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石匠張旺
2024-09-07 20:58:14
作者: 姜牧雲
虞瀾哈欠連天的拽著我,說道:「你不困啊?趕緊睡覺吧。」
我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這人身上,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只好跟著虞瀾先上樓了。
一進屋,我便倒頭就睡,這一睡,就到了下午。
我迷迷糊糊的被餓醒了,敲敲虞瀾的門,她也剛醒。我尋思叫她一起先下樓去找點吃的。但她不愛動,我便自己動身。
我剛要下樓,迎面上來個人,這下,我看清楚是誰了!
這人帶著卡其色的牛仔帽,脖子上纏著絲巾,這人,正是火車上抱著罈子的人!
還真是巧啊,走到哪都能遇見。但之前的事兒也都過去了,我對他也沒什麼敵意,於是,我主動走了上去,說道:「哎呦,真是緣分啊,在這也能遇見你?」
顯然,他看見我以後,也愣了一下,沒想到我能在這。
半晌兒,他緩過神來,疑惑地問道:「恁在這做啥哩?」
我笑著說道:「旅遊啊,你幹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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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我故意隱瞞什麼,我一旦說自己是個道士,這事解釋起來就很麻煩。
他臉上有些慌張,囫圇個地說道:「俺、俺也旅遊。」
「旅遊也抱著一罈子肉?」我笑著看著他懷裡鼓鼓囊囊的東西說道。
他一把把我推開,說道:「俺還要吃飯,走嘞。」
我在他背後喊道:「一起吃一口唄?」
然而對方回答我的是他用力踩樓梯的聲音。
其實吧,我是覺得挺有緣分的,在這窮鄉僻壤能同一個陌生人遇見兩次,這緣分屬實難得。再一個吧,我覺得他這人挺有意思的,也挺實在,一想起他找虞瀾要錢的樣子,我就想笑。雖然他行為怪異,還抱了一罈子的人肉組織,但這一刻,我挺想跟他認識一下。
下了樓,終於找到了吃飯的館子,我打包了些餃子,準備帶回去吃,順便多預備出來兩份,給老闆和抱罈子大哥帶回去。
老闆一聽餃子是給他的,樂的牙花子都要呲出來了,笑著說道:「哎呀,這多不好意思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他那眼睛就沒離開過餃子。
我故意摟住袋子,說道:「既然這麼不好意思,就別難為你了。」
說著,我就要把餃子拿回來。
老闆臉上堆著笑,嘴上忙不迭地說道:「別別別。」
話沒說完,餃子已經塞他嘴裡了,這一瞬間,我覺得這人雖然雞賊,但也挺可愛。
我敲敲虞瀾的房門,房間內,傳來虞瀾慵懶的聲音:「馬上就起。」
好傢夥,剛才就說起床了,現在還是這套嗑,我把她那份留了出來,準備自己先吃點。
樓上一共就五間房,拋出去我和虞瀾的,剩下的我挨個敲了敲門,終於,找到這人了。
這大哥只把房門開了個縫,一臉警惕的看著我,說道:「恁做啥?」
我晃了晃手裡拎的餃子,說道:「我自己吃沒意思,咱倆正好作伴唄?」
大哥還是一臉警惕,說道:「那女娃嘞?」
我擺擺手,說道:「懶被窩子呢,快快快,餃子涼了不好吃。」
說著,我就從門縫裡擠了進去。
一進門,這大哥也吃飯呢,只是吃的比較簡單……
桌上擺著半拉被咬一口的槓頭餅,旁邊散落著半袋榨菜鹹菜,見我盯著桌上的吃食,大哥的臉上也有點尷尬。這時候,我的腦海里,忽然想起玄慧在我窘迫時的樣子。
我連忙說道:「嘖嘖,大哥,挺會享受啊!槓頭餅這玩意越嚼越香,給肉都不換。」
說著,我自己拿著餅,吭哧就一大口,嗯,除了硌牙,沒啥太大缺點。
我把餃子放在桌子上,說道:「餃子買多了,你幫我分擔點。」
說完,我自己就先吃了起來。
這大哥看著我,試探性的夾起一個餃子,我假裝看不見,低著頭接著吃。
半晌兒,這大哥嘴裡嚼著餃子,含糊不清地問我:「恁為啥給俺買吃的?」
我抬起頭,擦擦嘴,說道:「不為啥啊,我買多了啊。」
大哥不出聲了,低頭自顧自的接著吃,半晌兒,憋出了四個字:「俺叫張旺。」
我笑了一下,放下筷子,說道:「陳銘。」
既然話頭打開了,我就繼續說道:「大哥,那天警察說你藏人體組織,你抱著一罈子肉,咋回事啊?」
一聽這話,張旺的臉色馬上就變了,放下筷子,從兜里不知道翻找什麼。
半天,他掏出來一把毛票兒,認真地說道:「俺吃了你七個餃子,一個餃子算五毛,那就是三塊五,給恁錢,恁快走。」
他一邊說著,一邊快速揮舞著手,似乎我這句話踐踏了他的秘密花園。
他這舉動,倒是給我整愣了。我放下筷子,說道:「哎呀,不想說就不說,這是何必呢?」
說完,我低頭接著吃,整個屋裡只剩下咀嚼食物的聲音。
過了半天,也不知道張旺是怎麼想明白了,突然抬頭說道:「恁不是問我這罈子嗎?我跟恁講了,恁可不興說。」
我連忙放下筷子,認真的聽著。
張旺從背包里摸出個兩塊五的二鍋頭,猛喝了一大口,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深呼一口氣後,看向我。
他開口說道:「警察說俺這肉是人體組織,沒說錯。」
我心一驚,好傢夥,坐我面前的不會是個食人魔啥的吧?
但我轉念一想,要真是食人魔,他也從局子裡出不來。
張旺抬頭看了我一眼,說道:「那是俺工友。」
我把目光放在角落的罈子上,張口問道:「大哥,你是做啥活兒的?」
張旺沒抬頭,口中含糊不清地說道:「石匠,炸山的。」
這下,我也算是知道他的背景身份了。
張旺嘴裡含著餃子,繼續說道:「山上放炮,炮藥出了問題,六個工友,都炸成肉渣子了。」
說完,張旺夾起個餃子,仔細端詳著說道:「劉老二上次吃餃子差點噎死,俺們都說他餓死鬼托生,結果炮一響,他真成了鬼。」
張旺說的「放炮」就是北方一種用火藥開採石頭的方式。
我大概捋順明白一些,這罈子里的肉,就是他的工友。
我疑惑地問道:「聽你這口音,應該是陝北那面的吧?你往大南面跑啥啊?」
張旺嘆了口氣,看著角落的罈子,說道:「俺們那面有個規矩,人要是死外面了,下輩子就不能托生成人嘞,這幾個人是俺帶出來的,俺得給他們帶回去。」
說著,張旺又灌了口酒,說道:「俺們老闆說這地方有高人,讓我找個叫丁老皮的人,說能給俺們工友縫成人樣。」
我心頭泛起疑惑,要說縫屍匠我還聽過,但他這幾個工友,就是幾塊碎肉,神仙來了,也很難復原吧?
我張口問道:「這丁老皮是什麼人啊?」
張旺把頭伸了過來,沖我打了個酒嗝,神秘的說道:「據說這人老神了,祖傳幹這個買賣的,在他手裡,就沒有補不了的東西。」
我倒是挺想見識見識這手藝的,於是張口說道:「你要找到這人了,能不能帶我一起去,我也長長見識。」
張旺幾口酒下肚,話也變的多了,很豪爽的一揮手,說道:「沒問題啊。」
酒足飯飽,張旺也被酒精弄的搖搖晃晃,我給他弄到床上以後,趁著他還有些許的意識,我倆趕緊互換了手機號。
虞瀾也終於起床了,洗漱完畢,大口大口的吃著餃子,我念著《道經》打發著時間。
次日清晨,我和虞瀾剛下樓,迎面遇見了老闆,老闆見我倆要走,拍了拍我肩膀,很認真地說道:「一路順風。」
說著,他低下頭在紙條上寫了一串數字,遞給了我,他說道:「關桂山這地方不大,遇見搞不定的事,打給我。」
我感激的把他電話號存起來,說道:「怎麼稱呼啊?」
「叫我花皮狗就行。」老闆笑著說道。
虞瀾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調皮地說道:「這名起的真有創意。」
告別老闆,我倆急匆匆的趕往客運站,生怕再一次錯過去俞家村的客車。
終於,暴土揚塵的空氣中,遠處駛來一輛深綠色的客車,或許是山路太難走,這車像是喝多了一樣,一路搖晃到我倆跟前。
司機一聽我倆去俞家村,和售票員對視了一下。
隨後,他倆意味深長眼神盯著我和虞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