺多少工分,過年的時候只怕連豬肉都沒得分,到時我要是一事無成地回去,只怕不給我飯吃。」

  「那你怎麼說服他們離開家裡的。」

  作為唯二的勞動力,大兒子又是寶,竟然肯放齊鳴義離開,齊鳴禮有些好奇。

  齊鳴義起初猶猶豫豫不肯說,後來想到自己要依仗老三,只能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

  他能離開其實也是騙了齊老頭齊老太。

  出門要路費,他身無分文,還巴望著兩人給他錢,就胡說他在公糧站結交過一個朋友,他介紹他出來工作。

  如果只是因為這,其實齊老太也不肯放他走,正是播種的季節,怎麼可能放勞動力出門,可他騙他們說等出人頭地就給齊鳴仁找工作,帶全家離開農村去城裡,他們這才答應。

  可臨行前,齊老頭拉他促膝長談,竟然想讓他把莫須有的工作讓給齊鳴仁。

  拋開各種憋悶的情緒,齊鳴義當時冷汗都下來,他哪有工作給齊鳴仁啊。

  後來還是他許下更多好處,說是給他們寄好多錢才糊弄過去。

  五塊錢的路費這才到手。

  可來袁洋縣都一個多月了,他不說寄錢回家的事,吃飯都成了問題,本以為一來就可以吃齊鳴禮的,住他們家,沒想到現在才吃上他家的饅頭。

  齊鳴義現在急需一個工作。

  說完來龍去脈,他希冀地看向兄弟。

  齊鳴禮卻只是笑笑說「知道了」。

  感覺他態度軟化,工作有戲,齊鳴義開心地舒了口氣。

  說完最重要的工作,環顧四周,沒看到文雯,他奇怪道:「弟妹和侄女呢?」

  齊鳴禮隨意搪塞:「還沒回來。」

  「這麼晚不回來算怎麼回事,鳴禮你怎麼管不住屋裡人,要是在咱村,大晚上不回家那都是不安分的女人,」齊鳴義自覺和齊鳴禮關係好點了,就給他支招,「不聽話的女人就該打。」

  「之前王家村的招娣,她也好幾次晚歸,被他男人吊起來打幾次就聽話了,就不能慣!」

  齊鳴禮默默翻了個白眼。

  「你除了會打女人還會做什麼?」

  「我……」齊鳴義看到齊鳴禮不虞,連忙止住話題。

  不能說他屋裡人,總能走動走動吧。

  他站起來觀察屋內布局,放眼望去一目了然,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

  三間房其實很小,至少在農村里根本住不開,不過齊鳴義也不挑了。

  他打了個哈欠,困意上涌,打算去休息。

  自然而然走向比較小的那間。

  齊鳴禮奇怪地叫住他。

  「你幹嘛?」

  「睡覺啊。」齊鳴義說,「我都好久沒睡過床了,就挑最小的這間,不打擾你們一家四口。」

  他還要推門進去,齊鳴禮:「站住!誰讓你進去了?」

  齊鳴義傻住了,「那我睡哪。」

  齊鳴禮:「我管你睡哪,這是我家,你原來在哪就回哪去。」

  「我是你哥啊!你讓我睡貧民窟?!」

  「你說像話嗎,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你這樣對待親哥,你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齊鳴義不理解,剛剛不是還聊的好好的嗎,怎麼一下翻臉不認人了。

  「出去。」齊鳴禮心情不是很好。

  齊鳴義也一臉菜色。

  雖說要仰仗這個兄弟,可也太憋屈了吧。

  他發狠地想,呸,又一個齊鳴仁,敢瞧不起他,等著以後發達了,肯定也有你求我的時候!

  他深呼吸,一下又一下才平復下來。

  他走到門口,重新扯起一抹笑:「有消息記得……」叫我。

  不待他講完話,「嘭——」的一聲,門被關上,碰了他一鼻子灰。

  齊鳴義拳頭握起,惡狠狠地盯著門,心裡出人頭地的念頭在此刻如野草般瘋長。

  ……

  南區,夜涼如水。

  齊罐罐不安地在床上翻身,身上大汗淋漓,慘白的小臉上還有淚花,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麼。

  這種現象斷斷續續出現了一個星期。

  起初症狀還比較輕,文雯還以為孩子做噩夢,哄哄就好。

  可之後越來越不對勁,演變到現在她竟然還在夢裡哭了。

  這對一個天天嘻嘻哈哈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孩子來說,太不正常了。

  文雯大感焦急,連忙去叫應修明。

  齊悠悠守在妹妹身邊,小手拍拍她,臉上有同款的擔心。

  「罐罐不哭,姐姐在呢……不哭。」

  根本沒有用,齊罐罐的眼淚跟決堤的水一樣,把枕頭都暈濕了。

  齊悠悠見此,著急地也想哭。

  好在應修明來得很快。

  見到孩子後,他趕緊給她把脈。

  孩子喜歡吃喝,日常嬉鬧下身子壯實,按理說脈搏該是強勁有力的,可現在卻時快時慢,時有時無。

  像是受到驚嚇。

  再看齊罐罐的面相,也像是被夢魘著了。

  但是夢魘也不至於讓脈搏變得時有時無。

  應修明感覺有些棘手。

  文雯看到他遲遲不開口,急得臉都白了:「爸,罐罐怎麼了。」

  她就怕出現什麼不好的事情。

  「都怪我,要是我早點重視起來也不會這樣,之前她就老做噩夢,我以為就是尋常的沒太在意……」

  「我還叫不醒她。」

  文雯說著說著,出現哭腔。

  應修明:「我給她扎一針試試。」

  取出針,人中穴、十宣穴、足三里穴,各扎一針。

  孩子不正常地抽搐了一下。

  文雯和齊悠悠都嚇了一跳。

  應修明注意到齊罐罐的睫毛抖了一下。

  他輕輕碰了下針,孩子嗚咽一聲。

  文雯擔憂地叫出聲:「罐罐,媽媽在。」

  應修明打算換個穴位扎,孩子對銀針是有感覺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醒不來。

  他把針拔出來。

  這過程中,孩子又叫了一聲。

  應修明陸陸續續給她紮上十針,在所有人緊張的視線下,齊罐罐才睜開眼睛。

  齊悠悠小心地給妹妹擦眼淚,問:「罐罐你怎麼了。」

  齊罐罐剛醒來雙目無神,眼睛根本不聚焦,嚇得文雯把她抱住,聲音顫抖:「沒事的,媽媽在,罐罐別嚇媽媽,你怎麼了?」

  應修明重新給孩子把脈。

  隨即他皺起眉。

  真奇怪,怎麼又恢復正常了,這也太快了。

  他把孩子從女兒懷裡抱過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回魂了。」

  聽到這句話,齊罐罐眼神才慢慢有了色彩。

  接觸到姐姐媽媽還有外公關心的眼神。

  她「哇」的一聲,哭出來。

  聲音之大,把酣睡的偉叔都叫醒了。

  他鞋都沒穿,傻乎乎地往這邊跑,嘴裡念叨:「怎麼了怎麼了……」

  到房間裡,他跟夢遊一樣看著所有人,搞不清楚事情。

  「嗚嗚嗚嗚……」

  齊罐罐重新撲進媽媽懷裡。

  文雯著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怎麼了罐罐。」

  「嗚,死了……都死了,罐罐害的。」

  應修明收針的手一頓。

  「什麼意思。」文雯問出所有人的疑惑。

  齊罐罐邊打嗝邊複述:「叫去……嗝打壞蛋……的狗狗,都死掉了。」

  都是她害的。

  這幾天陸陸續續做夢,她只看到零星的肢解畫面,今晚卻是完完全全看清楚了。

  滿地都是血,骨頭都拆得七零八落。

  是她在國營飯店那裡叫的那十隻瘦骨如柴的狗的屍體。

  因由她起,果卻是它們承受的。

  此番因果才入夢來。

  應修明和文雯都聽明白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孩子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隨意使用自己的能力,結果釀成慘禍,本來就是她的錯。

  但是齊罐罐哭得實在是太傷心了,也叫兩個大人知道她是真的自責。

  應修明摸摸孩子的頭當作安慰。

  「罐罐還夢到了什麼。」

  「血……都是嗝……血。」

  文雯心疼死了,看到這些大人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一個孩子竟然看見了。

  「爸……怎麼辦。」她求助應修明。

  應修明嘆了口氣,示意先把孩子哄睡,明天再探究她為什麼叫狗打壞蛋,這個壞蛋又是誰。

  齊悠悠在一邊幫忙,她細心地給妹妹拍拍。

  齊罐罐抱住她安全感回來了些。

  等齊罐罐睡著,應修明小聲地開口,「明天叫鳴禮來一趟。」

  他覺得孩子爸爸能幫上忙。

  他原來覺得孩子還小,並不注重這個,現在隨著齊罐罐越來越古靈精怪,也越聰明,為避免她隨意使用能力造成什麼不好的情況,教孩子控制能力這件事要提上日程。

  除開訓狗的能力,還有今晚能夢到狗子慘死的能力也需要有人引導。

  再一個就是孩子的心理承受力也要鍛鍊。

  這麼想想,齊罐罐的天賦也不知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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