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懷生
2024-09-07 20:14:52
作者: 一葉行舟
沈顏回走進一步,一名黑衣人連忙道:「我勸閣下不要趕盡殺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哦?是嘛,」沈顏回挑眉,收起鞭子,竟然意外的好說話,「那我就放你們一馬,你們走吧。」
兩名黑衣人猶豫地站起身來,其中一人對沈顏回拱手道:「在下甘拜下風,不知可否告知閣下的名諱?」
「怎麼?告訴你們名諱,好讓你們來復仇?」沈顏回笑著道,「不過,告訴你們也無妨,回去讓你們主子好好想想,這段時間得罪了誰。」
兩名黑衣人對視一眼,接著對沈顏回拱手一禮,轉身飛走了。
沈顏迴轉身將那考生扶起來,問道:「你沒事吧?」
考生有些愣愣地搖了搖頭。
皇上也走了過來,對沈顏回道:「你跟他們說了什麼?」
沈顏回哼笑一聲:「也沒什麼,只不過順手栽贓一下罷了。」
秀才看著兩人,驚疑不定道,「你們是……」
「噓。」沈顏回豎起一根手指,對秀才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們走。」
沈顏回將考生帶回了玲瓏閣,要了個房間,便把他帶進了屋。
考生一路都沒有說話,等進了房間,面向兩人,直直地跪了下去。
「謝兩位大俠救命之恩,不知兩位大俠是何人?我竇懷生一定報答兩位。」
沈顏回將他扶起來,笑著道:「剛才不是說了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哪知,那考生卻搖了搖頭:「少俠剛才隨口栽贓,想來是知道那些人的身份,知道身份卻還敢仗義出手,想必兩位也不是等閒人物。」
沈顏回聞言,挑眉問道:「我們知道他們什麼身份不奇怪,難道你也知道?」
秀才點了點頭:「我在京城沒有任何仇家,只是剛在鴻躍樓說了那些話,便遭人追殺,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沈顏回感慨:倒是個聰明人!
她隨口道:「方才我們在這裡聽到你在鴻躍樓說的一番話,覺得與你一見如故,於是便想交個朋友,哪知,正好碰到了這件事,也算是你我的緣分吧。」
皇上斜睨了她一眼,覺得她胡說八道,張口就來的本事,實在是高。
竇懷生不疑有他,聽了這番解釋,心裡也十分激動。
沈顏回見距離拉進,於是試探地問道:「我剛才聽兄台句句所言,似乎對攝政王早有微詞,不知是何原因呢?」
竇懷生提起攝政王,頓時握緊了拳頭,咬緊牙關,說出來的話,都帶上了些咬牙切齒:「攝政王此人貪婪成性,罔顧百姓的性命,哪怕再多人說他好,我也絕對不會支持他。」
沈顏回覺得這裡面必有隱情,於是追問道:「不知,兄台可否告知其中緣由,我這位李兄弟,還有幾分能力,可以幫你討回公道。」
皇上聽她終於提到了自己,於是也清了清嗓子:「竇兄如果信得過我們,不妨說一說。」
竇懷生嘆了口氣,語氣低沉:「此事說來話長……」
沈顏回讓竇懷生坐在皇上對面,又給他倒了杯水。
竇懷生謝過沈顏回,這才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
原來,這竇懷生是來自於江南地帶,一年前,江南發大水,淹了很多地方,竇懷生所在的村子便深受其害。
當地的父母官將災情上報到朝廷,朝廷倒是很快便派了人前來賑災。
可是那名欽差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便將所帶的糧食放在府衙,先歇了一晚,可誰知,第二天打開箱子,有幾個箱子卻變得空空如也。
欽差大怒,一口咬定是這裡的官員將糧食偷走了。
當地官員與欽差百般解釋,卻被他惡語相向,口口聲聲道:「現在國庫空虛,朝廷用錢緊張,能給你們擠出這麼多來,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竟然還不知好歹,膽敢偷竊,識相的現在就拿出來,不然等本官回去回稟聖上,治你們一個偷竊罪,那可是要殺頭的。」
當地的官員平常見的,都是純樸的鄉親們,哪裡經歷過這種陣仗,一聽要殺頭,立馬嚇得腿軟了,連聲道饒命。
這時候,欽差卻又說了好話:「你看,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們說不清楚,我作為糧食的押運官,同樣要負些責任,不如就這樣,把剩下的糧食給鄉親們分下去,有多少分多少,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官員們一聽,哪有不應的道理。
於是,欽差便聯同官員們一起,將僅剩的一點糧食發了下去。
但是,這點糧食哪裡夠分啊,百姓們吃不飽,為了搶一個饅頭,鬧出人命的情況比比皆是。
竇懷生父母把僅分到的一點糧食都留給了竇懷生,兩人卻都活活餓死了。
竇懷生說完,便忍不住用拳頭砸向了桌面:「那些官員也是糊塗,這擺明了就是那欽差私藏了糧食,又禍水東引,騙得他們不得不上了他的賊船,最後才導致死了這麼多人。」
皇上聽了竇懷生的話,握著杯子的手收緊,他看著義憤填膺的竇懷生,聲音發緊。
「我記得,去年作為欽差,去南方賑災的,正是攝政王的次子——周子越」
「沒錯,」竇懷生直起身來,面露激動之色,「就是他。」
皇上聽了,心中仿若有一把火在燒,去年南方的災害如此嚴重,攝政王第一個提出要及時派人去賑災,而且讓自己的兒子親自前往。
皇上原本還在欣慰,攝政王就算再有野心,也絕對不會致百姓的危難於不顧,卻沒想到……
突然,一陣溫熱傳到手上,皇上驚醒,才看到一隻手,附到了自己的手上。
那隻手輕輕地將他的手指掰開,將手心裡杯子的碎片一一拿出來,又用手帕將他的手細心的包紮好。
皇上愣了一瞬,他這還是第一次,在沈顏回這裡,享受到如此溫柔的待遇。
他對沈顏回勉強笑了笑,回頭對竇懷生道:「就算周子越這樣做,也不能代表這是攝政王的意思。」
竇懷生聽到這話,立馬瞪起了眼睛,神情激動道:「怎麼不關他的事?周子越是攝政王的兒子,周子越所貪得錢財,自然也是給了攝政王府,我自邊關而過,聽那裡的鄉親們說,攝政王長子帶領著軍隊,每天吃香喝辣,個個吃得膘肥體壯,他們的錢財是哪裡來的?可不就是攝政王給他們的嗎?」
「我還聽說,攝政王長子帶著大軍戍守邊關,根本就不會認真負責,反而會將外兵時不時地放進城裡燒殺搶奪,然後以此威脅城中的百姓,要以他們為尊,否則,就會讓外兵踏平那裡,邊關的百姓無一不生活的水深火熱、苦不堪言。」
皇上再次握緊了拳頭,沒有在意手心的血液浸透手帕,再次流了出來。
攝政王啊攝政王,朕還是小瞧了你。
皇上深吸一口氣,他看向竇懷生,對他道:「竇懷生,你可知,我是誰?」
沈顏回挑了挑眉,心裡有了些預感。
果然,見竇懷生搖頭,皇上道:「我就是當今聖上。」
竇懷生愣了許久,轉頭看向沈顏回,沈顏回笑著點了點頭。
竇懷生連忙起身,對著皇上跪了下去:「草民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目光沉沉地看著他,沉聲道:「竇懷生,你今日在鴻躍樓所聽到的那些話,並不全是假話,攝政王權傾朝野,朕倍受掣肘,現在的朝堂,正需要你這樣的人來輔佐朕。」
「朕問你,你可願意為了朕,在這次的春闈中,拼盡全力,金榜題名?」
竇懷生聞言,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聖上,面露激動,他磕頭道:「草民一定竭盡全力,定不負陛下所託!」
皇上站起身來,親自將竇懷生扶起來,握著他的手,熱切道:「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
沈顏回挑眉看著皇上,好像從來不認識他一樣。
一直以來,她都對忠君愛國的概念不以為然,他外公為國家鞠躬盡瘁了一輩子,最後還不是落得個不得善終。
所以,她在得知當今聖上軟弱無能,既無用人之智,又無治國只能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覺得可以利用。
所以她毫無負擔得給皇上下毒,利用皇上,對她來說,誰當皇上都一樣,她的目的,只是要洗清外公身上的冤屈。
可是,當她聽到竇懷生所言,知道在這光鮮亮麗的世界之下,還藏著那麼多陰暗之時,她便知道,還是不一樣的。
誰當皇上都一樣,但決不能是攝政王!
皇上與竇懷生又聊了許久,才讓沈顏回將他送了回去。
沈顏回將他送到鴻躍樓,囑咐道:「你就待在鴻躍樓,輕易不要出來,在鴻躍樓里,攝政王不敢放肆。」
竇懷生點頭應下,沈顏回才讓他進去。
將竇懷生送下以後,沈顏回卻沒有急著回玲瓏閣,而是轉身往黑夜裡飛去。
但她卻不知道,就在她離開不久,一道黑影跟在她的後面,追隨她而去。
沈顏回的身影在黑暗中幾個起落,最終停在一座府邸之前。
今天是十五,月亮尤其圓,明亮的光輝撒下來,照亮了牌匾上的「沈府」兩個字。
沈顏回在門前站了許久,臉上絲毫不見懷念之意,只有淡淡的冷漠。
這個地方,對她來說,絲毫不值得留戀,更不能稱之為是個家。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跳上了屋頂,幾個起落之間,來到了後院。
她在一個屋頂上悄悄落下來,趴在屋頂之上,輕輕地掀起了一片瓦。
昏黃的燈光透出來,她低頭看去,只見屋裡陳設簡陋,很難想像這是堂堂左相府里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