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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戲子(3)

2024-09-07 19:07:36 作者: 紅幽靈

  有、有嗎?

  呵呵,我沒事發什麼抖啊,哈哈。

  我努力想擠出笑容,然後反駁他的話,努力半天的結果,就是我咬住下唇,控制著讓自己不要哭出來。

  「死人,我、我剛剛好像,夢見了很不好的事情。」

  我小心地探出手,碰觸他的手背,然後緊緊地拽住,猶如抓住了海中的浮木:「我、我現在有點……不太好受。」是害怕,很害怕。

  他看了我一會,沒有露出嫌棄的眼神,而是蹲下身,按住我的腦袋貼向他,將我抱住。

  我再也抑制不了,將頭埋進他懷裡,小聲地哭著,抽泣著,哪怕沒有眼淚。

  在臨時審訊屋裡醒過來時,我就猜到田地里發生的一切,可能只是幻境,可能只是我不知何時昏倒後做的一個夢,都是假的。

  可我仍舊害怕,太真實了,好像真真確確地發生過,我仍可以清楚地回憶起稻穗葉子割到臉上的疼痛,皮帶捆住手腕時的緊緻,那一聲聲可怕的笑聲,和他人壓在我身上的沉重和絕望。

  

  在外婆面前我不敢表露,在小寶面前,我得是強大的媽媽,可只有我知道,我多麼害怕那三個田地里的男人,會突然從背後出現,然後將我撲倒。

  周圍的人都會不見,誰也聽不到我的求救聲,沒有人能來救我!

  「你都說了是夢,不用怕。」仇詩人略顯笨拙的安慰,「我在,更不用怕。」

  最後一句,暴露了他自傲的本性。

  我深深吸一口他身上清淡的檀香,讓我幾乎遺忘臉扎在泥土裡的味道,恐懼在他強大而寬廣的懷裡,一點點褪去。

  理智回來後,覺得自己有點丟臉,上次對他嚎嚎大哭都只覺得喜感,沒像現在,有點窘迫,推開他,我轉移話題地問道:「你今晚突然往田裡跑,是發現了什麼嗎?」

  「是有一點發現,但是,」他順勢坐在扶手上,輕飄飄地瞥我,「發現你這邊有異,只得趕回去。」

  我心虛地摸著後脖頸,怎麼聽著像我的錯?

  「那這件事……」

  「你外婆剛讓你別管這事,你還問?」

  「那你不是讓我給你工作嗎,我要什麼不懂,我怎麼做事啊?總得學著點。」我不甘地反駁。

  他輕嗤:「你有這個想法,我很高興,但我們部門,也不是任何命案都管。」

  我還想說,他先一步將我從椅子上提溜起來,半拽著我到浴室門口:「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趕緊洗一洗,然後好好睡一覺,等明天,再來想管不管這事。」

  然後,便將我推進了浴室里。

  當花灑噴出來的水洗滌著我的身體,我放鬆的同時,更多的是無奈。

  做了發生在田地里的那個夢後,我有預感,這件事我沒辦法置身事外了,無論我想不想管,亦如我前面遇到的那些事。

  ……

  我又站在了那片田地里,看著突然從稻穗里鑽出來的大松叔,我轉頭就跑,被他壓住,掙扎著逃脫,又被另外兩人逮住。

  他們捂住我的嘴巴和鼻子,他們有人脫我衣服扯我褲子……

  我掙扎著,掙扎著……好難受,不能呼吸了,不能……

  「班瀾!」

  「班瀾!!」

  響在耳邊的聲音,不是三人作惡的笑聲,我猛地驚醒,黑暗中,看到床邊坐了一人,我害怕得想翻身逃走,那人打開了床頭插在插頭裡的照明燈。

  雖然燈光微弱,已足夠讓我看清仇詩人的樣子。

  我大大地喘一口氣,似乎要從夢中的憋悶里喘回來。

  「你怎麼在這?」

  「我聽到你在叫,就過來看看。」他面色沉沉,「做夢了?」

  我低低「嗯」著,好半響,才猶猶豫豫委委屈屈地把夢裡的場景和事情告訴他,無緣無故,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他聽完後,略一沉吟:「或許,這件事真實的發生過。」

  我一聽,惶恐地抓緊睡衣,他沒好氣地拍拍我腦袋:「我指的是別人!」

  我捂著腦袋:「這話跟沒人會看上我似得。」我習慣性的反駁他,但如果真會發生這種,我還真寧願沒人看得上我。

  「晚上到底怎麼回事啊,我是說,我進了那個臨時的審訊屋後。」

  「你還記得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嗎?」

  「……有個戲子陪我一起等,等得無聊了她給我表演變臉,忽然燈就滅了,我看到了一張鬼臉,再然後我就莫名其妙地到了田地里了。」

  「她可能只是想控制你,再通過你,讓我感知到你有危險趕緊回來,誰知道又被你共享了記憶,在陰陽風水界裡,這種情況通常被稱為共情。」

  可以感知到對方最深切的記憶,感受到他(她)當時的一切,觸覺、聽覺、嗅覺、視覺、味覺,和情感,只要他(她)當時有的,會真實的呈現。

  「所以我看到的那個戲子,她其實是……」鬼?

  「再睡會吧。」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拿出玉瓶讓我喝一口。

  我沒有拒絕,喝了之後涼颼颼的身體就感覺暖和一點:「這到底是什麼呀?」

  「管那麼多做什麼,總不會害你。」

  他讓我躺下,然後關了照明燈,準備離開。

  我當時腦子抽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擺不讓他走。

  他回頭詢問我什麼事,我抿著唇不說話,也不放開手,就這麼僵持了一會,他發話了:「你,睡裡面去。」

  我起身,翻到小寶的另一邊,親眼看著他躺在了我剛才的位置上,確定他今晚就睡在這不會離開後,不用他催,我自己閉上了眼睛。

  伸手抱住小寶時碰到了他的手,安心和疲憊,讓我不願動彈,就那麼在小寶身上,和他手挨著手,聞著那若有似無的檀香,安然入睡。

  ……

  由於一早醒來時,爸爸媽媽都睡在自己身邊,仇小寶一早上都非常亢奮,我做了早餐,扶住外婆出來吃。

  給小寶圍著圍兜,抱他坐在椅子上讓他好好吃飯,我再到院子裡去叫仇詩人和黑蛋吃早飯。

  他有晨練的習慣,起得很早,我迷迷糊糊醒的時候,他已經繞著大院跑一圈回來了。

  院子裡,一人一貓正在對峙。

  「我留你下來,可不是要白養著你的。」仇詩人堪稱冷酷地對眼前蹲坐著的黑蛋,它聽到這話,呲著牙,像在抗議它是被迫留下來的。

  「我還以為你是聰明的,原來也是個蠢的。」仇詩人冷笑,微微低頭,眯著眼,目光凌厲,「你覺得,你要是沒點用處,我還會讓你活著留在這裡嗎?」

  黑蛋背上的毛炸開,一邊呲牙一邊往後退,顯然是明白了仇詩人話里的意思。

  「生,還是死,需要我幫你選擇嗎?」

  黑蛋努力撐出自己妖的氣勢,可堅持不到五秒,它就妥協了,聳搭著垂下了腦袋。

  仇詩人對此稍稍滿意,然後恩赦地說道:「一年,我只需要你一年的時間。」

  聞言,黑蛋抬起頭。

  「只要你盡心,一年後我會放你自由,還會給你想要的,你這次出山,不惜進入人世,不就想要那樣東西吧。」

  打一棒子再給一甜棗。

  黑蛋的眼睛亮了。

  仇詩人酷帥地半蹲在它跟前:「如何,這個交易?」

  黑蛋嘴裡「哈哈」兩聲,我是聽不懂,仇詩人卻點了頭:「我說的,自然是真的。」

  黑蛋猶豫了一下,就抬起自己的左前爪,仇詩人輕嗤一聲,也抬起自己的手,跟它擊了個掌,就算是定下契約了。

  這太人性化了,被人看到還得了,我忙出聲喊道:「喂,你們兩隻,還吃不吃早飯了?」

  ……

  今天一整天,村裡的氣氛都不太好。

  從市里調來的警察明察暗訪的來了幾次,聽說整個戲班子的人也都被勒令暫時不得離開這裡。

  一整天哪都去不了,就在家裡看電視,不管是外婆還是仇詩人,都沒人提起這件事,好像說不管,就真的不管了。

  表哥有打電話回來問過,外婆一句「沒你什麼事」就把他打發了,他後來打我手機,跟我詢問幾句,確定真沒「太大的事」,就說他得過兩天才能回來,讓我照顧好外婆。

  傍晚,隔壁的嬸嬸送來些蔬菜水果,我送她出門時,看著即將下山的夕陽,感嘆一天又要過去,還這麼地平靜。

  風雨,欲來嗎?

  就在吃晚飯的時候,有客上門,一個村長,一個村幹部,一個好像是縣裡的挺有權勢的官,幾年前曾經見過一次,隱約記得也是在村里過節請戲班子的時候,他來捧過場,叫什麼辜有成。

  最後一個竟然是戲班子的老闆,用老話說就是班主。

  前三個登門,可能還有點事,最後這個班主跟著三一起過來,怎麼看怎麼奇怪。

  外婆本來摸著小寶的頭,慈祥地跟小寶說著有愛的對話,這四人一進門,她的臉馬上就拉了下來。

  「你們來幹什麼,我這,就是一鄉下農民,怎敢勞煩幾位親自登門。」

  外婆不歡迎的態度,讓我也不好去招待他們,請他們在客廳坐下後,就回到跟客廳相連的餐廳里,坐回外婆身旁。

  「唉,陳大嫂,瞧你這話說的,按輩分您還是我長輩呢,來瞧瞧你怎麼了。」村長儘可能地打著圓場,隨在我身後來到餐廳里,先是示意外婆讓我和仇詩人離開,外婆不為所動後,他也只能認命地湊到外婆身邊,小聲地商量著。

  「大嫂子啊,我這也是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他想見你,我這也拒絕不了啊,您就給看看吧。」

  外婆冷哼,放下筷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氣得不輕:「我早跟你說過了,這件事不能管,你要不聽是你自己的事,別再拿這事來煩我,滾吧。」

  「可是……」

  外頭的辜有成等不及村長慢慢勸,自己快步走進了餐廳,指著我外婆就道:「只要你有本事幫我渡過這個劫,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說著他朝我看來:「這位就是你孫女吧,我認識市裡的人,只要你幫了我,我可以給你孫女大好的前程!」

  我:「……」

  我是不知道換做別人,會不會為這話心動,但如果我真想要大好前程的話,我只要靠爹就行啦!

  不過我外婆是個很低調的人,村裡的人只知道我媽嫁到魔都里,並不清楚她嫁的是誰,我爸跟我媽回來時,也是很謙遜的。

  我外婆冷冷一哼:「別說我孫女不需要,哪怕她需要,用這樣方式得到的,不是福,是禍!」

  她用力地用拐杖敲打著地面。

  「那你要什麼?」辜有成急了,直道,「你要什麼直說,我都給您弄來成嗎,我只要您救我一命,您不是吃齋念佛的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也是你們常說的嗎,現在人命關天,這就成屁話了?」

  「是啊是啊,」跟在辜有成後頭的戲班主也道,他看起來比辜有成還慌張,「這可是救命的事啊,您不能不……」

  外婆哼著打斷戲班主的話:「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償,我也老實告訴你們,我沒那麼大的本事,可以管得上這件事,你們另請高明吧。」

  村長沉聲問:「你說的當真?」

  外婆雙手疊交在拐杖的柄上,抿著唇不愛搭理地「嗯」著。

  「好好好,」辜有成氣得指著外婆的手都在顫,「給我等著,我要沒死,指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你,等著吧,老不死的。」

  村長見他罵得過了,就上前去勸,四人要走時,外婆還是好心地朝村長喊道:「你要執意摻和在這件事裡,有個萬一,可別讓你家婆娘到我這哭!」

  村長頓了下,還是將辜有成幾位請出了我家。

  我看看還很生氣的外婆,再看看至始至終享受地喝著湯,完全不受來客打擾的仇詩人,只得摸摸一臉好奇的小寶腦袋:「咳,都吃飽了吧,那我收拾了。」

  仇詩人不浪費地把湯都喝光了,再將碗遞給我,原本還氣呼呼的外婆,「聽」到他的作為後,終於笑了,拍了拍仇詩人的手:「你是個好孩子。」

  聞言,我翻了個白眼,誰知,外婆竟對我拍了下桌子:「女孩子家家,怎麼能做這麼不雅的動作,不像話。」

  我:「……」

  越來越覺得瞎眼的外婆,是能看見我的?

  ……

  到了睡覺時間,仇詩人回自己房裡睡了,我現在理智恢復,也不需要他在房裡陪我……這麼說,好像有點渣?

  用過了就丟的趕腳?

  哄著小寶睡著,再瞅一眼縮在床尾盤成一坨的黑蛋,我關燈躺下。

  然而,輾轉反側幾次,都睡不著,心頭壓著什麼,覺得不舒服。

  動作輕輕地爬起來,走出房間想去上個廁所,卻聽到一樓發出了細微聲響。

  不會是進小偷了吧?

  趕緊躲在樓梯旁,悄咪咪地往下看,樓下客廳有一個小小的照明燈,方面誰晚上餓了下樓找吃的,那燈光並不亮,卻足夠我看清那個拿著拐杖,慢慢走到大門口的,正是我外婆。

  看她熟練地打開大門的門鎖,出去後又小心地把門關上,我幾乎一臉懵逼。

  這麼晚了,外婆要去哪啊?

  擔心外婆,我顧不了那麼多,「蹬蹬蹬」地下樓,開門出去,小跑一段就看到了外婆的身影,想要喊她,就被人從後面捂住了嘴。

  手肘往後撞擊,被對方輕鬆攔了下來,熟悉的聲音帶著熟悉的檀香從身後傳來:「是我!」

  「嗚嗚」兩聲,他放開我,我低聲罵他:「你做什麼呢,嚇我呀?」

  他示意了下前方,我一看,外婆都快走出我視線了,趕緊跟上去,再小聲問他:「你為什麼不讓我喊她?」

  「你外婆選擇這個時候出來,擺明了有事不願讓你知道,你要想知道她做什麼,只能暗地裡來。」

  想想也是。

  但是:「那你呢,你怎麼會在這?」

  「我的目標,大概跟你外婆一樣。」

  我眼睛一亮:「那……」

  「不能告訴你。」

  我氣呼呼地,隨後又哼唧唧:「反正我跟著你們,你們不說,我也能知道。」

  他勾起嘴角:「那你試試。」

  跟著外婆,最後竟然來到古屋前的水泥場地,那個戲台前。

  本來是約好唱三晚的,結果只唱了一晚就出了命案,如今這裡都被封鎖起來了,外婆來這裡做什麼?

  眼看著外婆從簡陋的木梯慢慢地走上戲台,我小心地靠近一點,發現守在這的警員靠在一邊「睡」著了,但外婆拐杖的「篤篤」聲都沒能把他們驚醒,我懷疑他們其實是昏迷了。

  戲台上的紅色簾幕垂掛著,將戲台裡面遮得嚴嚴實實,至少站在前頭是看不到的,外婆就這麼走進了簾幕後。

  看不到外婆我就急了,不再躲藏,直接朝戲台跑去,在快接近戲台時,戲台頂棚,最前面的幾盞燈突然就亮了起來。

  我被刺得閉眼,再睜開時,簾幕前面站了一位美麗的戲子,她穿著漂亮的戲服,戴著漂亮的頭飾,畫著濃濃艷麗的妝。

  是昨晚那個擔任花旦的戲子。

  她輕輕甩起長袖,勾在另一臂彎上,擺出一個嬌媚的姿勢,猶如一張畫。

  鑼鼓聲敲響,嗩吶伴奏,她開始舞動起來。

  明明只有簾幕前小小的場地,她卻像是站在一個大舞台的中央,她小舞之後唱了起來,唱的就是昨天晚上出演的戲中的一段,她唱的,比昨晚出演的任何一人都要好。

  歌聲婉轉,淒涼無依。

  然而明亮的舞台上只有她一人,黑漆漆的舞台下,只有我一人。

  她長袖一甩,一個回眸,定定地看著我,似有無處可訴的冤屈和哀愁。

  我腳下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很快就走到了戲台的邊緣,她將長袖甩下來,我拽住後,她一拉,我就借力跳上了戲台。

  然後,她帶著我,跳起剛剛那一段,我的胯隨著她擺動,蘭花指自然而然地比出,嬌態地跟著她轉了半圈,她充當小生,想要從我背後做出虛攬我的姿勢。

  在她即將抱住我時,我眼裡恢復清明,側身將她用力推開!

  我們的合舞出現了破裂停了下來,那不停充斥在我耳邊的音樂也戛然而止,她神色微變,想要硬拉著我繼續舞動起來,可已經來不及了,就這小小的破綻,足夠仇詩人破了她的幻陣!

  一把木劍,突然地從虛空中插了進來,只見刀刃,不見刀柄和持刀的人。

  刀刃一轉,再一划拉,我的面前就是一副巨大的畫紙,被從中間破開,再撕裂,恢復被畫紙擋去的本來樣貌。

  燈光滅了,或者說從來沒有亮起過,所有的樂聲也都停了,從熱熱鬧鬧一下子變得寂靜,讓人特別恍惚。

  仇詩人手持木劍出現在我面前,在我們腳下,是一張撕裂開的散落在地的畫紙,還能勉強分辨出,上面畫的,就是戲台簾幕到戲台下這部分的景物。

  我正看著,破碎的畫紙就自燃起來,轉瞬間就燒沒了。

  耳邊傳來破空聲,仇詩人一把抓住我的衣領,將我扯到他身後,木劍沒有任何花俏的動作,簡單粗暴地劈下去。

  只聽一聲慘叫,我回頭時,就見那位花旦捂著手連連後退,她神色焦急地看看我們,再看看身後的簾幕,不知她感受到了什麼,神色出現一絲哀傷,緊接著揮動長袖逃了。

  仇詩人沒有追,而是面色沉重地走到簾幕前,他力氣很大,用力一扯,就將那厚重得有好幾斤的簾幕給扯了下來。

  一個垂掛在簾幕後面的人,完完全全的暴露出來。

  哪怕是垂吊著,他也被綁成跪拜的姿勢,依然全身無一件衣服,男人的二兩肉也是被磨斷,傷口糊成一團。

  還有同樣的七根鐵釘,綁住他的線是纏在鐵釘上的,也就是說隨著繩子的晃動,鐵釘就在他肉里磨,那疼痛可想而知。

  殺他的人,是有多恨他?

  鮮血一滴一滴,跟下雨似得往下滴落,地面上很快就形成了一汪的血。

  他睜著大大的眼睛,死前的痛苦讓他雙眼凸起,正看著我這個方向。

  或許,他剛剛聽到了簾幕外頭的動靜,他祈禱著有人能來救他,哪怕幫他解脫也好,可他卻是,一點點的忍受著身體的劇痛,失血過多而亡。

  就在,不到一分鐘之前!

  這人我認識,吃晚飯的時候剛見過。

  那個縣裡擔任某個官職的辜有成!

  我捂著嘴巴,不敢相信這人真的死了,恍惚了好一會,我想起我外婆之前也走進這簾幕後的,那她人呢?

  顧不上去怕一個死人,我繞著整個戲台轉了一圈,除了幾個大箱子和暫放在這的道具,幾根撐起頂棚的竹竿,和幾塊裝飾布、背景布,這個戲台壓根沒有除我和仇詩人以外的人。

  那我外婆呢,難道從其他地方下了戲台?

  「誰在上面?」

  就在我往戲台外的四周瞧了一圈,包括那片田地都認真看了一遍,沒有外婆的身影,我都打算把幾個大箱子都翻開看看了,突然有一道手電筒的光照了上來,一道中氣挺足的男聲呵斥著。

  我朝手電筒光照來的方向看去,在戲台的側面,靠近古屋的小空地上站了一名男子,身材修長,受過訓練的站姿,長得有一點英俊,我昨晚見過,是戲班裡主演公子的那位小生。

  「你們是誰,在這做什麼?」

  他厲聲問著,並朝戲台走近,手電筒的光也到處照著,似乎要查看我們在做什麼,然後,那光,就找到了面目猙獰的辜有成!

  「咚!」

  手電筒掉落在地上。

  ……

  平靜的村子再一次鬧騰起來,許多村幹部、長輩,連夜披著外套就匆匆趕過來,面色比昨晚還要凝重。

  畢竟死了一個有身份的人。

  兩個昏過去的警員也醒了過來,一片兵荒馬亂之下,我和仇詩人作為嫌疑人,被看押了起來。

  這些我都無所謂,我只想知道,我外婆去了哪裡,我特意給鄰居嬸嬸打電話,讓她去外婆家看一眼,但嬸嬸只給我帶來了醒過來的小寶和黑蛋,我外婆並沒有回去。

  大晚上的,她到底跑哪去了,還是說……她也遇到了危險?

  「你說,你今晚出來的目的,很可能跟我外婆一樣?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我語氣急切地問。

  「只是想確認一件事而已。」

  「那確認了嗎?」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

  但我自己明白過來,出門到現在,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是我被那個戲子女鬼纏住,他為了救我,哪還有時間去確認什麼事。

  如果不是我耽誤了他,說不定他就能陪在我外婆身邊,有他在,我外婆一定不會有事。

  說到底,是我耽誤了他,連累了外婆!

  我為什麼要追出來呢,明知道自己容易招鬼,我不跟著外婆不就沒事了嗎?

  「換做是我,」仇詩人道,「我也會跟著的,那畢竟是外婆,是自己的親人,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一板一眼:「這是人之常情,也不是說你今晚不跟著她,就會什麼事都沒發生,你的自責毫無意義。」

  我難過地瞪他,安慰人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警察問話時,我按照仇詩人的吩咐,扣除戲子女鬼那段之外,都如實說了,包括辜有成傍晚來找過我外婆,說自己可能會有性命之危。

  雖然,我的話讓我外婆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但卻能讓他們集中警力找我外婆,然而,我等到了天亮,也沒有我外婆任何消息。

  我和仇詩人被保釋回來,只是作為嫌疑人,暫時也不能離開黎春縣。

  回到外婆的家門口,一想到裡面沒有外婆,我無力地蹲在地上。

  「你外婆沒事。」仇詩人道,「別的不說,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她現在是活著的。」

  我抬起頭,委屈兮兮地望著他。

  他無奈地瞪我一眼,然後彎下腰按住我兩邊的臂膀,跟抱娃娃一樣提起來,再放到沙發上,小寶噠噠地跑去給我倒了一杯水,親自捧到我跟前,黑蛋跳到我身旁盤著身子躺下,長長的尾巴在我臂彎上一掃一掃的,單人沙發被它擠去了一半。

  它記得這兩天,都是誰給它的飯吃。

  我捧著水,眼巴巴地望著仇詩人:「現在已經在家裡了,你知道什麼能不能告訴我?我外婆,她昨晚到底去做什麼?她不是說不管這事嗎,怎麼還會……」出現在兇案現場。

  「你外婆,是去救人。」

  「救誰?」不可能是辜有成吧?

  「兇手!」

  我愕然,沒想到會聽到這麼個答案:「她、她為什麼……」

  轉而一想,我「唰」地站起來,把挨著我的黑蛋掀得翻了個身:「也就是說,兇手很可能知道我外婆在哪?兇手到底是誰?」

  「這我怎麼知道。」仇詩人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昨晚本來應該能見到,這不是沒見到?」

  我又心虛了下,梗著脖子說:「那你總該有什麼線索吧?」

  「與其問我要線索,你何不自己想想。」他點點太陽穴,「動動你的腦子,別讓它生鏽了。」

  「可是我……」

  「班瀾,」他嘴角掛著笑,卻讓人覺得十分嚴肅,「這次想救你外婆,你就得靠你自己,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出手幫你。」

  「你……」

  「你該學會成長了,」他坐姿懶散,目光銳利讓我無處可擋,「我想過讓你避開麻煩,但似乎你避開了你親人也避不開,這樣的話,還不如去面對麻煩?這次是個很好的機會,我就在你身邊可以看著你,況且特殊部門的每一位,都能獨當一面。「

  「我都還沒同意要進特殊部門呢。」我呢喃著,在他目光下,敗下陣來。

  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平復心情,去回想這兩天發生的所有點滴。

  先是大家看戲時,大松不知什麼時候鑽到戲台底下被人用殘忍的手段殺了,然後第二天吃晚飯時,辜有成就和戲班子的老闆,找上外婆,要外婆救命,外婆沒幫,還說了那幾句讓人迷糊的話。

  這裡面一定有關係,可戲班主說,他是第一次到這邊來演出?

  他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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