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女媧祭上

2024-09-07 20:28:45 作者: 涯余

  到後來,這柄來歷蹊蹺的玉如意也沒派上用場,只能壓箱底吃灰。

  不光如此,霍忍冬發現外出上課時,路遇的管事、弟子們對她格外殷勤熱情,與之前判若兩人。

  門派里作威作福的王佩玲原地消失不見蹤影,連同跟在她身後的兩名跟班,王衛、王連,也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她洞府門口祈求原諒。

  說要是不得她一句諒解,他們就要被慈惠真君扔到思過崖關上十年。

  ……這像是戚慈能做出來的事。

  為前段時間的針對出了一口惡氣,溪洞天的藥農們天天看好戲,大呼過癮。

  

  霍忍冬對他這種幼稚的行為見怪不怪,並未放在心上。

  下月初三,白玉京女媧祭,全城放假一日。

  女媧祭的前半月城中就開始熱鬧了,不光白玉京城內,連下屬的四個鎮子,大街小巷都陸續出現不少有商業頭腦的人。

  他們售賣一些用鮮花、彩帶做的花衣,象徵著吉祥如意的頭冠、小飾品,驅除邪穢的儺面與描畫著神使模樣的摺扇,皆是祭祀當日能用到的東西。

  攤販們推著裝滿琳琅滿目貨品的小車,從街頭走到街尾,吆喝聲抑揚頓挫、此起彼伏。

  還有不少一看就是跑出來玩的門派弟子,整個白玉京上上下下喧鬧至極。

  神女遊街是從白玉京大門口的青銅古鐘敲響時分開始,傳統為正午一刻。

  屆時,神女與三名神使乘坐的花車要從白玉京的中央鐘樓向城東區出發,按照東南西北的順序將四個鎮子游一遍,播撒甘霖惠澤凡人,再回到中央,舉行篝火傳頌,方算是結束。

  要是運氣好,距離近些的凡人村落也能受到恩澤。

  女媧祭是每年的大事,城中神女遊街的道路已經提前搭好了色彩鮮艷的七色蠶紗,隔一段距離就掛上一盞紅燈籠,一個個小柿子似的掛在房屋樓閣處,陽光照下來整條街都是鮮亮的色彩。

  霍忍冬既然受了司宏闊的囑託,就準備好好干。她今日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就和另外兩個扮神使的女弟子一起去了中央鐘樓。

  平日裡無人踏足的鐘樓,此刻上上下下人聲鼎沸,人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其中叫喊的、急跑的,亂成一團。

  司宏闊手裡握著個千里眼、大喇叭的法器,正到處指揮弟子。見她來了,忙揮手打招呼,將人往樓上領。

  雖然花車只有一名神女和三位神使,但周圍的配套人員也不少。

  天界大元帥、天兵天將、雷公電母、土地公婆……

  別說凡人喜歡這種神仙的戲碼了,連修仙者都喜歡。

  鐘樓一二層擠滿了換衣服上妝的人,大部分是男子,天兵天將的衣服本來就重,他們又熱又累,混在這嘈雜的環境裡,聲音更是一個比一個響亮。

  單單從他們中間擠過去,霍忍冬就覺得自己耳朵嗡鳴,已經開始暈眩了。

  這就是女媧祭背後的故事嗎……她在心裡腹誹。

  別看在凡人百姓面前井井有條,其實背後指不定如何亂呢。

  所幸司宏闊似乎挺有面子,他平日裡嬉皮笑臉沒一點架子。如今到了鐘樓,霍忍冬才意識到他也是個有身份的真傳弟子。那些忙得暈頭轉向的演員們瞧見了他,也是要停一停喊上一聲司師兄的。

  司宏闊用特權,為她們騰了一間比較寬敞乾淨的房間,還叫了兩個負責上妝幫忙的小師妹。

  「今日人多眼雜,人手又少,師父特意叮囑我要照顧好你,你們就在這裡準備,到了時間自然有人來叫。」

  說著,他抬手招呼來那兩名小師妹,手中還捧著色澤鮮亮的華麗衣服首飾。

  霍忍冬一眼就看出來不對:「這不是神使的天衣。」

  兩名小師妹對視一眼:「師姐,這是女媧神女的天衣。」

  司宏闊撓撓頭,壓低聲音:「害,你也知道。王佩玲被師叔祖罰去思過崖面壁了,要三年才能出來。現在臨時找人也來不及了。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霍師妹,由你當這個神女正好。」

  霍忍冬頭疼:「那神使豈不是缺一人?」

  司宏闊擺手:「沒關係的,她們倆一左一右站著,中間再擺些花束,少一人問題不大。」

  主辦方都這麼說了,霍忍冬有什麼辦法。她一切聽從安排,只得點了點頭。

  司宏闊將最重要的三名女子安排好,便去忙活了別的事。

  歷代被選中參加花車遊街的神使扮演者,皆是皮膚白嫩、模樣秀氣的少女,一般都是天衍宗各大支脈的真傳、內門弟子,以容顏出眾出名。

  霍忍冬的呼聲太高,所以司宏闊還舔著臉找上門幫忙。

  換衣上妝的步驟是十分麻煩的,霍忍冬光看著那一層層的珍珠粉往臉上撲,將面容撲白白的一層,又是描眉又是畫唇又是挽發,兩名嫩生生的小師妹轉眼就成了木偶娃娃……她就覺得累。

  等到她們二人大致換好服裝,就輪到了霍忍冬。

  方才看別人的時候還好,到了她自己才體會到上妝的難熬:那些沉重的發包、簪子頭冠頂在腦袋上;散發著濃郁香味的脂粉往鼻子裡鑽。

  霍忍冬打了好幾個噴嚏,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給她上妝的師妹是個話癆。

  對方一邊描眉,一邊笑著打趣:「師姐,你的皮膚比珍珠粉還白嫩,我都不敢多撲粉呢。」

  已經畫好妝的一名師妹也笑:「就是,我們這些神使站在神女旁邊,真是一點顏色也沒有。」

  她們你一嘴我一語的閒聊,等上妝結束,霍忍冬的脖子也酸得動不了了。

  「好了!」

  霍忍冬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落在面前的水鏡中,她微微一愣,露出震驚的表情。

  小時候爹娘還在時,她在家裡也是不做粗活的小姑娘。後來獨自一人生活,她又要耕地又要採藥,並不如何打扮。

  越長大,她的眉眼輪廓逐漸張開,才有了清麗脫俗的外貌。她當然知道自己容貌是出眾的,否則那韓廬一介修真子弟,也不會願意娶她。

  只是她從不知道,經過胭脂水粉妝點過後的臉,會……有那麼大的差別。她仿佛都不認識鏡中的人是自己了!

  鏡子中的女子好像是另一個人,一個完全讓霍忍冬倍感陌生的,衣飾華麗、一笑傾城的角色美人。

  時間臨近午時,日頭正毒,距離花車出街還有半個時辰,街道上開始飄起飯香。

  因為參加祭祀的大部分都是築基期以下的弟子,修為不夠不能辟穀,因此舉辦方還貼心地為他們準備了茶點。

  省的花車還未歸來,天兵天將先餓死在半道上了。

  霍忍冬裝扮妥當端坐在桌邊,見有兩名小廝拎著食盒,專門送來糕點茶水,均是精緻非常。

  再看那些小廝,身著深藍短褂配魚尾木符,赫然是銀海書齋的打扮。

  一名師妹打開茶壺蓋子聞了聞:「哇,有新鮮的青竹露。」

  「還有日日賣空的白豆糕呢,我想吃很久了!」

  「銀海書齋真是名不虛傳,有他們贊助太好了。」

  一名年紀小的小廝低低俯首:「齋主應了秋水真君來幫忙,因此很看重這次女媧祭,特意吩咐要好好伺候諸位。」

  「幾位仙子有什麼想吃的,小的馬上就去辦。」

  「多謝你家齋主費心了,如此已經足夠。」

  小魚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正準備告辭,餘光忽而瞥見一人正盯著他看。

  他將臉轉過去一瞧,就對上了一雙明淨清澈的杏眼。

  一名女子端坐於桌邊,穿著和其他神使不同的彩虹色天衣,烏黑柔亮的秀髮挽成飛仙髻,上面戴著金光燦燦的寶冠,整個人雍容華貴,如同神女親臨。

  小魚呼吸一窒,不敢細看,迅速將視線撇開,在旁邊的人身上晃了一圈,又垂下去。

  「小的告退。」

  他和金甘二人退出了嘈雜的鐘樓,七拐八拐來到一家不遠不近的酒樓。

  包間裡,身著白衣的俊雅公子正憑欄獨酌。

  獨孤易瞥了眼小魚,後者立馬報告:「齋主,東西已送過去了,兩名神使都很喜歡,只不過霍姑娘已經築基,倒是不吃東西了。」

  獨孤易露出滿意的表情:「築基,我就知道她非等閒女子。」

  他晃了晃手裡的酒盞:「你看見她了,如何?」

  小魚愣了下,瞥了眼站在旁邊一聲不吭的啞奴,低下頭道。

  「——閉月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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