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定親(2)
2024-09-07 19:12:58
作者: 紅幽靈
我不由得握緊了拳頭,作為曾經想殺死我的姐姐,再見到我,她難道就真一點都不在乎嗎?
在我心緒難平時,我爸突然道:「好了,班瀾啊,你姐也沒什麼事了,你就和仇先生先回去吧。」
我錯愕地看向我爸爸,我爸從小除了不讓我出家門外,可以說是最寵我的,從我開始走出家門,他天天巴不得我回來,現在我才剛到家,他居然就要我走了?
到底怎麼回事,我耳聾了嗎?
「爸?」我疑惑地叫著他,再回頭看看身旁的母親,「媽?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昨兒還打電話催我回來,今天就想著我別來,說沒情況三歲小孩都不信。
「沒事,」我爸肯定不往我這裡看,只道,「一會我跟你哥要去忙,你媽也有事,家裡沒什麼人,你不是還有小寶要照顧嘛,回仇先生那去,改天再來。」
什麼叫家裡沒人啊,班芷不是在嗎?
以前,爸媽不最喜歡我能多和班芷相處,做好姐妹的嗎?
不然當初,我也不會用待在班芷那裡幫忙的藉口,到仇詩人身邊做助理啊,我一說在姐姐身邊呢,爸媽不同意我出門都同意我留在M城了。
「你就……」
在老爸還想說什麼的時候,殷湦出聲了:「其實,也沒什麼好瞞著小瀾的了。」
他朝我看來,雖面帶微笑,眼裡卻仿佛壓抑著什麼苦澀,他緩緩地道:「小瀾,我和班芷,要訂婚了。」
不管其他,至少他的語氣十分平靜,平靜得好像他說的是一件小事。
雖然我覺得我早放下了跟他的某些「恩怨情仇」,乍然聽到他要跟我姐訂婚了,我仍感到詫異,看看他,又看看班芷:「是、是嗎?」
班芷直到現在,才把視線停留在我身上,笑了:「是啊,想不到,我會比你早訂婚。」
那笑容,乍一看像一個快結婚的幸福女人,再一看,笑容根本沒有達到她眼睛裡,那笑容越燦爛美麗,越襯托著她那雙眼睛多麼冰冷,「班瀾,你會祝福我的吧?」
「瀾瀾她……」
「當然,」在我媽想說點什麼,仇詩人先一步攬著我,對向即將訂婚的男女,「那可要說恭喜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和班瀾,一定會到場的。」
「具體日期還沒定,」殷湦多看了仇詩人幾眼,我這倆前後任居然一旦不尷尬地就此時談論起來,「等定下來了,第一時間通知你和班瀾。」
「好!」
兩人對視,彼此的眼睛裡似有閃現的電光,又好像沒有。
在這時候,我爸冷冷地重重地哼了一聲,我哥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我媽更是始終頗為尷尬地站在我身旁。
「好好好,」我爸站了起來,他在高位上那麼多年,發怒時迸發的氣勢,一點不比那些陰陽術師弱,「你們都長大了,翅膀硬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我是管不了你們了,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他喚了管家一聲,管家提著他的公文包走出來,我爸取走公文包就往外走,一副不再管我們的樣,可見真是氣大了。
原本,他堅信我和殷湦會結婚,結果我們連通知他們一聲都沒有就取消婚約,以為我和殷湦只是鬧彆扭,結果我帶著仇詩人回家了,以為自己對不起殷湦,結果人家一轉頭就要娶自己另一個女兒了。
先不說傳出去像不像話,我們這些子女做什麼都未曾通知、告知過他,他不僅是為我們幾個操碎心,還有他常年家長的威嚴遭受到了我們的踐踏——他是這麼以為的——換做是我,我肯定也要氣死。
「爸爸……」我喊著他,他腳步頓了下,但還是沒有理我,逕自走了。
屋裡有片刻的靜逸,好一會,我聽到我媽嘆了口氣,年輕時候也是潑辣的她,大概覺得自己說誰都不合適,她自己擺了下手,不愉地說:「我去廚房看看。」
然後,客廳里只剩下我們五個年輕人了。
「班瀾。」
「啊?」我哥突然叫我,我有點蒙。
「你跟我過來下。」他起身往樓上走,經過殷湦和班芷時,沒有要搭理他們的意思。
看樣子,他是想和我談談,我朝仇詩人看去,他沒反對的意思,我走前悄聲說道:「你可不能亂來啊,我爸媽再生氣,她也是他們的女兒,她要有事,你也不會好。」
不是我向著班芷,我說的是實話,我當時差點被我姐殺死,仇詩人可是差點發瘋了,那時候起,每次說起班芷,他就很不高興。
「知道。」仇詩人不爽地睨我,「我還沒你那麼愚。」
「你才愚呢。」
我偷偷捏了他一下,才朝樓上走去。
在班戟的書房裡,那傢伙正學人家沉思呢,站在窗戶旁看著外頭,我走過去,看到外頭的草地上,有一隻羊駝在慢悠悠地散著步。
這羊駝還有個外號,叫草泥馬,我前幾年生日時,我哥故意買給我的,不過當時我好不容易出去了,就沒怎麼回家,羊駝擱家裡養著呢。
現在一看,還養得白白胖胖的。
「那時候多好啊,」以為會在沉默中爆發的班戟,緩緩幽幽地開口了,「我們三兄弟姐妹,嬉笑打鬧,不管外頭怎麼樣,回家總覺得開心快活,哪像現在這裡,家裡冷冷清清,好不容易一家相聚,卻都心裡不爽快,跟仇人似得,這裡,還算是家嗎?」
「哥……」我側頭看向他,我這個哥哥,從不會說這麼煽情易感的話,如此發此感慨,心裡大概是憋得狠了,「發生了太多太多事了,我自己也……」
班戟看著窗外的眼睛猛地轉過來,他盯著我,想要看出我裡頭的靈魂:「你和班芷,到底都瞞了我們多少事情?」
果然,自言自語比感慨萬千要適合他。
我有點生氣地撇開臉:「我覺得,這你應該去問她。」
「我想聽你說。」
「聽我說什麼。」
「你們,你們到底和殷湦怎麼回事?」
我露出一抹嘲諷:「你難道不會覺得,是我對不起殷湦在前,他才找上班芷的?」
「我從未這麼想過,哪怕你當初把仇詩人帶回家,我雖不明白你和殷湦鬧了什麼矛盾,可不覺得是你負了他。」班戟很堅定,「不止是我,爸媽也是,否則,他們怎麼那麼快接受仇詩人,就算爸每次仇詩人在時都要鬧鬧彆扭,但其實也只是不放心把自己的女兒交給另一個男人罷了,相信很多父親都是這樣。」
我、我真的有點驚愕:「你們、你們都相信我?」
「你這不廢話,就你這蠢貨,能愚弄得了殷湦,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那小子表面斯斯文文,內里狡詐得很,不然怎麼穩重殷家第一把交椅?」
本因為喜悅而揚起的嘴角垂了下去,真的不能指望從我哥嘴裡聽到什麼好話:「那你還問我什麼?」
「我就想知道你們到底怎麼回事,他跟班芷怎麼回事,你是我妹,班芷是我姐,這事我不好直接問她,我就怕他們兩個為了什麼目的結合在一起,而且你姐失蹤那麼久,昨天剛回來,今天就宣布要和殷湦結婚了,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殷湦這臭小子,不會是故意刺激你,才利用班芷吧?」
「我倒覺得被利用的是殷湦。」我嘀咕著。
「你說什麼?」我聲音太小,他沒聽清。
「沒有啊,我剛沒說什麼。」
他定定地看著我:「仇詩人不是一般人,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些什麼,班瀾,我不曉得你和班芷怎麼了,可她是你姐姐。」
可這個姐姐她想我死!
我都死了,她連我的靈魂都不放過,想讓我徹底消失在這個世間!
她還是我姐姐嗎?
可見班戟還是尋求答案地看著我,滿眼都是對班芷的擔心,擔心她失蹤這麼多天都是因為什麼,可有遇到什麼事,擔心她跟殷湦結婚是被迫,我承載著他包括父母的這份擔心,我什麼都不能說。
「哥,」我在心裡嘆氣,忍不住想尋求一個答案,「如果說,你提前知道了將來有一天,我會害死全家人,你會選擇在事情發生前,先把我解決嗎?」
「咚——」
我哥很不客氣地敲了下我頭:「你腦袋瓜子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
「這很重要,」我捂著腦袋,差點壓不住火,我倔強地看著他,一定要得到答案,「這對我很重要!」
他像是被我打敗了,再次彈了下我腦門:「首先,不可能有這樣的事,其次,我要真有本事提前知道了,我會……」
「什麼?」我緊巴巴地看著他。
他看夠了我緊張的樣子,嗤笑:「當然是把你看管起來,你會害死全家人,我要先把你解決了,不也是害死自己的家人,兩者有什麼不同?」
我驚愣,還能有這樣的說法。
「我大概會把你看管起來吧,」班戟看似隨意說著,眼神卻很認真,「我身為你哥哥,要沒能保護好爸媽和你,失職的是我,我會努力阻止,而不是選擇把你解決掉。」
心裡頭的大山,似乎輕了一點。
「還有什麼問題嗎?」班戟一副被我打敗拿我沒辦法的樣子。
我搖頭。
「那是不是該輪到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了?」
我遲疑了下,那件事我從未對其他人說過,我不知道現在是不是能告訴班戟:「其實,你也不用太過擔心,班芷她……她一直都是喜歡殷湦的,很早以前就喜歡了。」
「什麼?」班戟驚訝地睜大眼睛,「你說真的?我怎麼從來不知道?」要不然,他也不會對班芷要和殷湦結婚那麼吃驚了。
「我也是……」我垂下頭,表情是麻木的,「親耳聽到她說的。」
那一天,兩家人剛商討著把我和殷湦的訂婚日期定下了。
從小到大,我都跟殷湦綁定了的。
商定完婚期後那天,殷湦在我家住下,反正從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我家是有他的房間的,只是,殷湦從未跟我有親吻外的更進一步的接觸,親吻還是輕輕碰觸就分離的那種,我感覺到自己被他珍惜著,卻沒有很濃烈地被他在乎的感覺,而我也一直覺得兩人這樣相處是正常的,我也算比較粘著他,有事喜歡找他,好過找會罵我的哥哥。
說起來,我還是挺依賴他的。
可我也沒有,哪怕對仇詩人下藥,也想跟他「做夫妻」的衝動,和仇詩人在一起後,我才明白,或許我跟殷湦,更傾向於親情吧,從小一起長大的特殊感情?
可不管怎麼樣,我那時候,我是把他當成我未來的丈夫對待的,從未想過我會有別的男人。
可我沒想到等待我的,會是那樣的結果。
我不知道怎麼的半夜醒過來,還口乾舌燥的,房間裡的水杯沒水了,拿著水杯想出去倒水,就看到外頭公共的浴室里的燈亮著。
每個人的房間裡都有配浴室的,外頭這個,其實是平日裡懶得回房間,或者給客人提供的,大半夜的,誰會出來外頭上廁所?
我有點好奇,故意放輕了腳步靠近,可我其實還沒真靠近,就先聽到我姐不小的喊聲:「殷湦,你到底什麼意思?」
誒?是我姐和殷湦?他倆大晚上不睡覺,一起躲外頭廁所里做什麼?還吵架了?
殷湦沒有說話,浴室里靜了幾秒,才聽到我姐略帶哽咽的氣急敗壞的聲音:「殷湦,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麼你還要給我希望?還要跟我進這裡,和我在這裡偷情?」
我睜大了眼睛……我,我聽到了什麼?
「班芷,你別這樣。」
殷湦終於開口了,沒錯,我不會認錯他的聲音,裡頭真的有他,那我姐的意思?
我霎時覺得頭重腳輕,腦袋空空的,呆呆地立在當場,明明不想再聽,耳朵卻不受控制地聽到更多。
「你知道我們不可能的,我就要和小瀾訂婚了。」
「訂婚?」我姐在冷笑,就像她聽到了什麼很好笑的笑話,「殷湦,你別裝了,你真的愛班瀾嗎?」
殷湦頓了幾秒,才道:「我會守在她身邊。」
「你看,你連大膽說出愛不愛她的勇氣都沒有。」
「這跟你沒關係,」殷湦似有一絲不耐,「班芷,我希望你能清醒一點,我只會跟班瀾結婚,只會跟她在一起!」
「你少來,先不說愛不愛,你要真把你當你未來的老婆,你會暗中唆使印少華去對付她嗎,她好不容易才能出去見識外面的世界,你卻讓她成為眾矢之的,你對她的保護呢?」
理智告訴我不要衝動,可身體完全不受控制,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撞開了浴室的門,憤恨地瞪著他們。
浴室里,殷湦披著件浴袍,胸口半敞開著,皮膚上還有沒擦乾的水珠,而我姐,只在胸口那圍了條大浴巾,露著肩膀胳膊,皮膚上也帶著水珠,殷湦靠在牆上,她幾乎趴在他身上,雙手揪著他的浴袍領子,還是那質問的姿態。
雖然沒有全裸著怎樣怎樣,可他們這副樣子,更讓人想入非非。
一個在外頭的浴室,兩人大半夜都洗過一樣地待在這浴室里,還有他們剛才說的話,我想,我並沒有想歪。
我氣沖沖地撞進來,真面對面了,我卻完全不知道我該怎麼做,我仿佛被定住了一樣,只能看著他們,看著他們……
「班瀾!」殷湦推開身前的班芷,神色慌亂地朝我走來,像以前那樣朝我伸出手來想靠近我,我下意識地就躲開了,兇狠地瞪著他,想讓他離我遠點,可心臟一直叫囂著疼痛,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班瀾,你聽我說……」
我只能倒退,然後衝出浴室,我甚至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衝進去面對他們,我應該回房間,或許還應該裝作我什麼都沒聽話?
我緊緊握著手中的杯子,手一直再抖。
忽有人拉住我的手臂,我以為是殷湦,一看,竟然是班芷,我掙扎著甩開她的手,失控地吼道:「放開我!」
班芷也擰著眉:「你想把爸媽都吵起來嗎?」
我沒再喊,只喘著氣地瞪她,然後被她拽進了一間房間裡,門被她關上,把殷湦都關在了外頭。
她說:「班瀾,我們得談談。」
「談什麼?」我故意裝出來兇惡的聲音里,無法避免地夾上了哽咽,「談你想要搶走我的未婚夫嗎?你是我姐姐啊,為什麼不是別人,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他!」
我從小就沒朋友,我只有這些親人在身邊,我沒有豐富的生活,我只有他們,這十個手指都數得出來的親人,為什麼偏偏是他們兩個!
班芷側過身,側面對著我,她也在忍著什麼,下巴崩得發顫,她沒有給我解釋,只道:「我希望這件事,不要被爸媽還有班戟知道。」
我冷冷地笑:「你們都做了,還怕他們知道?他們知道不是更好嗎,可以重新安排訂婚的事,這不更合你的意嗎?」
我的手握得跟緊,指甲摳著掌心的肉。
在那之前,我是喜歡姐姐的,我從來沒想過,她會用這樣的態度對我,而我會用這樣的語氣諷刺她。
她轉過身來,事發後首次直視我的眼睛,裡頭一片冰冷:「班瀾,你是不是很恨我,在心裡罵我?」
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勾起嘴角:「你說呢?」
她笑了,反嘲諷著我:「班瀾,你說你有什麼資格恨我?這麼多年了,你一直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只要安安心心地養在溫室里當你的嬌花,有爸爸,阿姨,還有班戟給你交肥,有殷湦給你澆水,你茁壯成長就好啦,你知道外頭世界的險惡嗎,你知道你在家裡享受寵愛的時候,我在外頭替你頂了多少缸嗎,你知道我和殷湦一起遭遇多少事,又一起處理了多少事嗎,你知道我們都經歷過什麼嗎?」
「可是,可那是我之前不能出門啊,我現在已經和大家一樣在上大學了,我也開始體驗生活了……」
「你別開玩笑了,」她望著我嗤笑,「跟小孩子過家家,你所謂的出去上學了,不過是你現在的另一種玩法罷了,出了事,還不是家人給你掃尾,你說你會什麼,我聽說,你把宿舍弄得一團糟,要不是你室友脾氣好,誰忍受得了你?在學校被欺負了,不也靠你室友給你撐著,你說你有什麼用!」
我紅著眼睛反駁:「我會被欺負,難道不是因為……」
「因為什麼?你想說殷湦讓人做的嗎?所以說你夠天真,完全不明白什麼叫社會,我和他在外打拼,我為了證明自己,他為了撐起殷家,你知道我們要遇到多少事嗎,像印少華這種,就是這個,」她指著小拇指最後的指節,「還有人為了跟我們搶生意,請了殺手,在大街上用狙擊槍對我們開槍,這些你都知道嗎,殷湦為此手臂還中過彈,住了幾天醫院你知道嗎,他還要在電話你哄你說他在出差,都是我在醫院照顧她的,這些你知道嗎?」
「那是、那是因為我不能出門啊……」看著她嘲諷的笑,明明是事實,我卻說不出口。
「是啊,你不能出門,接觸不到外界,我好像想怪你都怪不到你,」她搖著頭苦笑,「可這,是爸媽對你另一種保護啊。」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末了,我深深呼了口氣,自我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姐,你很厲害,我這個……溫室的花朵,什麼都不會的我,怎麼比得過你的口才,你說了這麼多,好像錯的都是我……但是,姐,」我重重地喊著那個稱呼,「這所有所有的指責我的理由,就是你和他背叛我的理由嗎?」
我看她定住,仰頭使勁眨了眨眼,把已經溢出眼眶的淚水生生逼回去,然後越過她朝這房間的門口走去,開門時,我背對著她道:「說得再多,你也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心安理得的藉口罷了……這件事我不會對爸媽說,你們,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