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破碎的娃娃(3)
2024-09-07 19:08:27
作者: 紅幽靈
王先生這才發現,他手裡撕扯的哪裡是那幅仕女圖,分明是自己女兒的頭髮,再一看,她女兒被他扯下了不少頭髮,飄落在地上,而王雨,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哭得不能自已。
「小雨?你怎麼會在這裡?」
王雨抽抽搭搭地哭著說:「我,我睡不著,想找爸爸,嗚嗚,爸爸,你為什麼打我,為什麼要揪我頭髮,好疼啊,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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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無法跟女兒解釋,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最後只能想是不是最近太累,以至於出現了幻想?
末了,只能好好地安撫女兒,陪到她房間裡哄她睡覺。
之後沒再處理公事,回房間準備休息,床上,王太太正在看手機,見他進來,賠著笑臉,仿佛女兒那件事不存在一樣:「今晚這麼早就休息了?」
王先生淡淡「嗯」了一聲,拿了睡衣就進了浴室。
熱氣,讓浴室里煙霧繚繞,王先生洗著洗著,眼角忽然掃到浴室角落裡有樣東西,他轉過頭一看,是一個芭比娃娃,上個月女兒生日他才剛給王雨買的,
他給王雨買過很多禮物,但大多都是讓秘書去訂,然後寄到家裡,買了些什麼他都不知道。
為了討好王雨,王太太也會買,還有他的下屬,跟他有生意來往的合作夥伴,都會給王雨帶禮物,她一房間的玩具,他還真不清楚女兒都有什麼玩偶。
之所以對這個芭比娃娃印象深刻,是因為那天,女兒得到這個禮物後,就到橙橙面前顯擺,偏偏橙橙只抱著她懷裡的舊娃娃,看都不看女兒手裡精緻的芭比娃娃。
女兒一向被千嬌百寵,所有人都慣著她捧著她,一個說好壞哄她,也不會覬覦她新玩具的「妹妹」,讓她非常討厭,當場就將手中的芭比娃娃朝橙橙砸過去。
芭比娃娃的手指有點尖,在橙橙臉頰上劃了一道淺淺的痕,女兒還覺得不滿意,抓起旁邊的東西就往橙橙身上砸,把他放桌上的別人送的一件古董都給摔了,把他給氣的。
但他只罵了女兒幾句,然後關了橙橙禁閉,罰她兩天都不能吃東西。
後來怎麼樣他不知道,第二天他就出差了。
所以,他能夠在女兒幾百上前的玩具中,記得這個芭比娃娃。
可是,這個一到女兒手裡就失寵的,不知道被扔到哪個角落裡蒙塵的芭比娃娃,怎麼會在他房間的浴室里?
是女兒扔到這邊來的嗎?
關掉花灑,他彎腰去撿,卻在他的手即將碰到時,那個芭比娃娃的臉變成了他的臉,嚇得他縮回手,並往後退去,撞到了花灑的開關,頭頂上的水花再次落下,這次是涼水,他冷不防被這涼水沖得叫起來。
待他再次朝那個芭比娃娃時,它頂著和他一樣的臉,而仍塗著紅唇的嘴,往兩邊咧開,像在嘲笑著他。
王先生受不了地衝上去抓起那個芭比娃娃,用力地砸在地上,再用腳狠狠地踹:「我讓你嚇我,我讓你嚇我,我讓你嚇我。」
他當時真的是被嚇得魔障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是王太太的尖叫聲讓他清醒過來的。
她就站在浴室門口,不可思議又驚恐地望著自己,強烈地不安讓他低頭一看,他的女兒就躺在他腳下,被他用腳踹得昏迷,不省人事。
送到醫院時,醫生說脾臟破裂,如果再重一點的話,命都可能沒了,可見王先生當時有多瘋狂。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她,我真的不知道……」他不再西裝革履一身精英氣息,此時坐在醫院走廊上,頭髮亂糟糟的,慌亂穿上的襯衣也皺巴巴的,扣子還扣錯了上下格。
王太太神色不定,躊躇了半天,在他身旁坐下:「你說,我們家是不是,中邪了啊?」
王先生一頓,隨即快速地轉向王太太。
王太太給他分析:「你看,前天小雨的事就很奇怪,小孩怎麼爬到那吊燈上去的,我們都做不到,警察不也說,查不到有人進我們家嗎,我越琢磨越奇怪。還有你這事……老公,你有沒有認識什麼人,讓他來我們家看看吧。」
她自然不會把自己的事也告訴他,務必撇清他們家鬧鬼,很可能跟管川有關,那樣的話,王先生只會更急著擺脫她。
而她之所以跟他商量這事,就是覺得他老公比她有人脈,或許能知道一些高人來家裡驅邪。
反正王太太是認定了,他們家肯定是鬧鬼了,而且跟管川有關,很可能是他們欺負他女兒,所以回來報復。
她很想找到當初幫她的仇大師,可她完全沒有對方的聯繫方式啊,暗地裡託了幾次關係,就是沒有門道。
王先生聽她這麼一說,覺得有點道理,之後幾天,一直都在尋找高人里,倒也來了兩個,但都沒什麼用,王太太依然每天把自己掐醒,王先生更是時常出現錯覺,有一次,還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還好樓層不高,保了一條命。
終於,有人告訴了王先生關於仇詩人的事,說他如果能請仇大師來一趟,肯定什麼事都能解決。
只是,他的價格隨心情,有時候可能只收你一塊錢,有時候,卻可能讓你傾家蕩產。
王先生本來有點猶豫,最近請了兩個高人都沒用,所以他對這位仇大師很懷疑,但王太太卻幾乎喜極而泣,連連跟王先生推薦,說這人肯定靠譜,她很早以前曾有幸見識過他的本事。
王先生便同意請仇大師過府一趟,價錢都好說,命比較重要。
可因為他從二樓跳下來,傷了腳,所以,只有王太太親自過來請了。
我聽完了這整個故事,而後特別佩服自己,忍耐力又提升了一個高度,沒有中途拿掃把將眼前這個女人掃地出門。
她大概知道,隱瞞對仇詩人沒用,所以大部分都說了實話,少部分遮遮掩掩,含糊地過去,但也足夠我弄明白,這姓王一家,有多可恨。
我冷冷地望著她,聲音聽起來還算冷靜:「我記得,你女兒三歲不到吧。」
「是啊,還有兩個月才三歲。」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任由那個七歲大的繼女,毆打你不到三歲的親生女兒的?」
王太太側臉對我:「我也是沒辦法,我想在那生存下去,我必須討好他們父女啊,橙橙那麼乖,只是被罵兩句,被打幾下而已,小雨也才七歲,她還能把人打傷不成?」
「什麼生存?請不要侮辱這兩個字好嗎,你那是為了自己榮華富貴吧!你覺得七歲孩子沒殺傷力是嗎,要等她把你女兒打死了還算嗎?」
「我……」
「還有,」我氣得胸口悶悶地疼,「我也很想知道,明明是王先生自個女兒打了人,還摔了古董,為什麼卻是橙橙被關了禁閉,還得挨餓兩天?」
「……」
「你特碼想過,那還只是個話說不清楚,走路都常常會摔跤的小孩嗎?她那么小啊,你們居然關、她、禁、閉!王太太,我就問你一句,你還記得是自己是個人嗎?你簡直是個畜生!不不,你連畜生都不如!」
「我,我那是……」王太太被我罵得臉一陣紅一陣青,想反駁又詞窮,最後,她只得梗著脖子,擺出強硬的姿態,「你管這麼多做什麼,只要仇大師來幫我們這個忙,多少錢我們都出得起!」
「哦?是嗎?」我怒極反笑,「行啊,先拿幾十個億來當訂金,事成之後,再出五倍,你覺得行,這個委託我們就接,怎麼樣?」
「幾十個億,還訂金?」王太太一下子蹦了起來,瞪得眼睛都快凸出來了,「你怎麼不去搶?」
我悠哉地繼續坐在沙發上,還抽空輕哄著小孩,藐視地側著抬頭:「剛是誰說多少錢都出得起的?我告訴你,仇大師可是很忙的,比這價錢高的都有人巴巴地捧到他面前,還得恭敬謙卑,你倒好,一點小錢倒囂張起來?對了,我剛好像沒說清楚,我剛說的,可是mei金哦!」
王太太氣得直喘,手指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最後也只能老調重彈:「要怎麼做也得是仇大師來決定,你憑什麼在這裡大言不慚的,有種、有種你讓我自己跟仇大師說!」
「不好意思,仇大師說了,我可以全權代理,如果這位太太實在付不起訂金,那麼,」我手比著門的方向,「請吧。」
「你、你……」王太太「你」了半天,看她氣得氣都快喘不過來了,我想著她會不會就這麼昏過去,她竟然往凳子上一坐,「那我就在這等,我非得等到仇大師回來不可,我非得親自問問他,這麼漫天要價,到底是不是他的意思,哼!」
我冷笑,以仇詩人那暴脾氣,這確實不會是他的意思,他會直接將這個女人丟出去,並且在門外書寫:畜生不得進入!
但她要這麼窩在這裡,確實很礙眼,我怕我再忍下去,會忍不住到廚房裡拿把菜刀,讓這裡成為案發現場的的。
於是,我問道:「橙橙已經被她姥姥舅舅帶回去了?」
「是啊,不是說了嗎,為了這事,我都被我媽打了一巴掌了。」
打得好!
「所以,你們家這事,也影響不到橙橙了是吧?」
她狐疑地看著我:「是、是吧。」
我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辦了。」
在她困惑的眼神下,我悠然地喊道:「黑蛋!」
黑蛋懶洋洋地站了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將這個女人,給我拖出去!」
黑蛋低吼一聲,如一隻猛虎般朝王太太撲過去,那尖尖的獠牙,銳利的爪子,暴露在王太太眼前,王太太驚恐地發出尖叫,黑蛋還沒碰到王太太,她就昏過去了。
我知道,肯定黑蛋又用了什麼幻術,讓王太太看到了非常嚇人的東西,黑蛋跳下沙發,咬住王太太一隻手,邁著優雅的貓步往外走,小寶從我身上溜下去,殷勤地給黑蛋開門,讓黑蛋將王太太甩出去,任由她躺在外面的地上。
「好了小寶,帶上你的小包,要到媽媽家裡去了。」
我看看時間,回我那窩待兩個小時,再回這正好做晚飯,一會還得問問死人,要不要回來吃。
小寶背上小殭屍背包,給黑蛋脖子上帶了個領結,那領結里是有小空間的,裝著它的口糧,我也背上自己的包,牽著小寶領著黑蛋,出門,鎖門,越過地上的王太太,撐著黑傘,高高興興地出門。
小寶第一次到我這房子來,房子是客廳跟臥室打通的,被我鋪著地毯,外頭有個陽台,廚具洗衣機什麼的都在外頭,房間裡就是一個較為溫馨的場所。
孩子一進去,就和黑蛋倒在地毯上打滾,玩一會再窩一起用我的電腦看動畫片,他一點不害怕,還說這裡都是媽媽的味道。
我可沒辦法像他那麼樂觀,一想到我這房子裡可能藏了一顆人的心臟就打抖,在小寶跟黑蛋玩時,我悄咪咪地在我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裡搜尋了一遍,什麼都沒找到。
找到最後適應了,不那麼怕了,就捧著手機窩在懶人沙發上看小說,看了兩章後想起,我有一本小黃文還在仇詩人那裡呢,他一直沒還給我!
哼,他絕對是個悶騷的男人。
傍晚,帶小寶和黑蛋回仇詩人的家,門外的王太太已經不在了,她只是嚇暈,昏不了多久,估計醒來時怎麼敲門都沒人理就走了吧。
我不想理會她,不管她和王家父女會有什麼後果,都是他們自己造的孽,我可沒那麼好心去幫他們。
不過,晚上仇詩人回來時,我還是把這事告訴了他,心裡多少有點忐忑。
萬一真鬧出什麼認命,我算不算見死不救?
但他聽完我的講訴後,仍舊扒著飯,見我沒聲音才抬起頭:「看著我做什麼?」
「額,對我這麼處理,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我不是說了,這些私底下的委託,接不接全看你,你這記性是不是不太好?」他重新低頭吃飯,「下次給你買點核桃回來補補腦。」
我哼了哼,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揚起。
「那你多買點。」
然而晚上,就出事了。
正熟睡著,做夢夢到了敲門聲,「叩叩叩」的實在太吵,然後我就醒了,發現真的有人在敲門。
這是仇詩人的家,很安全,所以哪怕半夜被敲了門,我也沒有太害怕的感覺。
起身,掀開被子,下床。
我現在是一個人住客房,小寶比較是男孩子,得學會獨立,一直跟媽媽睡,會養嬌的。
稍稍打開一條門縫,發現門外站著的是仇詩人,疑惑地把門打開:「怎麼了?」
他穿戴整齊,像是要出門。
「準備一下,」他一開口就是這個,「一會跟我出去。」
「是,有什麼任務了?」
「嗯,你先換衣服,一會路上說。」
既然擔任了私人助理的工作,我沒有任何推脫,重新關上門後取出外出服換上,有些第一次要跟仇詩人出去任務的激動和亢奮,還有到現在都克服不了的緊張和害怕。
……
我坐進副駕駛,問著駕駛座上的仇詩人:「小寶一人在家沒事吧?」
「還沒有邪祟敢隨便到我家去,何況還有黑蛋。」仇詩人啟動車子,「我通知了鬍子,他也會過去看著。」
我點點頭,知道他是做了周道的安排,放下心來,這才問起關於晚上任務的事:「是哪裡出事了?」
「就白天找來的王太太一家。」
我一愣,側過頭愕然地看著他。
仇詩人直視前方,語氣淡淡地說:「具體什麼事我也不清楚,上頭讓我去看一下。」
「你可不像是會乖乖聽上頭話的人。」我古怪地打量他。
認識這麼久了,我也琢磨出了一件事。
他管理的這些案件,都是有共同點的。
第一起,管川,他殺的是無辜的女人,他本身也是個可憐的男人。
第二起,趙陽趙星,是一對由家長引起的悲劇姐弟,他出手時,正是趙陽害死無辜民眾的時候。
第三起,說起來是為了救我,但我覺得他之所以幫孟鴻,是因為孟萌不壞,我的同學朱子言也不差,畢竟那起車禍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再來看王太太這一家,沒一個好的,我絕對不信他是為了幫他們才去的。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嘴角勾起,給我一個神秘的回答。
王先生家在一處別墅區,在魔都里雖不是頂級的,但也算不錯。
仇詩人順利地找到了王先生的那棟別墅,還帶了一個小花園。
我們到的時候,警察已經將這裡封鎖起來,還有警員站在外頭阻止任何非警務人員靠近,仇詩人給警員看了下證件才被允許進入。
從小花園經過時,沒看出有什麼不對,鮮花還是欣欣向榮,顯然白天時還被請來的工人打理過,我那會還沒什麼感覺,直到,推開了別墅的大門。
一股濃郁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迎面而來,我捂著鼻子堪堪忍受下來,朝整個大廳看去。
然而除了正在搜證的警務人員,整個客廳看起來好好的呀,沒有爭鬥的痕跡,更沒看到死人或鮮血的殘留,那麼這麼濃的血腥味,是從哪傳出來的。
我朝仇詩人看去,他直接帶著我往二樓去。
一上去,就遇到了閆斌,看到仇詩人他說道:「來啦,里……」他看到仇詩人身後的我,詫異,「小瀾?你怎麼也來了?」
估計是想到之前那些案子都跟我有牽扯,所以他下一句就是:「你又跟這案子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我、我就是……」閆斌相當於我另一個哥哥,就像我不敢告訴家裡人我做這份工作一樣,我面對他也有點怵,本能地朝仇詩人看去,想讓他幫我解圍,可他手插兜老神在在地像沒聽到我和閆斌的話,我咬咬牙,對閆斌說道,「我現在是仇、仇隊長的助理。」
我特意又看了眼仇詩人,發現他眼裡帶了一絲笑意,心情莫名跟著放鬆下來,也沒那麼害怕面對閆斌了。
「你說什麼?」果不其然,閆斌聽了後大叫起來,「誰讓你做這種工作的?」
這次不等我說,仇詩人就先蹙著眉冷聲回道:「這份工作怎麼?閆隊長,你是在看不起我的工作嗎?」
閆斌臉上的怒容微収:「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管你什麼意思,也不管你對我助理有什麼意見,我想,現在的重點,應該是案件本身吧,你確定要在這裡聊私事?」
「抱歉。」閆斌說著,側身讓開走廊,瞪了我一眼後,指著前面的一間房間,「就是那間房間。」
仇詩人當先朝那房間走去,我頂著閆斌不贊同的目光,緊跟在仇詩人身後,雖然我還不知道,我這個私人助理需要做些什麼。
越接近那個房間,血腥味就越重,直到房間裡的景象印入眼帘後,我捂著嘴巴驚呼出聲。
這原本應該是小孩的房間,裡頭有一張小床,有小書桌,牆上還貼著卡通貼紙,但除此之外,這房間裡再看不出丁點孩童房間的美麗和溫馨。
因為,有著海綿寶寶圖案的被子床單凌亂地一半掛在床上,一半掉在地上,帶著翅膀的枕頭被割成了兩半,一半在床上,一半在房間的另一個角落。
小書桌是倒著的,玩具散落了整個房間,不管是什麼玩具,玩偶也好,汽車模型也好,全部都四分五裂——包括人!
我都分不清這房間裡是死了幾個人了,地上到處都是肉塊,一眼掃過去,能看到一塊圓柱形的胳膊部分,圓柱形的腿部,分成不知道幾塊的身軀,零零散散在房間各處的手指腳趾,還有被分成兩半的腦袋,有男的,也有小孩的。
地板上,牆上,窗簾上,書桌床,包括貼著的牆紙,全都被血液濺過,就好像整個兒童房間,被潑上了紅色顏料,進行了抽象般的塗鴉。
房間裡唯一完整的,就是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雙眼滿滿的全是驚恐的王太太,她不停地在嘴裡喊著:「不要,不要,不要……」
很明顯已經神志不清了。
「她現在不讓任何人靠近,」閆斌見我看著王太太,哪怕對我現在的工作不滿,還是盡職地說道,「不要說有人靠近了,一點點風吹草動,她都會歇斯底里,那叫聲實在是……」
怕我們不信一樣,他將手中的記錄本撕下空白的一頁,揉成團朝王太太扔過去,紙團只扔到她的腳下,都沒碰到她,王太太就發出能夠震碎玻璃的尖叫,特別尖銳,都快穿破屋頂了。
我捂著耳朵,等了好一會,那叫聲才慢慢歇下,而王太太又開始畏縮著,不停喃喃著:「不要不要……」
到底在不要什麼?
為了不破壞現場,給警員帶來麻煩,仇詩人讓我和他戴上腳套才進的屋,手套卻沒帶,不知道為什麼,然後他在進去前,慎重地告誡我,千萬不要碰裡面的東西。
要我碰我也不會碰,如不是他讓我跟他進去,我甚至不想踏入一步,別說滿地的屍塊了,單單那些四分五裂的玩具,都讓人無端端的發毛。
仇詩人進去後就站在房中不動,頂多微微旋轉,完整地將整個房間看了一遍,然後微微蹙眉:「少了樣東西。」
我縮頭縮尾地藏在他身後,聞言才稍稍探頭:「少什麼了?」
他非但沒有回我,還反手一抓,將我提溜到他跟前,按住我的雙臂不讓我退縮:「給我好好看看。」
「不是吧?」我苦著臉,覺得老闆是個變態,非得逼員工觀察這麼可怕的案發現場?
「看!」
每當他一字音節時,都是不容反抗的,我只能逼著自己瞪大眼睛,囫圇吞棗地將整個房間掃了一遍。
然後我腦袋就遭殃了:「你亂看什麼,看這些玩具,給我好好看看,有沒有發黑的。」
弄了半天,我才知道他要我看那些黑氣,不由有點蒙:「你看不到嗎?」
「沒你看的清楚,所以要你確認一遍。」
沒有因為他有一樣不如我而覺得他不行,反而覺得高興,總算有一樣事情是我能為他做的了。
我閉上眼睛定定心神,再一次睜開眼睛。
這一次,眼前的世界就不一樣,每一樣東西周邊都圈著一層淡淡的光,而這個房間裡的所有物品,那層光都是淡淡的灰。
按理說,死物是不會有顏色的。
我根據仇詩人說的,將目光轉向了那些四分五裂,散落在屍塊之間的玩具,發現這些玩具也都有一層淡淡的灰色,而那些屍塊,竟然都是黑色的。
這本該是個充滿歡樂的小女孩房間,結果卻籠罩著這麼一層讓人不舒服的氣場,充滿了負面情緒,讓人暴躁,易怒,讓人心裡頭很不開心,甚至還很想哭。
心神一散,眼前的世界就恢復正常,看著滿屋的血腥,我都覺得比剛才看到的要好受一些。
我將我看到的都告訴了仇詩人,他略一沉吟後,就反身走到門口的閆斌跟前,一開口就是案情關鍵:「死者一共兩名,兇器,是一把玩具類的刀,但並不在現場,你可以派人在這附近搜索,那把兇器很重要,你們要能找到最好。」
閆斌愣了愣神,而後驚道:「你說兇器是玩具刀?」
哪怕他見過不少這種靈異案件了,可還是難以置信,指著滿屋的屍塊:「玩具刀能把兩個人砍成這樣……你怎麼知道是兩個人?」
「你可以讓法醫慢慢檢驗。」隨即,他側過頭來,「班瀾,走了。」
我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這就走了?」
問是這麼問,我雙腳已經自覺地朝他走去,可滿地散亂的玩具太多,不小心還是踢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麼球,那球圓滾滾的,我就輕輕碰了一下,它就滾動起來,還滾到了王太太腳下,還是輕輕地碰了她一下。
就這麼輕輕一下,碰的還是拖鞋的鞋底,正常情況下可能還感受不到這點碰觸,可王太太卻跟瘋了一樣,她不止發出尖叫,她還跳起來朝我衝過來。
我往後一退想要避免跟她撞上,卻被她一把抓住了我胳膊,我幾乎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不要,阿姨你不要過來……」
小女生驚恐地叫聲直入耳膜,我緩緩睜開眼睛,就見一個小姑娘一邊搖擺著雙手一邊往後退,神色驚恐無比,我看見過她的照片,就是王先生的女兒王雨。
問題是,她此時驚恐的目光是……看著我?
我低頭,看到自己手中握著一把手術刀,再低頭,能看到自己的雙腳和大半個身子,但衣服鞋子都是陌生的……不對,我好像在剛剛的王太太身上看見過,她就穿了這件褲子和鞋子。
而且我現在的狀態很奇怪,就像在打類似CF的遊戲,以自己的視角為準,但跟遊戲不同的是,我的手腳根本不由我來操控,這根本就是以我的視角,但由電腦來操控遊戲。
才這麼想著,我的手就動了,手術刀的刀刃閃著光,用力地劈向王雨,在我傻愣的瞬間,王雨搖擺求饒的左手手腕就被她割了下來。
王雨倒在地上,痛得一邊大哭,一邊因為「我」的靠近不停地往後縮,已經縮到桌子底下了,還在不停地想要往裡鑽,我能感到她的恐懼到了極點,特別是「我」的手伸進桌底時,她尖叫聲高了一個頻率,然後,「我」不顧她的閃躲,拉住了她斷了手的左手臂,還特別按住那流著血的傷口,聽著她疼痛的叫聲邊將她往外拖。
她用完好的另一手拉住桌腳,可「我」的力氣很大,不止將她拽了出來,連桌子都被拉倒了,上面的東西「嘩啦」地掉在地上。
「我」將那隻沒了手掌的手臂按在地上,手術刀在上面稍稍規劃一下後,且蘿蔔一樣切下了一塊,不敢想像,這小小的手術刀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看似很輕鬆的舉動,讓王雨疼得幾乎抽搐,眼看著「我」還要繼續切,我的意識拼命地想要阻止,無論這個小孩多壞,這般折磨都太過分了。
特別是,動手的還是「我」,這感覺太討厭了。
但我只有觀看權,沒有絲毫的使用權,無論意識里在怎麼嘶喊,「我」的手都沒有改變一分一毫。
在「我」快把王雨的切了五六塊,快把一整條手臂切完時,房間的門被撞開了。
王先生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看到房間裡的一切簡直不敢相信,特別是看女兒幾乎沒了一條手臂,和地上一節節蓮藕般的肉塊,臉色慘白,朝著「我」怒吼:「你特碼瘋了嗎?」
「我」只是瞄他一眼,就繼續切手大業,王先生見了,馬上一瘸一拐地沖了進來,想要奪走「我」手裡的手術刀,這似乎惹怒了「我」,在王先生靠近的時候,手術刀轉移了方向。
之後就是王先生的慘叫,和他被切割下來的整條胳膊……
「啊——不要——」
我猛地睜開眼睛,入目地不在是血型殘暴的一面,而是仇詩人隱含擔憂地兇惡面容:「你總算醒了。」
我二話不說抱住他的臂膀,將自己埋進他懷裡,如此,才能讓自己不再發抖。
太可怕,就那麼一刀一刀的,切蘿蔔豆腐一樣,將人一塊一塊地切下來。
他瞭然,什麼都沒問,反手將我抱住,我的耳朵緊貼著他的胸膛,強有力的心跳讓人安心。
「咳。」
一聲假咳,打破我和仇詩人之間形成的某種安全堡壘,我總算回過神,尷尬臉紅地從仇詩人懷裡退出,發現自己躺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出聲打斷我們的是站在邊上的閆斌。
他眼神有些複雜,夾雜些許擔憂。
也是,在他心裡,我可是殷湦的未婚妻,跟另一個男的抱在一起不太合適。
「怎麼樣?沒事吧?」閆斌往前一步,「好好的怎麼會昏倒?」
我垂下頭:「沒事,可能最近有點累。」
「我先送她回去。」仇詩人淡定地說道,「這裡先交給你處理,按照我之前說的做。」
不等閆斌回復,他朝我看來:「能自己走嗎?」
「能。」不想再讓閆斌看到什麼會猜疑的事,我忍著身子的疲軟下了沙發站起來。
「那走吧。」仇詩人深深望了我一眼,就先轉身朝大門走去。
我跟閆斌說了一聲,就要跟上,閆斌卻喊住我。
「小瀾,」他很擔憂,「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成了他的助理?」
我故作輕鬆地回道:「你忘了嗎,我現在能看到『那個』啊,無論找什麼工作,那地方乾淨點還好,不乾淨的話總能看到什麼飄來飄去的,還時不時地找我麻煩,還不如跟在大師身邊,既有了保障,也能學點保護自己的方法,兩全其美啊不是。」
閆斌有點讚同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憂慮地蹙起眉頭:「那,你跟他……」
「我跟他什麼?」我一臉懵懂。
他沒有直接說,而是婉轉地提起:「你跟啊湦,訂婚日期不是正在重新擬定嗎?」
我嘴邊的笑容變淡,略略沉默後,我坦言道:「我跟他,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訂婚,不可能……在一起了。」
「為什麼?」他很驚訝,「你們感情那麼好,這麼多年了,就沒見你們分手過,不會是因為他吧?」他用下巴指指門外,示意剛出去的仇詩人。
「跟他有什麼關係,」我無奈地搖搖頭,「他就是我老闆,一個脾氣臭得要命的人,你以為我自虐呢?」
「那是為什麼?」
「喂,」我故作生氣地瞪他,「分手就一定是我的原因嗎?你怎麼不去問問他對我做了什麼?」
在閆斌擰眉思索時,我趕緊道:「行了,我這麼大了有判斷力,你就別為我操心了。不能讓老闆等急了,我先走了,拜拜。」
見他張口要說什麼,趕緊假裝沒看到地往門口沖,軟腿什麼的,都瞬間治好了。
出了別墅,仇詩人已經在車上等我了,我上車時,他也沒問我怎麼那麼晚到,直接啟動車子就走了。
「共情了?」
車開出一段後,仇詩人才出聲詢問。
我面色不太好的點點頭,然而遲疑道:「王太太,她不是還活著嗎,為什麼我會跟她……共情?」
「先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血腥的一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腳,看看自己的衣服,最後看向自己空空的雙手,「我看到,是王太太殺了王雨跟王先生。」
雖然沒看到王太太的臉,可是不管是衣服鞋子,都是王太太今晚穿的,而且,我是碰了王太太才共情的,我當時的視角應該就是王太太的視角。
兇手是王太太,這好像是既定的事實了,可我總覺得不對,王太太為什麼要這麼做,哪怕她不想離婚,也不用這麼兇殘的把人活活分屍吧?
「兇手是王太太。」仇詩人幾乎肯定的說,「但也不是她。」
「這,什麼意思?」
「你能因為碰到她而共情,又是她的視角,就沒想過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我定定地看著仇詩人的側臉,連眨了幾下眼睛後,明白過來:「她被鬼附身了?」
「這倒不一定,也可能只是被某種方法控制,邪祟殘留的力量還在她身體裡,所以你碰到的是邪祟,不是王太太,因此產生的共情。」
「那,為什麼要控制她殺了王家父女,而王太太反而活著?」
「你覺得死了,和活著受罪,哪一樣更痛苦?」
我靠回了椅背上,看著車窗外逼近在倒退的路燈,悶沉了口氣。
看樣子,兇手非常的恨姓王的父女,最恨的,卻是唯一活著的王太太。
「還有,」我蔫蔫地接著說,「兇器是一把手術刀……是小孩子過家家用的塑料手術刀!」
一開始我以為是真的,後面才發現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