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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想要編制嘛~

2024-09-07 22:30:19 作者: 聞芒

  齊老頭手一抖,紙差點拿不穩。

  「怎麼還要交錢?」

  齊鳴禮不客氣:「爹你搞清楚公糧站不是我們家開的,多少人想擠進去,齊鳴仁一個沒正經上過班的人憑什麼得到這份工作?憑他是你兒子還是憑他沒本事人家活該讓給他啊。」

  這話說的齊老頭臉上臊紅,不過臉黑讓人看不清楚,他吶吶:「可這也太貴了,你都認識引薦的人了,他怎麼不能少收一點。」

  「引薦人是引薦人,他上面還有個面試的,人家不得打點一下?說句好話掏根煙吃個飯都五十一百了。」

  齊老頭倒吸一口涼氣:「真要這麼多?」

  齊鳴禮:「可不止齊鳴仁一個人想要這份工作,我是把錢往上報了,這樣才能壓過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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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爹沒錢,你看…」

  齊鳴禮可不相信他沒錢,「我也沒錢。」

  「我真沒錢!」齊老頭急了,「你跟引薦人說說讓他少要點。」

  「這事門都沒有。」

  「您自己掂量掂量,聯繫晚了,好工作就是別人的了,齊鳴仁還是一輩子只能種地。」

  齊老頭又急又氣,黑沉沉的跟醬油瓶一樣,可同時這句話也相當提神醒腦。

  齊老頭這輩子最大的希望是什麼,就是擺脫泥腿子的背景,成為光榮的城裡人,有反骨的齊鳴禮到現在還是農村戶口,是指望不上了,但被他寄予厚望的齊鳴仁年富力強,簡直大有可為,他只是缺少一個機會而已。

  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眼前,齊老頭怎麼不眼熱。

  他呼吸急促,腦子瘋狂轉動,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反覆煎熬著,手指不安地摳褲腿上的洞。

  齊鳴禮知道他心動了。

  他在原地欣賞了一會齊老頭的模樣就不再理會,飛快跑回小西間,告訴文雯分家的好消息。

  昨晚回來的太晚,她和孩子先睡了,早上又太忙,他都沒機會說。

  等這一紙證明遞給文雯看的時候,她果然很高興,和他一樣不在乎小西間還能不能住。

  文雯剛開始高興了一會,緊接著問:「那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隨時都可以,」齊鳴禮笑著道,「我這次能提前回來就是組織上給我下了調函,你跟我一起走。」

  這事他誰都沒說,就等著分完家直接赴任。

  齊鳴禮調配的地方是燕省袁洋縣,就在隔壁。說來也巧,齊家村在雲省,卻和袁洋縣只隔了兩座山,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他們沒有什麼東西可帶,輕裝簡行之下一個包袱就可以走了。

  齊鳴仁齊鳴義都以為齊鳴禮是被齊老頭趕走,這幾天沒少在暗地裡偷著樂。

  他們知道他提出分家,卻不清楚其中具體。

  在他們看來,出了齊家村,外面沒房沒地的,齊鳴禮只有受苦的命。

  打了他們又怎麼樣,還不是照樣什麼都沒分到。

  活該。

  齊老頭對這三個孩子的寵愛呈遞減狀態,到齊鳴禮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從小這個弟弟就是個冷淡性子,和兩個哥哥不怎麼親近,也不主動爭取齊老頭他們的寵愛,他被掃地出門齊鳴義早就猜到。

  但是他沒想到,在老三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會約他出來談心。

  沒想到歸沒想到,想看他耍什麼花樣的齊鳴義還是來了。

  兩個人來到稍高的坡上,從這裡可以看到他們家和隔壁幾家的情況,眼睛好的還能看到這幾家都做了什麼飯菜,養了什麼家禽。

  站在這裡,風大,齊鳴義手捏住衣領,縮著身體,他最近習慣少說話,說完話會抿緊嘴巴擋住缺了一顆門牙的地方。

  「找我做什麼?」

  他是不會幫他向爹求情的,齊鳴義恨恨地看他一眼。

  齊鳴禮視線隨處落在坡下某一點上,輕鬆得好像在說天氣怎麼樣。

  「等大哥進城了,我們都不在爹娘身邊,你要好好照顧他們,以後我們也不會經常回來,以前的恩恩怨怨就散了吧。」

  嗯?進城?

  齊鳴義歘地轉向齊鳴禮:「里什麼意思?」

  「誒?」齊鳴禮蹙眉,「你不知道?」

  「這沒什麼好瞞的,爹也真是的,」齊鳴禮搖搖頭,有些無奈。

  「你快索!」

  齊鳴禮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爹給大哥買了一份工作,就在公糧站。」

  公糧站,齊鳴義當然知道,生產大隊和每個村都要巴結的對象,那裡的人只要負責檢查糧食就能輕鬆獲得一份高工資,常常捻著米糧往嘴裡放,咔吧兩下,然後眉頭動一動,讓一群人跟著緊張。

  像是怕他多想一樣,齊鳴禮又補充:「不過有點貴,可能要把家底掏空了,這幾年你就辛苦一點,等大哥在城裡站穩腳跟就好了。」

  家底掏空,站穩腳跟,這幾個字直接把齊鳴義刺激的眼睛發紅。

  齊老頭手裡的錢也有他上交的那部分,雖然少,但絕對比齊鳴仁多,現在要用他的錢給對方買出人頭地的機會?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齊鳴義沒打招呼就撒丫子往坡下跑。

  齊鳴禮見狀也不怪他。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己利益損失了還被蒙在鼓裡,誰不氣憤。

  走之前,他也算把這顆雷埋下了。

  齊鳴義其實很清楚齊老頭最看中大兒子,什麼好的都給他,之前還能以貪二老的小便宜來維持微妙的平衡,現在卻一點好處都得不到,平衡自然被打破。

  狗咬狗一嘴毛,可惜不能留在這看戲,齊鳴禮感慨。

  他慢悠悠地走回去。

  路過西牆時看到蜷在狗洞裡的老狗,認出他,隨意對它說:「過幾天我們家就搬走了,別一直待在這了,找個更暖和的地方過冬吧。」

  老狗不知道聽懂沒有,同一個姿勢都不帶變的。

  齊鳴禮也只是好心提醒一句這隻和小女兒有些淵源的狗,可誰知第二天上路的時候他竟然在隊伍後面看到了磨爪子的老狗。

  文雯抱著女兒,坐在小三輪上,此時他們都已經離開齊家村好長一段路,她對丈夫說:「它都跟了好久了,像是朝罐罐來的。」

  不是像,它就是為了罐罐。

  齊罐罐掙脫一隻手,朝老狗那擺了擺,附贈一枚無齒嬰兒的笑。

  老狗專注地看著齊罐罐,亦步亦趨。

  齊鳴禮停下蹬車子的動作,轉頭說:「這狗八成是認主了,還挺忠誠。」

  齊罐罐啊啊叫著反駁。

  它是我一見如故的兄弟!

  「那就讓它跟著吧,養他一條狗也不花多少錢。」

  小三輪騎了兩個多小時才看到城關,從這裡可以直接買票到袁洋縣。

  齊鳴禮任職的地方是當地警所,有分配宿舍,他把申請表和證明文件一交,鑰匙很快到手。

  筒子樓長長的走廊上有許多單間。

  齊鳴禮被分配到一端走廊盡頭,沒別的好處,就是頭尾兩端單間的面積會比中間的更大一些,他完全可以把房間隔成兩間供一家四口住。

  新地方免不了打掃,齊鳴禮一個人忙上忙下個把小時就完成了。

  單位給他三天時間收拾安頓,他又用一天半把該置辦的東西收拾好,期間文雯都插不上手,要麼被他按著休息。

  一切大功告成時已經是第三天,齊鳴禮扶著老腰躺在床上不想起,旁邊是抱著奶瓶啜奶的齊罐罐。

  小傢伙喝奶的時候,渾身好像開了什麼開關,手腳和腦袋都在歡快地抖動,跟醉奶一樣。

  「還是你好,吃吃喝喝一天就過去了。」

  齊罐罐停下抖腿,覷他一眼,親爸確實有點憔悴,這麼想著,她猛的吸溜一口奶,然後大方地把奶瓶磕在他臉上。

  「啊啊啊。」請你喝。

  齊鳴禮哭笑不得地拿開奶瓶,晃了晃裡面只有一小口的量:「真是謝謝罐罐了。」

  「爸爸你知足吧,」齊悠悠拿著洋蔥進來,看到這一幕幽幽道,「妹妹都沒有給我喝過。」

  妹妹護食又貪吃,平常除了老狗都不帶搭理人的。

  她捧著洋蔥逼近齊罐罐,「妹妹給姐姐親一口。」

  然而齊罐罐聞到一股辛辣的味道,嚇得連連擺手。

  齊悠悠還以為她看到自己很激動,開心地糊了她一臉口水。

  一下不夠,又來了好多下。

  到最後齊罐罐攤著張生無可戀的臉,成功被齊悠悠親紅。

  齊罐罐:她太愛我了。

  齊鳴禮看的眼熱,也湊過去親了下小女兒胖嘟嘟的臉蛋。

  像豆腐。

  還想再來一下。

  可隨即他聽到一聲令人汗毛林立的叫聲。

  「汪!」

  老狗一叫,齊鳴禮心道糟糕,一個鯉魚打挺,竄出去好遠。

  老狗確實是護主的狗,護齊罐罐,咬的卻是他。

  不為別的,在它眼裡把幼崽親紅的齊悠悠還太小,沒有威脅,但是齊鳴禮不一樣,他成年了,就不能欺負幼崽。

  一人一狗竄出去老遠,在逼仄的二樓走廊你來我往。

  這麼一會的功夫,左鄰右舍就知道新搬來的小伙子又被狗攆了。

  三天裡已經發生三次。

  文雯端著飯菜進來:「吃飯了。」

  老狗聽話地停下,又警告似的朝齊鳴禮低吼,這才罷休去吃飯。

  齊鳴禮趕緊捶老腰,每捶一下嘶一聲。

  好在明天就去上班,他也不用被狗攆了。

  這麼一想還挺開心。

  齊鳴禮走到又樂呵自己玩自己的齊罐罐身邊,對一邊的文雯說:「親孩子要趁早,老狗一點也不懂。」

  文雯:「老狗只是太緊張罐罐了。」

  「別人家的孩子人憎狗嫌,咱們家罐罐和別人不一樣。」

  齊罐罐含著手指,點頭:對呀對呀。

  「你個小人精還聽懂了不成?」齊鳴禮逗孩子,臉湊過去,「爸爸明天要去工作,給你賺奶粉錢,罐罐是不是要表示表示?」

  齊罐罐裝死,別以為她看不到,衣柜上還有好多奶罐,她根本不愁吃喝。

  齊鳴禮偷看一眼忙吃飯的老狗,快狠准地又親向孩子臉蛋。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罐罐不親他,那他主動一點也沒事。

  文雯笑著把瞪大眼睛的齊罐罐抱過來,向齊鳴禮:「快吃飯吧,不是說一會去溜達一圈認個門?」

  齊鳴禮是打算去單位看一眼的,調函說是下基層,但具體做什麼還需要警所具體安排。

  這麼想著,他快速吃完飯,然後跑向警所。

  時值冬天,街上都沒有幾個人,卻有好幾個穿警察制服的人來來去去。

  進警所後又有十多個來報案的人堵在門口,走近,從他們的隻言片語齊鳴禮了解到案件全是失竊,失主想讓警察幫忙找小偷的。

  安撫群眾的警察:「各位稍安勿躁,我的同事已經在去查的路上。」

  裡面的人不停地擦汗,好像招架不住吵吵嚷嚷的百姓。

  「同志過來登記一下。」

  一位警察以為齊鳴禮是來報案的,走到他面前。

  齊鳴禮連忙表明身份,說明來意,提出想提前熟悉環境的要求。

  那名警察上下掃視一眼他:「你就是新來的啊。」

  他把齊鳴禮領到後面一棟宿舍樓,一路通過幾條走廊,來到狗舍面前。

  「這就是你以後的工作。」

  入目,一排半人高的狗舍,約摸七隻,裡面的狗高貴冷艷地爬坐舔毛。

  齊鳴禮傻眼了。

  他是下基層的吧,但是…怎麼被分配到這種地方了。

  「上面指示,有新的警犬訓練員會來,八成就是你,既然要熟悉環境,順便也熟悉熟悉它們吧。」

  說完這個人乾脆利落地走掉,徒留齊鳴禮和這些狗乾瞪眼,期間七隻狗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一小時過去,齊鳴禮認清自己「狗不理」的事實。

  他果斷轉身回家。

  一回家就找老狗,嚴肅又認真地蹲到它身邊:「老狗我相信你是有靈性的,你比一般狗聰明,你是狗中這個…」他豎了個大拇指。

  「你想不想吃肉骨頭。」

  老狗沒搭理他,眼睛看向床上呈大字型睡得憨甜的幼崽。

  齊鳴禮咬咬牙,決定下個猛料,「我給你買肉罐頭,這罐頭不便宜,還是進口專門給狗吃的,特好吃,只要你跟我去警所,我就給你買。」

  老狗不為所動。

  但齊鳴禮知道它一定聽懂了。

  縱觀二十多年,齊鳴禮見過不少土狗、幾隻寵物狗和為數不多從國外進口的貴賓狗,他家老狗絕對是最聰明的那個。

  他只有一個請求,那就是老狗跟他去一趟警所,不為其他,就是想用一隻土狗引起那群高貴冷艷的傢伙的注意力。

  它們完全不睬他還怎麼訓練!

  齊鳴禮決定下最後一個誘惑。

  「你想要編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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