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日暮(9)
2024-09-07 19:09:27
作者: 紅幽靈
眼看著裴芯就要咬到仇詩人的腳,我當時一急,想都沒想兩步上前,一腳踩在了裴芯的腦袋上,將她狠狠地碾壓在地板上。
這種算是挺暴力的手段我好像還是第一次做,但我反應過來後只愣了兩秒,就繼續狠踩她。
媽的,還敢咬死人,想都知道她現在的嘴巴乾淨不到哪去,說不定正常人被她咬了後會像電視裡演的變殭屍呢,想想就氣。
「怎麼跟只小野貓似得。」仇詩人低笑一聲,再次將我拉開,隨後他的腳一挑,趴地上的裴芯就彈了起來,仇詩人快速地在她的腦門上,兩肩上各點了一下,在一掌將她打飛出去。
裴芯撞在格子牆上,將幾個自己打開的格子撞了回去,裴芯當場就吐出了一口黑色的鮮血。
那口血落在地上後,折射出幾道白光,我一開始真的以為是波紋,再一看,發現竟然在動,裴芯的血里居然還摻雜著細細小小的蟲子?
我噁心得不行,為什麼會有人,好好的人不當,非得把自己整成這等可怖的模樣,怪不得仇詩人剛罵她不人不鬼。
在我嫌棄她的時候,裴芯卻笑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剩餘的那些沒有動靜的格子都「砰砰砰」地響了起來,動靜比之前大了許多,然後,一隻只地從格子裡爬出來,最後聚攏到裴芯跟前。
不過,被我們貼了符的殭屍動也沒動,且我們剛已經貼了大部分,所以最後聚攏到裴芯跟前的,也就那麼幾隻。
裴芯發現到這情況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又使了使勁,可那些貼了符的殭屍依然沒有動靜,最後,她只能將下唇咬出血來,命令跟前的幾隻朝我們發動攻擊。
仇詩人一聲冷笑,撒出一把符紙,然而這些符紙並沒有落下,而是一張張定在空中,他的手掌向前一推,符紙就自動地貼上了所有攻向我們的殭屍。
緊接著,仇詩人中指往上一勾,所有被貼上符紙的殭屍都自爆了起來,自爆的範圍很小,不至於影響到整個二號廳,但顯然,對裴芯的影響不小,她再次吐出一口黑血。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是仇詩人的對手了,於是她想逃,可剛一動,符紙就朝她飛來。
之前我用符紙貼她,對她的傷害不大,所以現在她便沒把這些符紙看在眼裡,直到符紙貼在了她身上並自動燃起來後,她感到了燒灼的疼痛,想要滅掉火焰卻怎麼都滅不掉,她總算知道小瞧這些符紙是多大的錯誤,亦如她小瞧了仇詩人。
她倒在地上翻滾,身上的火不滅反而越燒越旺,很快她就變成一個火人,朝我伸出手,並努力想要朝我爬過來,要我救她。
我冷眼看著她在火中淒嚎,沒有要上前幫她的意思。
她身上的黑氣十分濃郁,我剛跟她碰觸時就感受到一股陰到骨髓的冷,不知道她這幾個月里害死了多少人。
就在這時,沒有格子的那面牆忽然開啟,倒沒有再什麼八卦圖之類的機關,跟日式的門一樣往兩邊推開,而在門的另一邊,排排站了好幾個身穿藍白條紋的病人。
之前看到的這些病人,一個個目光遲緩呆滯,好像沒有靈魂的空殼子,只會聽從少數幾個還有思維的醫生或護士的命令。
之所以說少數,大部分的醫生護士,除了穿著,跟這些病人沒有區別。
果然,一眼望去,病人中確實還夾雜著好幾個醫生護士,看他們穿得整整齊齊,病人的病服也乾乾淨淨,可每一個人都用冰冷的沒有感情的目光看著你時,絕對能讓你從頭冷到腳底心。
我站立在仇詩人身旁,渾身肌肉不自覺地僵硬,哪怕現在知道自己並不會冒汗了,還是覺得背後全是冷汗。
「小心點。」
耳邊剛傳來仇詩人的叮囑,門的另一邊的這些「病人們」動了,朝我們衝過來。
我一度以為他們會不會也是殭屍,但又確確實實能感覺到他們生命的波動,現在他們明明不是高級殭屍卻還能有如此敏捷的行動力,越發奇怪了。
仇詩人擋在我前頭,直接用暴力手段打退了好幾人,但這些明明還是人,卻跟殭屍一樣感受不到疼痛,被打趴下就在站起來,連停頓和遲疑都沒有。
「他們的魂魄都被提取過,再在魂魄上烙下印記並不難。」
「那能解決嗎?」
「這些烙印相當於一種主僕契,他們通過我們在前面那個大廳看到的方式,可以很輕鬆地烙這種契,要解除也很簡單,把他們所謂的主人滅了就行。」
也就是說,殺了那個牛克就成了?
我拿著仇詩人給我的一根木棍,不能殺了這些還是人的病人們,木棍是最好的武器了,上頭給仇詩人「開過光」,以我的力道打在他們身上是打不死的,但能逼退他們,並附加了遲緩的技能。
起先還有點不敢打,畢竟我大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可看著仇詩人一人抵抗著這麼多人,哪怕他並沒有弱於下乘,我還是覺得心疼,便發了狠。
然後打著打著,就順手了,還覺得自己也挺帥氣的。
「死人,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確實。」仇詩人應和著,目光掃向了一涌而來的病人們的身後。
如果說,牛克做了那麼多,只為了把我們引到這來,那我們在一號大廳看到的就是他最大的秘密了,可是,二號大廳,甚至比二號大廳更裡面的地方,仍布置了一重又一重的關卡,明顯是不願讓人繼續往裡走。
難道裡頭,還有更大的秘密,甚至是,這個日暮里最重要的秘密?
很可能之前我們看到的,是他們故意給我們看的?
我越過黑黝黝的人頭往裡邊看去,顯然裡面還有很長的空間,也沒有像來的通道那般亮澄澄,我無法看清楚到底有什麼存在,可只是這樣看著,我就不太舒服,好似有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聲音在呼喚著我。
「死人,我想進去看看。」
「好。」仇詩人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他不再跟這些「病人」打著玩,逼退幾個纏上來的後,他掏出一個瓶子,一手握著手掌大小的瓶子的底部,他將瓶子輸送熱能,之後手掌一震,瓶口飛出一團紅色的液體。
仇詩人將這團紅色液體分出無數個紅點,一一甩在這些病人的眉心,然後,他們就和那些殭屍一樣,失去了行動能力被定在了那裡。
既然不能殺也打不退,這顯然是最好的辦法。
仇詩人牽著我穿過這群病人,在快走出這些人擁擠的範圍時,他忽然將手往旁一伸,抓住了某個人,與此同時,我也聽到了女人的尖叫。
仇詩人將抓到的女人甩出去,我看到王太太在地上滾了兩圈,然後便趴在地上求饒:「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混在他們當中想要活命而已,我沒想對你們怎麼樣的。」
我定定地看了她一會,淡淡地問:「你知道前面有什麼嗎?」
從二號廳門走出來是一個小屋,這些病人之前應該是都關在這個小屋裡,而打開小屋的門後,又是長長的通道,沒有光,不知通往何處。
王太太往通道里只看了一眼就馬上把目光收回,拼命搖頭:「我不知道,我沒去過,我不知道……」
「那你怎麼到這來的?」在八邊形房間裡,她就消失了,也沒有跟著我們到一號大廳,現在卻出現在這裡,和這些病人在一起。
王太太快把自己縮成個球了,她伸手指了指頭頂,我抬頭後發現,上面有個圓形的洞。
她道:「我在八邊形房間裡不知道碰到了什麼,開了另一扇門,然後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掉到這裡來了,我害怕,就偽裝成這些病人,不,我本來就是這裡的病人,我遲早會跟他們一樣。」
她看著已經不能動的病人,大概想到在這裡遭遇的一切,想到自己可能會變成沒有思想的傀儡,一時悲從中來,低低哭泣。
「不想變成跟他們一樣,現在就站起來。」我沒好氣地道,實在受不了她在這裡哭。
好吧,要是換做我的朋友哭,我可能還會安慰,但對王太太,實在是提不起一點耐心。
我男人很配合我,兇惡的一瞪眼,王太太就不敢哭了,怯怯地站起來。
「不是想離開這裡嗎?」我盯著幽暗的通道,「那就走過去。」
王太太一聽,嚇得要命:「不行的,往常誰從這裡走過去,都死了。」
「是嗎?」我走到通道前,隱約能看到大概十米的距離,有另一扇門。
仇詩人走到我身後,一手撈住我的腰,另一隻手裡多了個鉛球,他將鉛球對著通道扔了出去,鉛球剛落地馬上就著了起來,火焰很猛,仇詩人扔鉛球的那隻手回收後立馬擋在我面前,才沒讓火舌燒到我。
然後,火焰從通道的這頭燒到了另一頭又自己滅了。
「這裡是有磷火嗎?」不然怎麼自己著了。
仇詩人拿出手電筒,我曾經見過,它打出來的光是金色的,還能看到光裡頭漂浮著箴言。
他將手電筒照在通道的地板上,我發現上面好像有一些長短不一的刻痕?
「跟著我走,別踩錯了。」仇詩人囑咐我一句,當先跨出一步,邁進通道。
他走了三步,然後停下來等我,確定我踩在他踩過的點上後,就繼續向前,我緊緊跟在後面,生怕自己記錯了他踩的地方,注意力都在仇詩人腳下,就沒再去管王太太。
仇詩人不敢一次性走太遠,不僅僅是怕我記不住,也是手電筒的光離遠了,就照不到我,我知道,他是不放心在這樣的地方離我太遠,以防萬一。
我們就這樣慢慢走到了通道中間,就在這時,腳下,兩旁還有頭頂,跟外頭的通道一樣全亮了起來,日光燈的亮度,還是四面八方一下子照過來的,我難受得閉上眼睛。
等我適應重新睜開眼睛後,我對我看到的感到震驚。
我所在的通道或者應該說玻璃棧道,一個四方都封起來像管子一樣的棧道,但用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周邊的環境。
兩邊離我們頗有段距離的是石壁,而我們的底下,流淌著一條紅河,紅河是從二號大廳底下連通的,除了顏色不太對,這就像是一條地下河。
不過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我腳下踩著的是玻璃啊,那種自己好像懸浮在半空可能掉下去的感覺,真的……好、恐、怖!
我兩腿發軟,要不是知道這條棧道不能亂走這個意念堅持著,我差點屁股往下坐,這種情況下,腳根本邁不出去,更別說還得踩在仇詩人指定的點。
「死、死人,」聲音都是顫音,我都哽咽了,「怎麼、怎麼辦?」
仇詩人頗為無語地看著我:「不會掉下去的。」
「我知道,但是……它們不聽我的呀。」它們,我的雙腳。
我手往前伸,想要抓住仇詩人,沒碰到他時,都快哭出來了,還好他趕緊往回遞過來他的手讓我握住:「怎麼辦啊,都是我不好,我太沒用了……」
真的不想這樣啊,一直拖後腿,真的好唾棄自己,可這種本能的恐懼,真的很難說消除就消除啊。
仇詩人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其實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你不用走的。」
我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什麼辦法?」
和我握著的手忽然將我拽過去,我身不由己地往他撲去,怕踩到其他地方觸發火球,我踮起了腳尖,死死摳在原地,上身則往他倒,他側過身來接住,緊接著頭一低,以怪異的姿勢,吻住了我!
我瞪大眼眸,意外於這種情況,他居然還會做這種事,然後,我就感到他的口中有一股吸力,將我身上大部分能量給吸了過去,我因為信任他,所以是敞開心懷沒有防備的,他突然來這麼一下,我都來不及做什麼,我就感覺自己的能量都被他吸走了。
我沒有害怕,只奇怪地眨眨眼,渾身軟綿地幾乎撐不出腳尖護住的那點方寸之地,緊接著,他就朝我口中傳遞了另一種氣息,讓我感覺力量又回來了,只是感覺上又不太一樣。
等他放開我後,我發現自己長高了一點?
不對,不是長高了,是我飄起來了,我的腳碰不到地了,隨後我發現,我好像變得透明了?
看看透明的雙手,還有一動就往前飄,這種感覺特別奇妙,我在夢境看見過,夢境裡仇詩人就是吻了我一下,我就變成這樣了。
原來這部分就是夢境裡預知到的啊。
「你暫時不能實體化了,」仇詩人道,「不過你這樣不一定安全。」
他在我的小拇指上纏了一條線,那條線的另一端綁在他的小拇指上,兩邊剛綁好,線就不見了,不過仇詩人輕輕勾了勾手指頭,我這邊就能感受到。
「這樣就不怕你丟了。」說著,他繼續未走完的棧道前進,我就跟在他身後飄,在不用去記他的腳都踩在哪裡。
我起先還挺新鮮的,也覺得挺好玩,故意往上飄,跟氣球一樣,還飄到仇詩人的頭頂上,覺得這種角度看他挺有意思的,故意去扯他的頭髮,卻發現我居然碰不到他了?
我又試著落到他後背上,想給他撓痒痒,但雙手卻從他的身上穿了過去。
我再次看向自己透明的手,再沒有什麼新鮮勁,也不覺得好玩了,我現在就是個幽靈,落寞地跟在仇詩人後面。
沒讓我感傷太久,仇詩人便停下了。
這是到了?
我疑惑地從他身側探出頭去,發現真的走到了棧道的盡頭,我之前以為盡頭是另一扇門,後來雖然光亮起來了,但我一直站在仇詩人身後,哪怕飄起來了也沒去關注前面,注意力基本都被下面的紅河吸引了,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棧道的盡頭不是一扇門,而是……
在我們前邊,是一堵石壁,頭頂也是石壁,我以為的所謂的門,其實是水晶棺材的棺蓋,一個水晶棺材被立在棧道和石壁的連接處。
水晶棺並沒有非常透明,所以能看到水晶棺里躺著人,看不清躺著誰,可我已經有預感了,比剛才在一號大廳看到我的屍體時還要強烈的吸引。
我幾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衝上去把棺材蓋打開,但我的手卻只能從棺材上穿過去,我當時就想著乾脆穿進水晶棺材裡看看好了,然後小拇指一動,我被仇詩人扯了回去。
「我來。」他道,自己上前,按住棺材蓋的一邊,他力氣很大,一個棺材蓋對他來說沒有難度,可他剛剛掀動,還沒掀開,就聽到有人喊我們。
我回頭,就看到棧道的起點站著的王太太。
她手裡正拿著一塊石頭,對著我們……她現在看不到我,她是看著仇詩人,笑得陰冷得意:「仇大師,你沒想到自己有今天吧。」
仇詩人停下手,轉過身來,漠然地掃了眼她手裡的石頭:「你不想離開這裡了?」
「我為什麼要離開這裡?」王太太眼裡流露出痴狂,很像魯醫生說要壯大術師力量的時候,「在這裡,我很有可能變成跟你一樣厲害的人,我為什麼要離開?」
說到這,她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她又突然停止,恨意滿滿地瞪著仇詩人:「你們這些自以為有點本事的人,就高高在上不管他人死活,你們明明可以救我的,你們卻不管我,讓惡靈害死了我丈夫和他的女兒,更可恨的是,人明明不是我殺的,你們卻不願意為我證明……不過我也得感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還不能來到這裡,接受那麼好的力量傳承!」
力量傳承?像裴芯那樣的怪物,還是其他病人那般的傀儡,王太太居然想要做這種人?
我朝王太太嚷出聲,奈何她現在都聽不到我的聲音。
「你不痛苦嗎?」
還好我有個好男朋友,給我做我的傳聲筒。
「只要能變得厲害,一點痛苦算什麼?」王太太見仇詩人問這麼多,越發得意,以為他怕了。
仇詩人則給她一個蔑視的眼神,「你到現在,也就只能看到一點障眼法掩蓋住的小機關,連鬼魂都觸摸不到,受了這麼多折磨,就只為了得到這麼點力量?」
「你懂什麼,我這才剛開始。」
「你該慶幸剛開始,不然,你身後那些病人,就是你將來的樣子。」
王太太下意識地看了眼後面被定住的病人,眼裡有一絲慌亂:「只有不配合的,沒有資質的人才會變成這樣,魯醫生說了,我是可以做他接班人的。」
「蠢貨。」仇詩人好看的唇,不屑地吐出這麼兩個字,他都懶得再跟她廢話了。
王太太被激怒,也不再多說什麼,狠狠地將手中的石頭扔向了棧道,石頭碰撞的地方馬上燃起火焰,火焰形成一個大火球,直逼棧道的另一端,也就是我們現在站的這邊而來。
「不要!」我驚慌地喊出口時,石頭已經扔了,火球也滾過來了,眼看著它朝仇詩人逼近,我急忙忙地擋在仇詩人跟前,張開了雙手,試圖將火球攔下。
火球越來越近,我害怕的同時也越發堅定,絕對不能讓它傷害到死人,絕對不能!
我死死地盯著火球,然後,它滾過來的速度就降低了,還越來越低,近乎停止。
怎、怎麼回事?
在我傻眼的時候,仇詩人輕輕的在我頰邊落下一吻:「我女人,真棒!」
能不這麼直白的誇獎嗎,很讓人害臊的好嗎?
我捂著被吻的臉頰,他其實並沒有真碰到我,可我就覺得這地方酥酥麻麻的。
我確定火球一時半會不會再往我們這邊滾,雖然仍不明白怎麼回事,還是先轉回身去看仇詩人,這傢伙從始至終好像就沒怕過,這會又準備掀水晶棺的棺材蓋了。
他怕又來什麼東西阻止,動作十分快速,棺材蓋就被掀了。
我再一次看到了我的屍體,和我之前看到的那具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