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凌晨三點的鐘聲(2)
2024-09-07 19:07:53
作者: 紅幽靈
坐得有點犯困地我,立馬驚醒了:「什麼東西?鐘聲啊?不是吧,三點多的鐘聲,這是讓誰也沒辦法睡覺嗎?」
就這震耳的音量,再好眠的也百分百被吵醒。
我朝老哥老姐看去,詫異地發現,老哥面容僵硬,老姐神色慌張,就好像這鐘聲預告著什麼。
「怎麼……」了?
三個字都沒能問完,我驚惶地看著班戟突然就雙眼一閉,往後一倒,失去知覺。
「我哥他……」怎麼了?
依然沒讓我問完,好似昏迷了的班戟動了,他睜開了眼睛,可向來明亮有神的眼睛,此時呆滯地如一個傻子般直線地看著前方,面容僵硬,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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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站起身來:「哥?」
他沒理我,越過我朝著大門緩緩走去。
我無措地看向更加無措的姐姐,精明能幹的她此時一副快崩潰的模樣,想去拉我哥,又害怕什麼似得不敢去碰他。
「我哥怎麼了?」我終於能把這句話問出口。
班芷掉著眼淚搖頭,然後拉著我出了大門,這種時候,我們之間有什麼恩怨都顧不上了,一起緊跟在我哥身後出了別墅,走在夜路上:「最近班戟一直這樣,每隔一天,凌晨三點的鐘聲就會響,然後你哥跟夢遊一樣出門,天大亮後才回來。」
「他都去哪?為什麼不攔著他?」
「夢遊的人不能大聲喊他,不然會害死他。」班芷痛苦地說著她這段時間嘗試過的種種,「……我有一次把門窗都封起來,結果你哥瘋一樣地去撞門,差點沒把自己撞死。」
直至今日,她想到那一幕,仍怕得顫抖,親人就在自己眼前自殘,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我遲疑地抬手拍拍她的背,寬慰她。
「那你知道,我哥都去哪嗎?」
「知道前面是哪嗎?」
「我以前來過一次,好像就是我們的礦山?」
班芷點頭:「我們礦山旁邊還有一座山,跟我們的礦山連接。」
「啊,這個我知道。小時候我哥跟我說,那座山裡有妖怪,我們人是不能進去的,我當時還真信了。不過後來我有聽說,那座山被封了,確實不讓人進的?」
「……你哥去的,就是那座山!」
「……」
「可、可我聽說,那座山之所以被封,是因為那裡死了很多人?」雖然只是傳說,可沒有無緣無故被封的山,從很久很久以前,所有在M市生活的都知道,那座山不能去。
哪怕這是我第二次來M市,都知道這件事,想都知道那座山一定不正常。
「他去那座山做什麼?」
「我不知道,」姐姐很頹敗,「我跟了他幾次,每次跟到一半我就自己轉了出來。」
看著前方慢慢地平穩地往前走的哥哥,我心裡越發下沉:「對了,剛那個鐘聲……誰家安的鐘?」
「不知道,以前沒有的,最近才聽見,我觀察幾次,那鐘聲,很可能是從那座山傳下來的。」
從、山上?
山上有鍾這玩意?
我剛聽到的鐘聲,是指時間的鐘,七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種,不是和尚敲鐘的鐘。
跟班芷商量著慢慢地就走過了自家的礦山,我們口中的那座山,就緊緊挨著我家礦山,卻硬生生地劃出一條分界線,工人是不允許超過那條線的。
我們跟著班戟越過了那條線,往那座山長滿了雜草的山路走去,經過一塊只有膝蓋高度的石碑,夜色中隱約看到「屍骨山」三個字。
本來就緊張,在看到這三個字,腦子裡瞬間腦補了許多畫面。
哥哥還在往上走,我們繼續跟,一眼望去,都是黑乎乎在飄動的影子,不知是樹枝、雜草還是……別的什麼。
無論經歷多少,這樣的環境,仍讓人走得心驚膽顫的,偶爾晃過的樹影,讓你恨不得掉頭一口氣跑回家。
我把注意力全放在哥哥身上,想著早知道,無論如何也該跟夏右說的會來幫我的那位高人聯繫上,這會怎麼也應該帶上高人才對。
又想著,有我這個「大兇器」在,班芷跟到一半就會繞回去,會不會被我打破。
才這麼想著,眼前忽然一花,再一看,我哥的人突然就不見了!
不對,是我們繞回來了,此時就站在山腳下,再過去一點就是跟我家礦山的交界線!
原來我也有不得用的時候啊?
身旁的姐姐很沮喪,抹了把臉:「你說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啊。
「他明天早上真的會回來嗎?」
「之前都會,這次應該也能吧。」可以聽得出來,她很怕哥哥會有哪一次,進了這山就再不會回來,「就算回來了,不知為什麼,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吃什麼都沒胃口,去醫院檢查也檢查不出什麼,再這麼下去,就算他每次都能回來,他身體也撐不住的。」
我沉默著,心裡心疼著自家哥哥,自己都安慰不了自己,從何去安慰姐姐。
然後轉身,繼續朝著剛走過的那條路走去,對這裡的所有恐懼統統被我拋之腦後。
我要把我哥找回來!
班芷悶聲不響地跟在我身後,想來今天這事她已經經歷了無數次,依然跟著我再一次重來,她跟我哥向來感情好,跟真正的同父同母的親姐弟一般。
這次前面沒有哥哥,只能努力回想剛剛都是走的哪邊,我確定我應該沒有記錯,可一路走來,根本沒有我們走過的痕跡。
沒有被踩踏過本應壓倒的草,應該被我踢開的石頭還在原來的位置,就像之前走過的那一次是假的,不存在的。
沒多久,我跟我姐好似看到了一條出路,高興地跑過去,結果那條路一出去,我們就回到了原來的山腳。
之後,我們又連著走了幾次,每一次都像新的開始,我有時候會特意做幾個記號,再走一次時,記號就沒了,像在石頭上刻字,就算人為抹去也會留下痕跡,可等我們再看時,是真真正正的原來的平滑。
有那麼一刻,我從心裡冷到了腳底跟!
十月了,凌晨五點鐘,山腳下,風吹過來時,那感覺,簡直是一下子進入了嚴冬,真的挺冷的,來自身心。
我和姐姐無數次進山都無果後,選擇蹲在這邊等,明知道無用,就是執拗地都不想回去,在最親的親人生死面前,可怕的環境,受凍的身體,都無關緊要了。
從我們暗地裡鬧翻後,第一次這麼默契地做同一件事。
「你說這事已經發生不短時間了,就沒想過去請一些……法師過來看看?」我搓著手問。
班芷靜默著,在我疑惑地朝她看去時,她才緩緩地開口:「請了,請了好幾個。」
「然後呢?」
「他們全都沒有回來。」
「……」我睜著眼睛。
班芷沒有表情地看著前方:「他們都跟著班戟上了山,都沒回來。」
「可我們都繞回來了啊。」
「應該是我們什麼本事都沒有,只在邊緣就進不去。」
而有點本事的,就能跟著多走一段路,然後,再也回不來。
「那我哥是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這裡有沒有其他人跟他一樣的症狀?或者,在他這樣前,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問到這,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對了,你之前跟我哥說,這件事跟我有點關係?到底是什麼?」
「之前,礦山出了一次事故。」
「對,我記得……聽說你還住院了,沒事吧?」
班芷搖搖頭,雙眼無神,似在回憶:「當時,屍……這座山發生過震動。」屍骨山三個字,在如今這樣的氛圍下,實在很難說出口。
「震動?」
「影響了我們礦山這邊,造成了工人受傷,不知道是誰,傳出了謠言,說我們礦山跟被詛咒的山是一體的,也被詛咒了,我們,是拿工人的命去填那個詛咒……你也知道M市比較亂,便被有心人策劃發動了一次小暴亂……」
班戟強行壓下了暴動,可這謠言不除,很多工人罷工,影響還是很大的,他就親自帶了幾個保鏢上了屍骨山。
去了整整一天一夜,回來的,只有班戟。
班戟說,他在山上看到了一座墳墓,大吃一驚,自己跟那幾個保鏢挖了那個墓,之後的事班戟自己也不記得了,只知道清醒時,他回到了別墅,而那些保鏢全都不見蹤影。
包括後來覺得邪門,特意請來的那些術師、道士、風水師等等能力者,沒有一個回來。
到後來,連那些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高人,一聽是這裡,紛紛拒絕了委託。
「等等,」我一頭霧水,「你說,我哥在山上看到了一座墳墓,然後就……挖了那墳?我哥不是那麼沒品的人啊,好好的,他為什麼要挖人家的墳?」
她低著頭,雙手交叉在前,迴避著我這個問題。
「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
「你哥……並不想讓你知道……」
「都這個時候了,還管這個?」
她深吸一口氣,好似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才猛地抬起頭來看著我:「因為你哥看到的那座墳,上面寫著的,是你的名字!」
我:「……」
呆愣幾秒,我勉強扯著嘴角:「這世界同名同姓地多了去了,就因為跟我一樣的名字,我哥就去挖墳?開什麼國際玩笑?」
那墳的主人肯定生氣啊,好好的因為一個名字被挖了,不找班戟算帳找誰算啊?
「不僅僅是你名字,墓碑上刻的,還有跟你一樣的生辰八字,死亡日期是……」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既害怕又迫切地想知道。
「……是七月十四,你,你失蹤的時候。」
我笑容都僵了:「巧、巧合吧?」
「那座山從來沒人會上去,無緣無故有了一座今年七月份的墓,還刻著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那這也太巧了吧?而、而且……」她聲音弱下來,「上面還貼了你的照片,你哥總不會,認錯吧。」
好一會的寂靜,誰都沒說話。
我手指顫抖地捏著自己的唇,半響,聲音也顫抖地說:「你看我,好好地活著呢,那座墳墓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有人故意製造讓我哥上當。」
「我也這麼想過,問題是,你哥每兩天都要中邪一樣登一次屍……這座山,還有那些不見的保鏢跟道士,」她搖著頭,「我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才找上你,既然是你的墓碑,我就想著,或許,」她側頭看我一眼,「真的跟你有什麼聯繫。」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因為在我身上,已經發生了太多事情了。
雙手擱在膝蓋上,再將臉埋進去,心臟一陣無力。
這一刻,我無比懷念仇詩人一家,包括那隻黑蛋。
也不知道我們在這等了多久,當天邊的太陽緩緩升起,隱隱有光照在我身上,我開始覺得不舒服,正想著要不要換到陰影處,忽然,一個重物壓在了我背上,與此同時,還有一雙手,從我肩膀上垂放下來。
也就是說,有一個不知是死人還是活人的,掉在我背上?
意識到這點後,身體反應大過大腦地跳起來,失聲尖叫,直到壓我身上的人被我甩落在地上,我一回頭看清他的樣子後,又叫了一聲:「哥!」
我撲跪下去,同時一起跪下來想扶起班戟的還有姐姐。
「哥?哥、哥!」
「班戟,班戟?!」
無論我們怎麼叫,班戟都沒有反應,我探了下他的鼻息,確定他還有呼吸後,胸口的大石勉強放下一半,還有另一大半,因發現他眼下青影更重,嘴唇更是有些發黑髮紫,怎麼看都不是好現象。
「先把他送回去。」
……
回到家後,班芷將醫生請回家裡,那醫生估計來過很多次了,什麼都不需要多問就開始給班戟做檢查,半小時後對我們嚴聲喝令:「他必須好好休息,好好的臥床幾天,要是再熬夜的話,他很可能會猝死!」
「可是他……」姐姐想解釋又無從解釋,只能咬緊自己的下唇。
待醫生走後,她就打起電話:「你上次說的那幾個高人,無論出多大的價錢,都必須給我請回來,聽到沒有?我不管,就算綁,你也得給我把他們綁過來!」
姐姐在我面前展現了她霸氣的一面,掛了電話後,差點連手機都往地上摔,雖然控制住了,但她把自己整個人摔進單人沙發上,手撐著額頭,生氣又自我厭惡。
她一向好強,也有責任心,一定是在責怪自己沒能照顧好弟弟。
我坐在另一邊:「你又請了大師過來?」
「不然能怎麼辦?」她怒燥地說,「眼睜睜看著你哥死嗎?」
「可你之前說,早先請的那些,進了山後就沒回來過了。」所以,還要繼續往這裡面搭人命嗎?
班芷眼帘掀起,從我這角度看去,她幾乎是吊起眼白,陰冷地看著我:「如果能救你哥,這些又算得了什麼,那些人要沒本事,就不要自稱高人啊,他們要不是顯擺得自己多厲害,我會去『請』他們嗎?他們要因此喪命,那也是他們這些騙子活該!」
我,竟無話可說。
趁著姐姐上樓去看哥哥,我給夏右去了電話,問她來幫我的那人來了沒有?
「好像是去了,怎麼,你那邊事情很緊急嗎?咔擦咔擦。」
「是挺急的,我哥要再怎麼下去,都不知道下一次挺不挺得下去。不過,我是想問問你,那位來幫我的人實力怎麼樣?我姐說,之前來過幾個據說有點名氣的你們陰陽界的高人,但一個都沒回來。」
「民間傳說的幾個大多都是騙子,放心吧,我派去的這位,雖然有點不靠譜,但本事還是有的,最起碼她做了那麼多任務,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咔擦咔擦。」
這話一聽就不怎麼靠譜好嗎?
到了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我哥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班芷說,最初,我哥回來時昏了五分鐘就能醒,慢慢的變成一小時、兩小時,一個早上……到現在,都下午了,他仍昏昏沉沉地至始至終沒有動一下。
我們兩人憂心忡忡地輪流照看她,正當姐姐替換我,我回到一樓客廳,在微信上給仇詩人留言時,門鈴響了。
起身準備去開,剛上樓的姐姐已經急匆匆地下樓來,見狀,我跟著她出去,經過前院,來到鐵門前,外頭停了幾輛車子。
姐姐打開鐵門,各輛車上走下來幾個著裝正常的男女,我還以為會看到他們穿著一身道服呢,現在的人也與時俱進了哈。
他們身旁還跟著一到兩三個的助理或徒弟,早上對這些可能是騙子的大師表現得很不屑的姐姐,此時拿出了她的社交手段,將他們一個個恭迎進門。
就在總共三小團伙的人進來,姐姐準備關鐵門時,一輛看著有點舊的計程車駛了過來。
原計劃,那計程車應該是要開到鐵門前的,卻在還沒到的時候猛地打凸,拋錨了。
后座出來一個女生,二十三四的年紀,一頭半卷的頭髮隨意地披在肩上,還戴著一副超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嘴唇抿緊,一副高冷的模樣。
可當她要將行李拿出來時,因為墨鏡沒能看清楚,左腳絆了右腳一下,趔趄地頭撞在了車頂上。
她呲牙,隨後又趕緊収起,忍痛地保持原本的高冷。
……看出來了,這是個偽高冷。
司機也下車了,一邊檢查車子的情況一邊氣急敗壞地罵罵咧咧:「我是倒了八輩子霉了載到你,半個小時的路程,我從早上九點開到現在,又是車禍又是事故,現在車子還壞了,草!」
女生瞥他一眼,從包里抽出一百塊拍在了車蓋上:「不用著了,謝謝。」
「一百塊也不夠修車的呀。」
「就你這破車,我坐上了是我倒霉好不好,你該感謝我不離不棄不換車地陪坐到這裡好不好,還想讓老娘賠,行啊,等你白日做夢的時候。」女生高傲地一甩長發,結果甩得太猛,身子歪了一下,她忙擺正,再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我:「……」
姐姐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問我,要不要馬上關門。
我示意她可以聽聽這位女生想做什麼。
女生走到我們跟前,推了推墨鏡,看了看我和我姐,鄭重地問:「請問,你們哪位是班瀾?」
找我的?
「我就是,你是?」
「我叫張小芳,是一名鎮魔人!」
鎮魔人是什麼?
但無礙我故作瞭然地跟她握了下手:「哦哦,你好你好。」
「夏右你認識吧,她讓我來的,明白了?」
我:「……」
我有點明白,夏右口中的不太靠譜是什麼意思了。
「班瀾,」姐姐聽了我們的對話,轉頭向我詢問,「這位是?」
「咳,這是我一個朋友介紹給我的。」我壓低聲音對姐姐說道,「是真的有本事的,很厲害。」
姐姐剛剛戒備的神情馬上換成熱情的微笑:「大師是嗎,快請進,快請進。」
「叫我名字就行了,大師我還算不上。」
客廳里,將這些大師送過來的班芷的助理牛克,正在幫忙招呼他們,這別墅里沒有其他傭人,哥哥出事後,傭人都被辭退了。
我們和小芳進來後,讓張小芳落座,站在客廳中央面朝他們的姐姐,朝他們深深的一鞠躬:「感謝各位能夠前來,我班芷,在這裡先謝過各位了。」
她直起身,鄭重地給予承諾:「大家應該都知道我班家,班戟是我班家未來的繼承人,只要各位能救他,你們想要什麼,班家都能給!」
這個大餅可真夠大的。
不過,雖然我對自家產業不甚熟悉,多少清楚,班家在全國都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大姐並不是胡亂地誇下海口。
我掃了眼在座的各位,除了仍戴著墨鏡的張曉芳,其餘人都或多或少露出心動的意思。
之後,便是彼此介紹的環節。
加上後到的張曉芳,一共四波人。
一個是姓毛的中年男子,自稱是毛家的後人。
一個叫江雅惠,看起來不超過三十歲,卻帶了一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叫她師父的女徒弟,穿衣風格有點像少數民族,不知算是什麼「門派」的,她並沒有介紹。
還有一個老人,自稱無名居士,穿著改良版的中山裝,也帶了兩個徒弟。
請他們到班戟房間,讓他們給班戟檢查身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