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是你爸爸

2024-09-07 22:30:53 作者: 聞芒

  當夜,警察手持搜查令,在東南角宿舍區搜出許多作案工具。

  藏匿東西的地點太過隱秘,靠羅大富的供詞才找到。

  有一戶算一戶,每家基本上都備有一個和羅大富一樣的工具盒和煤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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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家五十多口人蹲在地上,面對搜出來的東西啞口無言。

  羅季勤瞪著羅仲新,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你家那倆混蛋果然出賣了我們!」

  雖然已經做好了被抓的準備,但其實他們還抱有一絲僥倖。

  如果警察找不到這些東西,他們可以裝傻矇混過關,可誰知道人一來就直奔每個人的家裡,好似早就知道東西藏在哪。

  羅伯民:「虧我們還想救他們。」

  羅仲新六神無主,也不反駁。

  三個人到底心有不甘。

  這麼一家子輾轉多年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現在竟然又面臨牢獄之災。

  羅季勤靠近兩個兄弟,眼睛警惕地看著警察警犬進進出出,耳語道:「這事說大不大,最多放我們去勞改,總有一天還會回來,但是之前說的事一定要爛在肚子裡。」

  幾個人對視一眼,都像是下了什麼決心。

  這一次被抓是因為小輩出賣,可那羅家幾代人的好東西就只有他們三個老傢伙知道,只要不說出去,那些東西就還是老羅家的。

  三個老人連辯解都沒有,配合地帶上手銬,哪怕周圍的族人使眼色讓他們想辦法,三個人仍舊供認不諱。

  「這下你可立大功了。」顧衛國陰陽怪氣地對齊鳴禮說。

  齊鳴禮沒有理他,抱著手臂看串在一起的人,他有點不得勁。

  竟然不辯解?不喊冤?

  甚至連哭天喊地都沒有。

  「你有沒有覺得太順利了?」

  「順利?!」顧衛國怪叫一聲,「前前後後快半年了,你跟我說順利?!」

  顧衛國白了他一眼。

  伍達比對完身份,清點人數後,道:「可以收隊了。」

  後續還有許多調查流程,人在警所,高低要查個底朝天。

  齊鳴禮上了警車,李主任已經在車裡等著了。

  他露出溫和的一面,拍拍年輕人,「後生可畏啊。」

  齊鳴禮:「主任過譽。」

  「要不怎麼說是王牌軍出身呢,抓個小偷,還帶連根拔起的,」李主任臉上笑出褶子,「我看你那幾條狗已經合格了,明天我就寫個材料報上去,相信上頭一定會對警犬系統重啟更有信心!」

  「主任,」齊鳴禮想趁著這個機會要點別的東西,李主任露出鼓勵的眼神,他斟酌著開口,「我這裡還有一條狗,雖然血統不如所里那幾隻,但是業務方面已經具備成為警犬的素質,我向您正式提出申請,給那條狗一次入編機會。」

  李主任還以為是什麼事,當即答應下來。

  現在他看齊鳴禮的眼神猶如看親兒子,他要什麼都會答應。

  連根拔起的小偷組織,不知道搬來了多久,在戶籍科毫無察覺的時候,他們警所的人將人捉住,這份功勞光想想,李主任做夢都會笑醒。

  回到警所,五十多號人落網,滯留室不夠用,只能緊急徵用倉庫。

  齊鳴禮和同事加班加點,審問到半夜,所有證詞拼湊在一起,看得一眾警察都失語片刻。

  羅富路、羅國強是南區失竊案的主犯,他們跑了,卻又來了一個將同款作案工具帶在身上的羅大富;羅大富自知自己家的事一定會被查出來,索性坦白讓自己戴罪立功,五十多口人的證詞,就屬他最情真意切。

  他交代,羅家祖輩來自北方,有一手神乎其技的盜竊術和盜墓手法,積攢了不少好東西,可這些年儘是「革故」之風,他們又偷了太多墓地里的老物件,這股風對他們來說就是喪命颶風,颳得一半族人被下放、清理。

  於是另一半人買身份改頭換面,遷移來這南方謀生。

  他們臥在東南角,歪打正著接觸到許多外地人,按羅大富所說:「這些人不知道為啥子這麼有錢,包火腿的都是金箔,抽旱菸的,那根杆子還是沉香做的…」

  「我都要懷疑,到底誰是大盜了。」

  也正因為這些好東西,才越來越多族人想重操舊業。

  齊鳴禮問羅大富,那些老物件在哪裡,他就一問三不知了。

  「這些東西都是族長他們保管的,我們也不知道,或者沒有帶出來吧。」

  了解過羅大富的證詞,再看三個老人的。

  他們對自家會偷雞摸狗本領的事供認不諱,可證詞上少了很多過往偷盜經歷,老物件三個字連提都沒提,像是沒有這樣的事。

  「帶不出來,我們跑出來的時候太匆忙了。」三個人統一口徑。

  齊鳴禮拿羅富路、羅國強嚇唬羅仲新:「你孫子和你生活在一起最久,你不說我就去撬他們的嘴巴。」

  本想死守秘密的羅仲新心神從這時候開始失守。

  「如果你們不說,怕是整個東南區的地都要翻一遍了。」

  羅仲新低下頭,神情晦暗。

  齊鳴禮又和審訊的同志扮黑臉好長一會,他才肯交代。

  「袁洋縣靠近雲省旗頭縣的地方埋著那些東西,也就是翻過南區後的兩座山,在省界碑那裡才能找到。」

  齊鳴禮詫異了一瞬,那不就是他來赴任需要經過的路嗎。

  既然問出來了,接下來就是部署人員去尋找古物。

  警所滯留室實在緊缺,一不小心,羅大富就和三個羅家大家長關在了一起。

  起初他們沒在意這個小輩,後來羅季勤回憶剛剛被關起來的小輩里沒有這號人,開始懷疑起來,就問他剛剛在哪。

  羅大富本就心虛,關在警所的這些時間更是憔悴,心房脆弱之際,不多時就暴露了自己早就被抓到的事,三個大家長鬼精鬼精的,哪裡還不知道是面前這個人出賣了他。

  一人一個巴掌就蓋過去,羅大富還被其中一個身體還算健壯的長輩踹到地上,差點起不來。

  「混帳!」

  「你怎麼不去死!」

  「除名,必須除名!」

  一口一個混帳,叫得羅大富惱羞成怒,他也不想供出他們,可抓他的警察太有本事,就算不用到他的供詞,也會想辦法從他們的戶籍上作文章,遲早會查出來的事,他能怎麼辦,他只能明哲保身!

  這群老不死的又知道他在這裡受到多大驚嚇嗎!

  羅大富雙目充血,也顧不上尊卑老弱,上去就是一頓拳腳相加。

  房間裡很快響起一陣拳拳到肉的聲音,其間還伴隨著幾聲怒不可遏的罵聲。

  羅仲新呵斥:「混帳,你鬆開!」

  「老東西,你去死啊!」

  周圍人一部分去拍滯留室的門,一部分上前阻止,羅大富很快被壓著打,但他驟然爆發,猶如一隻鬣狗,不出氣不罷休,也不知道抓住了哪個老人,開始往死里打。

  「別打了!要打死人了,羅大富,他是族老,你想被除名嗎!」

  扭打在一起的人根本不聽。

  等警察聽到這裡的動靜趕過來,三個人已是鼻青臉腫,羅大富掛著條鼻血,用袖口不住擦拭。

  「他們打我,警察同志,你們要替我作主啊!」

  警察看他們這樣,不敢怠慢,馬上去匯報。

  齊鳴禮知道後,額頭青筋暴跳,然後把打得最狠的幾個通通關進狗舍,和狗作伴。

  幾個人這才消停。

  夜色濃厚下,有七雙血紅珠子盯著他們,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七隻犬在幾個月里,又長大了不少,一亮牙齒,仿佛能把人的脖子啃咬下來。

  …

  第二天,袁洋縣警所通報失竊案的調查結果。

  南區東北角,系盜賊組織,破案過程公之於眾,小縣城隨之震動。

  又過了幾天,警所讓南區的失主來認領東西。

  昨晚,他們搜其他家的時候,順便把失物找到了。

  羅富路、羅國強跑得乾脆,沒來得及交代偷的東西藏哪了,警犬只搜出來部分,另一部分則是靠羅仲新,他了解孫子,交代了東西可能藏在哪,這才全部找出來。

  失主來認領東西的時候,初出茅廬的登記員,順嘴說了一句:「你們這些東西可真值錢,下次小心點。」

  他又嘀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資本家的家當。」

  「不不不不!」

  這伙認領東西的差點沒跳起來,明明登記員是對他面前的失主說的,他們卻比失主還激動,惹得其他警察都看了他們一眼。

  其中一個穿著灰撲撲的人趕緊上前,諂媚道:「警官您可別這麼說,您也知道那三個字近幾年有多害人。」

  其他人煞有介事地點頭。

  幾位警察一想,瞬間瞭然,也不再糾纏了,他們一個個都帶著黑眼圈,昨晚到現在都沒怎麼休息過,只想趕緊還完東西去休息。

  登記員打了個哈欠問下一個人:「丟了什麼東西?」

  「大火腿一根。」

  「什麼特徵?」

  「…上面帶金箔。」

  …

  「丟了什麼東西?」

  「一對破戒指。」

  「說具體。」

  「…金…摻金的,美國貨…上面有英文字母。」

  …

  「丟了什麼?」

  「菸絲。」

  登記員示意同事給他菸絲,老人家沒動,支支吾吾:「還有一根煙木倉。」

  「…沉香木做的。」

  登記員抬起頭,不死心地問了一句:「你們真不是那啥?」

  十幾個人把頭搖成撥浪鼓。

  這個時期,仍在對高資階層進行調查,他們可不敢沾上一點。

  「哪能啊,就是祖輩留下來的東西,也就這麼一兩件了。」

  「是啊是啊,我們跟資本家完全沒有關係。」

  「沒關係的…」

  十幾個人拿完東西,滿頭大汗地走在街上,明明同住在南區,中間卻隔得要多遠有多遠。

  偶爾對視上,也趕緊撇開頭,訕訕一笑。

  哈,你才是那個資本家吧。

  ……

  去雲省和燕省界碑處調查的人很快就有了消息,他們挖出來一箱前清古物。

  調查結果報告給上頭,警所被連著表揚,連日來的忙碌好似也不算什麼了。

  表揚信到警所的那天,齊鳴禮也拿到了獎金。

  所里還給了他們這些人一天的假期。

  齊鳴禮當即和老婆孩子下館子去。

  到達國營飯店,點上幾個招牌菜。

  一家人都吃得挺滿意的,除了齊罐罐,她只能吃一碗飯店裡的雞蛋羹。

  為了能沾點葷腥,她開始挨個叫過去。

  「麻麻。」

  「解解。」

  果然騙到一點湯汁,拌在蛋里別有一番滋味。

  「哇~」齊罐罐張開嘴哇了一聲,一口蛋羹要品好幾下,把正在餵她的文雯逗樂了。

  「看來還是外面的飯香,瞧你饞成什麼樣了。」

  齊悠悠舔舔嘴巴:「不是!媽媽做的比這裡好吃!」

  齊罐罐眨巴眼睛,連連點頭,同時不忘拿手催促媽媽餵快點。

  文雯笑彎了眼,卻沒當回事:「口是心非。」

  「媳婦…」齊鳴禮幽幽道,「罐罐什麼時候會喊人了。」

  「就這幾天,不過你都在忙。」

  齊鳴禮抹了把臉,湊近齊罐罐:「罐罐,叫一聲爸爸。」

  「爸——爸——」他一字一字教她。

  齊罐罐瞥了他一眼,嗷嗚一口吞掉餵來的雞蛋。

  「罐罐,跟爸爸念,爸——爸——」

  齊罐罐認真咀嚼,甚至好吃到手舞足蹈。

  齊鳴禮一看不行,連忙把文雯手裡的蛋羹拿過來,嚇唬道:「只有叫爸爸才能吃!」

  文雯好笑地看著他,這奇怪的勝負欲啊。

  「跟著我念,爸——爸——」

  齊罐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手裡的蛋羹,又看看他期待的表情,隨即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大聲道:

  「誒!」

  「不是,」齊鳴禮有些著急,「罐罐跟爸爸念,ba——ba——」

  「誒!」

  「ba——ba——」

  「誒!」

  「……」齊鳴禮抿嘴,小兔崽子,你是故意的!

  「不叫就不給吃了!」

  齊罐罐倒進媽媽懷裡,蹭著她發出呼嚕呼嚕的滿足聲。

  不吃就不吃,回家讓媽媽做!媽媽的更好吃!

  齊鳴禮見狀,不服氣地把孩子抱過來,讓她和自己面對面。

  齊悠悠連飯都不吃了,跑到齊鳴禮身邊,搖晃他:「爸爸你不能欺負妹妹。」

  文雯拍了下齊鳴禮:「慢慢教。」

  「媳婦兒,我委屈啊,」齊鳴禮惆悵道,「這才兩天,閨女都會叫人了,就是死活不叫我。」

  「不行,這兩天我來帶她,一定讓她叫爸爸!」

  「誒!」

  「我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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