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戲子(2)
2024-09-07 19:07:33
作者: 紅幽靈
我抱著小寶回到戲台前,仇詩人翹著二郎腿靠著塑料椅背上,旁邊一個少年正在他旁邊恭迎吹噓著什麼,還請仇詩人喝可樂,仇詩人沒喝,被黑蛋搶了過去,兩隻毛絨絨的爪子捧著一罐可樂,往三瓣嘴裡灌了一口,然後被刺激到了,不聽得吐舌頭舔自己濕潤的鼻子。
這一幕,讓旁邊的少年看得愣愣的,反應過來後特別興奮,更崇拜了仇詩人了,顯然把仇詩人當成了什麼高手。
我走過去,將小寶放到他腿上,自己把黑蛋抱起來,坐下後抱著黑蛋,那少年見有人來了,招呼一聲就溜走了。
「你行啊,這麼短時間就収小弟了?」
他睨我一眼:「准許你帶兒子拋下我,不准許我找點樂子?」
我被自己口水嗆了下,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彆扭?
沒等多久,鑼聲再次響起,八個戲子扮成八仙,到古屋大堂里給菩薩佛祖上香,隨後,戲台上紅色的帘布落下,當帘布再次打開時,晚上這台戲就算開始了。
比唱功,肯定是比不了那些大劇院的,可是他們說著方言,演的還是挺精彩的。
仇詩人很有耐心地看著,也不知哪位小弟貢獻的瓜子,放在同樣不知由哪位小弟貢獻的凳子上。
他肯定懶得剝,是小寶剝的,再分給爸爸吃。
黑蛋也用自己那爪子剝瓜子,但怎麼剝都剝不好,它乾脆全塞嘴巴里嚼幾口,再呸掉。
本想著讓黑蛋給剝瓜子的我:「……」
正鬱悶著,小寶將剩下的瓜子遞給了我。
「……」我摸摸他的腦袋,「小寶不吃嗎?」
「小寶跟媽媽、爸爸分著吃!」
我從他小小的掌心中那一堆瓜子裡拿了一顆,他其實剝得也不是很好,上面還沾了口水,可我覺得,這瓜子特別好吃。
時間一點點晃過。
轉眼都十點半了,晚上這齣戲再兩場左右就該結束了,也正是整場戲最高潮的時候,大家看得最專注,有些鬧了一晚上的孩子要麼回家睡覺,要麼玩夠了老老實實待在父母身旁。
就是這個時候,窩在仇詩人懷裡昏昏欲睡的小寶忽然坐直了身子,身子往戲台那邊傾,不停地嗅著:「好香啊!」
我當時想,是不是哪家煮了宵夜。
可仇詩人聽到這話,卻是面色一變,同樣瞬間坐直身子,問著懷裡的小寶:「哪邊的?」
小寶指著戲台下面:「那,特別香!」
仇詩人面色越發凝重,我莫名其妙地跟著看向戲台下方,戲台邊緣被垂下來的毯子遮了一半,剩下的黑乎乎的也看不到裡頭,但我知道裡面就是用來撐起戲台的木頭、竹竿,能有什麼。
「還有多久結束?」仇詩人問我。
「快了吧,不用半小時。」
「等不及了。」仇詩人抱起小寶,我問他去哪,他說到戲台後邊,前邊大家都還在看戲,不好查看。
我蒙然,查看什麼?
然而,仇詩人並沒有向戲台後邊走去,他抱著小寶剛起身走兩步就頓住了。
我跟在他後頭想看看他要做什麼,見他停下,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就在戲台下邊,從垂下來的地毯下方,緩緩地,滲出血來。
怎麼、怎麼會有血流出來?
「來不及了。」我聽到仇詩人聲音微冷地說出這句話,沒等我問,就已經有坐前排的人喊起來了:「啊啊,有血啊,這裡有血。」
起先沒人信,可湊過來一看,紛紛都驚亂起來,連台上正在傾情演出的戲子們都暫停了下來,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那不是一點點的血,隨著越來越多往外流的血,那血量,足夠讓一個人致死。
幾個男人來到前頭,還有人拿著把鋤頭,緊接著推推搡搡地,都躊躇著沒人做那個領頭的。
仇詩人將小寶交給我,走在這群男人的最前面,跟當中幾個比較有話語權的說了幾句,而後,他沒有任何畏懼地掀開了垂下來的地毯,從旁邊人手中接過手電筒,一邊往裡照,一邊弓著身子鑽了進去。
有他壯膽,幾個大漢子也跟著進去,明明大夥今天第一次見到他,卻都信了他,以他為中心的服從。
我想了想,還是抱著小寶跟在後面。
並沒有走太遠,大概戲台中間仇詩人就停了下來,這時候,大家已經能透過手電筒看到,有個人靠在中間的一根木頭上,血就是從他腳底下流出來的。
仇詩人只微微蹙起眉頭,沒有猶豫地轉到了那人跟前。
我跟著繞過去,一看到那景象,不由自主地發出驚呼。
一個男人,赤身裸體的跪在地上,身上被釘了七根足有手掌長的鐵釘,分別是肩胛骨,雙手雙腳,和印堂。
而在他的兩腿間,更是血肉模糊,男人最重要的東西被不知什麼東西生生磨斷,傷口猙獰噁心。
男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面部十分扭曲,可見他死前受盡了折磨,而且,他是在我們進來前一秒斷氣的。
我總算明白仇詩人那句「來不及」是什麼意思了。
哪怕是幾個大男人,看到這一幕也騷動起來,就算之前想過是有人出事了,可真看到這兇殘的一幕,還是震驚到了。
「是大松!」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大聲喊道。
我也才意識到死的人是大松叔,前不久,我明明在化妝廳外碰見他的,感覺就一轉眼的功夫,他就慘死在這。
「這特碼是誰幹的!」
男人們嚷嚷著,又怕又怒,有人喊著報警,有人去驅趕那些妻子兒女,讓他們趕緊回家,戲台上的戲子們都紛紛下來,還沒演完的戲連個交待都沒有匆匆落幕。
大松的老婆兒子都在現場呢,原本只是跟別人一樣,討論著出了什麼事,忽然聽到有人喊死的是大松,她一下子傻了。
待她急匆匆跑進來確認,確實是大松後,人一歪,昏了。
十一點多,整個戲台還燈火通明,守著好幾個莊稼漢子,六七十到四五十的都有。
我經歷過馬桶里的碎肉,對大松的死相接受度相對高點,沒有回去,抱著小寶,領著黑蛋,和仇詩人一起站在一旁,他在領頭找到大松後,就沒再參與了,只默默地站在一旁。
我問道:「兇手是人是鬼啊?」
要是人的話,我應該能看到大松死後的靈吧?
然而,幾乎他死沒多久我們就進去了,除了他的屍首什麼都沒看到,難道又是鬼作案?
想到阿飄,我身體自發地升起一股寒意,往遠處看去,是黑乎乎的田地,我瞅一眼就趕緊把目光収回來,生怕看到不該看的。
「還不確定,」仇詩人淡淡道,環著胸,眉宇間似在思索什麼微微擰起,「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
村子裡的大叔見我還在這,就來趕我走,我沒有想要破案的心,正想同意,卻見我外婆來了。
大叔顧不上我,和村裡的幾位幹事一起迎向了我外婆,我沒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可看他們的神態,似乎在詢問我外婆這件事。
我外婆一個瞎子,她能知道什麼,怎麼出了命案,他們第一時間就去找我外婆?
原本想走的,因為外婆,我又留了下來。
警察來了,法證法醫檢查現場,晚上看戲的,演戲的都叫了回來,確定今晚所有人員都在這後,就開始排查詢問。
然而,晚上大家要麼看戲,要么小孩子嬉鬧,戲台底下也有不少孩子鑽進去玩過,誰也沒注意到,大松是什麼時候到戲台底下去的,要不是大量的血流出來,估計大夥到了明天,都不一定知道裡頭死了個人。
很難給出有用的線索。
戲班子的人聚在一起,連之前跟我在化妝廳碰撞過的打雜小姑娘也在其中,接受著警察的逐一盤問。
他們大多都已經卸了妝,身上的戲服也都脫了,我掃了一圈,正要收回目光,就看到他們當中,有一位還穿著漂亮的代表「小姐」的戲服,臉上的妝容濃烈,頭上戴的頭飾也非常完整,從落幕到現在也過了近一個小時,她怎麼還跟馬上就要上台演出一樣?
她感受到我的視線,轉過頭來,朝我微微一笑,基於禮貌,我也朝她笑了一下。
忽然,一道身影從我眼角的餘光里閃過,我定睛一看,有道身影偷溜進了田地里,奇怪的是,警察們好像並沒有發現。
由於這邊燈火通明,更顯得田地里漆黑無邊,我看著那身影,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就見他下半身都隱藏在稻田裡,只余上身就像漂浮在田地上。
我看著看著,看恍惚了,再回神時,就看不到那人了。
我正想著這是人是鬼時,身旁的仇詩人忽然在這時候說道:「你在這等,等盤查結束,你就先回去。」
不等我回話,他已經躲過了警察和村子裡的人,同樣朝田裡跑去。
他是要去追那道身影?
我往前跟了一步又停了下來,在跟上去還是聽他的原地等之間猶豫。
他那麼厲害應該沒事,我要跟上去說不定會成為他的累贅,可是,不跟的話心裡又擔心,特別是一眨眼,田地里就沒看到他的身影了。
「媽媽。」小寶摟著我的脖子,在我耳邊輕輕喚著。
我拍了拍他的背:「沒事的寶貝,媽媽在呢。」眼睛,卻不停地在田地里搜索著某道身影。
「你好。」
正緊張呢,耳邊突然出現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一轉頭,就看到剛那個還沒卸妝,穿戴完整,應該是演花旦的戲子,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後。
「額,你好,有什麼事嗎?」
我朝戲班子那伙人看過去,他們對這位花旦來找我的事無動於衷,連一眼都沒看過來,咦,他們是不是少了個人?
「是那位警察哥哥找你,讓你進去等,一會還要問你話。」花旦戲子指著臨時拿來做審訊廳的房間。
聽她這麼一說,我沒來得及去注意戲班子裡少了誰,改朝她說的那位警察看去,就見那位警察朝我這邊擺了擺手,好像真的要我進去:「不是吧,剛不是問過了嗎?」
「可能你是第一個發現血跡的,想找你問清楚一點吧。」
沒辦法,我最後看了眼沒有任何動靜的廣闊田地,憂心忡忡地朝審訊屋走去。
此時,審訊屋裡並沒有人,我走進去後順手想把門關上,一回頭差點撞上那個戲子花旦,驚呼地後退一步:「你怎麼也進來了?」
她微笑:「警察哥哥也叫了我。」
我不明白警察什麼打算,只得點點頭,然後找了張椅子坐下,之前沒能關上的門自己「砰」的一聲,合上了,聲音還挺響,我剛坐下呢,被嚇得差點又跳起來。
花旦再次朝我微微一笑:「風大了點。」
「呵呵,是、是哦。」心裡有點毛。
她沒有坐,站在一邊,擺弄著戲服慣用的長袖。
等了一會,也沒等到警察進來,小寶乖乖窩我懷裡,沒有睡,目光有些戒備地看著花旦,黑蛋趴在我腳邊,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偶爾睜開眼睛看你一眼,都覺得它在翻白眼。
我心裡越發焦急,便問道:「警察怎麼還沒來?」
「可能有事耽擱了吧。」花旦說著,朝我笑道,「無聊了吧,我給你表演一個?」
「嗯?」我有點好奇,「表演什麼?」
「川劇里有一項絕活,叫變臉。」
我點頭:「我知道,電視裡看過。」
她從角落裡走出來,整了整身上的戲服,朝我略略點頭示意,便開始了。
表演一開始,她就從柔弱小姐的角色變成了巾幗女英雄,手臂的擺動從嬌柔變得有力,眼神也變得犀利,哪怕是「小姐」妝,也掩飾不掉女將軍的英氣。
小跳一段,她的長袖往臉上一甩,就這麼會功夫,長袖離開臉時,那張臉已經帶上了一張黑乎乎像關公的面具。
說是面具,卻像是她臉上畫了那樣的妝,特別的真實。
可我知道,真是妝的話,根本不可能在那麼多短的時間裡畫成,必須是面具。
就這麼個思緒走偏的功夫,她又換了一張以綠色為主,我看不懂是什麼臉譜的面具,動作太快了,比電視裡的也不遑多讓,我忍不住給她鼓起掌來:「好!」
她動作越來越猛,也越來越快,甚至左手右手各自一揮,就連接換了兩張面具,間隔連一秒都不到。
太棒了!
有一瞬間,我覺得她不是站在我跟前,而是在高高的舞台上,我只是舞台下一名小小的觀眾,欣賞著她精彩絕倫的表演。
正看得入神,屋裡的燈忽然就熄了,不等我恐懼,一束手電筒的光打了出來,正對著花旦,而此時的花旦撤下了最後一張面具,露出一張青白的、眼睛陰森森盯著你,還流著血淚的鬼臉!
「啊——」我驚呼著往後一腿,但我這張椅子沒有靠背,一不小心地往後翻,摔在了地上。
落地的瞬間,我就意識到不對。
地面是有點鬆軟的,而且有泥土和稻穗的味道,風吹過來,帶動著葉子掃過我的臉頰。
我愕然抬頭,自己怎麼突然就出現在稻田裡了?
茫然地站起身,從稻穗里鑽出頭來,黑夜中,依稀能分辨出這裡就是古屋前的那一片田地,我朝古屋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建在古屋前方水泥地邊上的戲台。
可那裡,因為發生命案,臨時牽了幾條電線接了點燈,亮得跟白天似得,我現在看去,那裡黑漆漆的,連古屋幾個院門的門口掛著的燈都熄了,我站在這,朝那望去,只能看到古屋和戲台的輪廓。
就像一隻凶獸,棲息在那,隨時可能站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人呢?村里那些叔叔伯伯和幹事呢,還在詢問調查的警察呢?
我、我不是在臨時審訊屋裡等警察嗎?我不是在看那個戲子花旦表演變臉嗎,怎麼突然就到這裡來了?
是我又出現了記憶斷缺,還是我跟變戲法一樣,一下子變到這來了?
我下意識地往前走兩步,全身的輕鬆讓我意識到不對,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
仇小寶呢?我不是一直抱著他嗎?
難道剛一摔,把他也摔了?
我低頭尋找,找了好一會,甚至連叫了幾聲小寶,都沒有他的身影,也得不到回應,我終於確定小寶不見了。
這下我真的急了,怎麼又把小寶給弄丟了呢,問題是,我明明一直抱著他,是什麼時候放開的呢?
確定這裡沒有小寶,我撒開步子在稻穗里奔跑,想跑回古屋那邊,我不相信會一下子就所有人都不見了。
我一直跑一直跑,不經意地抬頭看看還有多久能到,驚愕地發現,我跟古屋的距離,一點都沒有縮短。
跑那麼久,我都是在原地踏步嗎?
不信邪地盯著古屋又跑了一會,不得不接受這一事實:無論我怎麼努力,我都無法靠近主屋。
我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在夢裡,但風吹過來時帶動的泥土和稻穗的氣息那麼真實,還有我在稻穗間穿梭,稻穗的葉子割在我皮膚上的痛感也那麼真實,很難去相信這會是一個夢境。
對了,仇詩人不也跑到田地里來了嗎,他進田地後沒多久就看不到他身影了,現在會不會還在這裡邊?
既然回不去,那要不要試試找找他?
於是我改變方向,朝著記憶中仇詩人走的方位,腳步在或泥濘或乾燥的土地里行走慢跑。
然而,我尋找了好一會都一無所獲,我就好像被困在了這裡邊,永遠都出不去一樣,讓人疲憊。
忽然,我前方不遠處,幾棵稻穗快速地抖動起來,窸窸窣窣地響著。
是人,還是什麼?
實在是迫切地想看到除我之外的活物,哪怕有危險,我也慢慢地試著靠近,在伸手就能觸碰到抖動的那幾棵稻穗時,忽然有個人「唰」地站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一看是人鬆了口氣,但當我看到這人的臉時,倒抽了口氣。
大、大松叔?
他不是死了嗎?
我現在腦海中還能清晰的印出他死時的慘狀。
然而,他現在卻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面前,還用色眯眯的眼神看著我:「喲,美人,你可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啥?我不可置信地聽著這話,雖然知道大松本質里不是什麼好貨,可看在我外婆的份上,他還是會把我當小輩看,不會對我說這麼無禮的話的。
然而他現在,看我就像看到了一隻等待許久的獵物。
我害怕地一邊盯著他一邊往後退,不僅僅因為我知道眼前的他肯定不是人,更因為他此時垂涎的神情和摩擦著像要朝我撲過來的手掌。
「咔擦」一聲,我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麼發出輕響,而這,就好似開戰的訊號。
我立馬轉身就跑,可是,我連兩米的距離都沒跑出去,就被大松從後頭將我撲倒,我吃了一嘴的泥,反應過來後用力地想要掙開壓在我背上的大松。
「到了這裡,你覺得你還能跑到哪裡去?」他用方言說著這些話,將我翻過身來,開始撕我衣服。
「混蛋,你要幹什麼!」我慌了,哪怕意識到他想做這種事,當他真的做了時,依然不敢置信,用力地拍打他,雙腳使勁蹬著試圖將他從我身上掀下去,「放開我,否則我表哥我外婆都不會放過你的!」
可他像是聽不到我說的話,一邊嚷著「看你往哪跑」,一邊扯下他的皮帶,抓住我打他的雙手按到我頭頂上,用皮帶將我雙手手腕捆起來。
我趁著他身子往前傾的時候,膝蓋用力頂起,往他不可言說的部位撞上去,他痛叫一聲從我身上滾落,我立馬翻身努力往前爬,我是想站起來的,可雙手被皮帶捆著,驚恐中力氣也使不出來,只能用爬的。
兩雙鞋子出現在了我面前,我頓住,僵硬地往上看,就見兩個男人站在我逃離路線的前方,就在我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黑暗中,他們的臉是模糊的,我看不清,只聽到他們望著我發出淫邪的笑聲。
「要往哪逃啊,你逃得掉嗎?」其中一人恐嚇著,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
大松這時候追了上來,跪在我身旁,揪著我的頭髮往後扯,「啪啪」兩巴掌就扇了過來,力道很猛,打得我腦袋一重,耳朵轟鳴,有片刻的意識混沌。
趁著我最無力掙扎的時候,大松將我拖拽倒地,再按住我的雙手,那個聲音熟悉的男人也按住了我的雙腳,剩下的那一個,當著我的面開始脫衣服。
「不,救命……」我怎麼掙扎,都沒辦法掙開兩個男人的力道,我絕望地喊著,期盼著有路過的人能夠救我,「救命,救命……唔、唔唔!」
大松捂住了我的嘴巴,連鼻子一起捂住。
掙扎中,吸收不到氧氣,大腦開始缺氧暈眩,我依然能聽到他們讓人作惡的得意的笑聲,能感覺到衣服被他們撕碎的聲音,我甚至感覺到久違的淚水,從我的眼角滑落,滾到泥土中。
迷濛的視線里,那個有些肥胖的男人壓了下來——
「砰!」
一聲破門聲傳來,震盪著我的耳膜,我睜開了眼睛!
「媽媽、媽媽,你醒、醒了,媽、媽媽……」
目之所及里,是跪坐在我身旁,望著我哭到抽搐的小寶,再往上,是匆匆闖進來,面色鐵青的仇詩人。
我腦袋一片空白,什麼反應都沒有,呆傻了般盯著仇詩人看。
他蹲下身將我扶起來,我才發現自己躺在臨時審訊屋的地板上,「篤、篤、篤」木棍點在地板上的聲響傳來,拄著拐杖的外婆,在旁人的攙扶下走了進來,閉著的眼睛朝我「看了看」,隨後著急擔憂地問仇詩人:「瀾瀾怎麼樣了?」
仇詩人溫熱的手掌拂過我的頭,隨後跟外婆說道:「她沒事。」
外婆這才放心地點點頭,隨後看向跟進來的那些人,淡淡地說道:「這邊沒事了,都出去吧。」
村長望著外婆,躊躇著說道:「陳大嫂,你看這事……」
「我說了,這事交給警察,我管不了。」
「您不再考慮考慮?」
「考慮再多也沒用,當年自己造的孽,現在就是償還的時候,我可不是警察,破不了這個案子,別再說了。」說到最後,對我向來和藹慈祥的外婆,態度威嚴不容抗拒。
村長嘆息一聲:「那好吧。」
便帶著其他人離開了這間屋子。
外婆再次轉向我時,那身威儀已經放下,又是個普通的疼外孫女的外婆:「好孩子,地板涼,快起來。」
我被仇詩人扶著站起來。
外婆摸摸我的手,又摸摸我的耳墜,再拍拍我的肩膀:「這沒咱什麼事,回家吧。」
我恍恍惚惚地應了聲,想去攙扶外婆,卻發現自己離了仇詩人,連站都站不穩,外婆像清楚我的情況一般,逕自地自己拄著拐杖往前走,走得比我還穩當。
倒是我,要被仇詩人帶著走。
小寶跑到我另一邊,一定要和我手牽著手,一邊摸著眼淚,委屈又堅毅地站在我身邊,跟個小丈夫似得。
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害怕。
「他怎麼了?」我問仇詩人。
仇詩人一聽,直接狠瞪了一眼小寶,小寶脖子一縮,又為自己辯解著:「我、我以為她跟媽媽一樣,我就、我就……我已經很努力盯著她了,可還是、還是……讓媽媽被……」
他說著說著就垂下了小腦袋,委屈得不得了。
「我說幾次了,不管是陌生人還是陌生鬼,都不能信,你當耳旁風了是吧?」
仇小寶小嘴扁扁,大豆子的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小寶、小寶不、不會了,爸爸你別生氣,嗚嗚……」
「行了行了,你對孩子那麼凶做什麼。」雖然我完全聽不懂父子倆到底在說什麼,但無礙於我站在小寶這邊。
給他擦眼淚,安撫他:「小寶別哭了,咱不跟爸爸好了,啊。」
小寶使勁搖著頭:「是小寶不好,沒有保護好媽媽。」說著,他哭得更慘了,「我、我明說了要、要保護媽媽,小寶、小寶沒有做好。」
「小寶已經做得很好了,」對於一個五歲小孩說要保護我,還因此自責,我是有點哭笑不得的,更多的是感動,在他臉上親上幾口,「你看,媽媽現在什麼事都沒有啊,對不對,這都是小寶的功勞。」
小寶哭得打嗝,淚汪汪地看著我,像要確定我說的是真是假,在我真誠的眼神下,他又抬頭朝凶凶的粑粑看去。
仇詩人嘆息一聲,大手掌蓋住他的小腦袋:「男子漢是不哭的,而是吸取經驗,下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明白了嗎?」
小寶似懂非懂地點頭,他只知道爸爸的語氣溫柔了,就大膽地嘗試著去拉他的手,仇詩人沒有拒絕後,小寶鬆口氣地用臉去蹭蹭粑粑的褲子。
見此,仇詩人要抱他,他卻拒絕了,還是回到了我身邊,堅定地要牽著我的手,表示自己是小男子漢。
真拿他沒辦法,我甜蜜地苦惱著。
回到外婆家中,外婆讓我們趕緊洗洗睡,晚上這件事,儘量不要參與,我很想問問外婆,為什麼村長這些老一輩的,會特意將她請過去,還有她追進臨時審訊屋時,對村長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可是,看到外婆難掩疲乏的神情,我實在沒辦法在此時拉著她說這些,已經十二點多了,換做平日裡,外婆早就做好幾個夢了。
我和仇詩人的房間相鄰,共用一個浴室,小寶吵著要和我睡,他給小寶洗好澡後,就將睡著的小寶送回我房間裡,見我還坐椅子上不動,問我:「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啊?哦,隨便。」我心不在焉。
他站定,看著我:「你先洗。」
「好啊。」我應得很順,卻坐著不動。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嘴巴、腦子、身體三個部分好像是分開的,嘴巴說的跟腦子裡想的不一樣,身體接受到腦子裡的命令也不肯動彈。
他等了一會,朝我走了過來,離得近了,他蹙著眉頭握住我肩膀:「你怎麼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