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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車禍(1)

2024-09-07 19:06:29 作者: 紅幽靈

  聊到這裡,我們都放下了筷子,太操蛋了,都沒胃口了。

  「也就是說,那個風水師,對趙星做了類似於催眠的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還只是猜測,也沒有證據證明,難道因為那幾樣招煞的玩意給他判刑?」

  我握著拳頭:「知道是哪個風水師嗎?」

  

  閆斌拿起手邊的飲品喝了一口,壓下那股煩躁:「趙星根本不記得那風水師的樣子,連具體特徵都沒有,現在全世界風水師不知多少,其中大部分都是江湖騙子,總不能一個個抓來問吧?」

  聽了這個結果,我反倒不意外,要是風水師真能催眠了趙星,那順道讓趙星想不起他的長相也是有可能的。

  閆斌瞄了我一眼,放下杯子:「誒,我說你,這事對你來說算結束了吧,你還問這麼多作甚?為趙星抱不平啊?」

  「是有一點,不過……」我憂心忡忡地皺緊眉頭,管川走之前明確地說,是有人找了他,現在趙星趙陽也是,我很想知道這三個是不是同一個人?

  世上會有那麼多巧合,都趕到我這來嗎?

  跟閆斌告別後,我回了我的小窩,開始收拾行禮。

  最近操心的事實在太多,我趁著周末連著又請了兩天假,準備去找我哥,已經跟他失聯幾天了,期間我打電話回家問過,爸媽都跟我說沒事,但我實在沒辦法放心。

  經歷了這些事,現在任何一點不正常的都讓我心裡突突,我必須親眼看到班戟好好的才能放心。

  誰知道,我剛把行禮收拾好,我哥就給我來電話了。

  「……這邊信號不好,我沒事,挺好的,你顧好自己就行。」

  「可是……」

  「還有事呢,先掛了啊。」

  我還有很多話沒說呢,他那邊就迫不及待地掛了,我氣得把手機扔被子上,這班戟,真是白為他操心了。

  當我趴在床上準備睡時,還是覺得哪怪怪的,我哥一定瞞了我什麼事,可到底什麼事,是他不能告訴我的?

  ……

  半夜:

  「咚咚咚……」

  「開門啊,班瀾,你快開門啊班瀾!」

  我被吵醒,臉在枕頭上一彈,整個人都蒙圈著。

  「班瀾你在嗎,快開門啊班瀾!」

  門外的喊聲總算讓我清醒一點,誰啊這是,大半夜的來我家門口鬼叫……雙腳剛落地,我就因為腦海中閃過的這個抱怨嚇住了。

  是啊,窗外黑乎乎的,還沒天亮呢,再一看手機,時間是凌晨兩點,誰這麼晚了來我家啊?

  而且,她是怎麼進樓下大門的?這麼晚了,是不讓訪客進來的,除非屋主親自下去帶人。

  「班瀾,班瀾……」

  門外那人叫得都哭了,很急的樣子,還有,這聲音聽起來好耳熟啊。

  以防萬一,我握住裝著護身符的小囊袋,慢慢蹭到門邊,湊到貓眼上一看,是朱子言,我的大學同學兼室友,跟我關係還不錯的,前幾天QQ上還聊過天呢。

  看見熟人,心防總會不由自主地放下,我趕緊把門打開:「小豬,你怎麼這麼晚過來。」

  「班瀾,嗚嗚!」她一看到我開門,就哭得很兇,「班瀾,你得幫幫我,幫幫我吧!」

  「出什麼事了?」我想拉她進來,觸及到她的手發現她手好冰,「很冷嗎,快進來。」

  把門關上,拉她到屋裡的椅子上坐下,我趕緊給她倒了杯熱水讓她捂捂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別顧著哭啊。」

  她抽泣著,捧著水杯好一會才稍稍平靜下來,雖然臉上還化著小妝,可神情看起來很萎靡,猶猶豫豫地偷偷看我臉色,在我催促下,小聲地說:「我、我前兩天撞死人了。」

  「你說什麼?」

  「就、就我前天晚上跟我現在的同事出去玩,喝了點酒,真的只有一點,然後我們一起回家,然後、然後不知道怎麼、怎麼會,」她無措地空出一手抓了抓裙擺,「把一個路邊的人給撞、撞了。」

  「然後呢?」我被她話里的內容驚著了,「那人怎麼樣?真死了嗎,有送醫院嗎?」

  「不、不知道啊。」

  我又氣又急:「你怎麼會不知道呢,撞了人後你們沒有下去看看嗎,你肇事逃逸了?連撞到了誰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低嚷著雙手抱頭,杯中的水都晃出來了她也沒察覺,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髮,「我真的不知道,她當時帽子掉了,是個光頭的女人,就、就血淋漓地躺在那,我、我嚇傻了,我不記得我都做了什麼!」

  在我的認知里,朱子言因為家裡條件不錯,自身條件也不錯,一向都是驕傲而自信的,我還沒看到她這樣子過。

  拿走水杯,拉下她的手:「小豬,小豬你冷靜點。」

  其實我很想說,如果真把人撞死了,最好還是自首,可看她情緒那麼激動,我只能先安撫她的情緒,待她逐漸鎮定下來後,我問道:「你說你是前天晚上撞的,那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

  「我很害怕,就躲在家裡了,但是、但是……」她再次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被我撞死的那姑娘的哥哥找上門來了,他說要為他妹妹報仇,要我償命!」

  「怎麼回事,你慢慢說,說清楚一點。」

  「還不夠清楚嗎,那人說要殺我,要殺了我!」她拿出一張冥紙,上面寫了個大紅色的「死」。

  朱子言邊哭邊說:「我、我醒來的時候,在我床邊看到的,我還聽到他在我耳邊不停地喊,要為他妹妹報仇,班瀾,怎麼辦啊,我真的好害怕。」

  我聽得都害怕了:「他、他已經能跑到你房間裡了?」

  想了想覺得不對,倒吸一口氣:「他都能輕易進你家了,就只是恐嚇,沒對你怎麼樣?」

  趕緊把朱子言拉起來,四處看看她有沒有缺什麼。

  然而朱子言確實一點事都沒有,我就奇怪了:「他是怎麼進你家的,又是怎麼在你耳邊說的?」

  朱子言想了想,竟然給我搖頭:「我、我也不知道,我睡著呢,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我……」她晃著頭,神色迷茫。

  我都懷疑她是不是做夢了自己嚇自己,但這張冥紙又怎麼解釋?

  總之沒事就好。

  「小豬,」我語重心長地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去自首呢?」

  「不不不,」朱子言快速地擺動著雙手,「不能,我不能自首。」

  「為什麼?」

  「我、我,」她目光閃躲,「人不是、不是我撞的,開車的是我同事。」

  我擰眉:「你同事?你剛還說你撞的。」

  「我是說我們,我們!我、我當時是坐副駕駛上的。」她說這句話時,倒緊緊地盯著我來證明自己。

  以大學四年相處的了解,她現在的表現來看,她的話,只能信半成,撞死人的事一定跟她有關,但她說她坐在副駕駛上,應該也是真的。

  我沉口氣:「那就……」

  「不要不要,」她像知道我要說什麼,拽著我的手,對著我祈求地搖著頭,哀求地哭訴,「班瀾,反正不是我撞的,咱不管別人了,好不好,好不好?」

  看她快要崩潰的樣子,我心裡有氣也不好對她說什麼,想了想,便道:「先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嗯?」

  見我鬆口,她趕緊點頭:「好,好。」

  我給他拿了換洗的衣服,收拾好後躺床上,她蓋著被子鬆一口氣:「班瀾,你這房子,真舒服。」

  「你才知道啊,」我沒多想,「好了,快睡吧,折騰一宿了,不累啊?」

  我從床的另一側躺上去,轉頭看她時,她已經閉上眼睛了,在床燈的照耀下,她的臉色看起來格外慘白,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連呼吸的起伏都沒看到,像一個死人。

  心凸了一下,我小心地探手過去,再即將碰到她前,她睜開了眼睛,不解地看著我。

  我訕訕地收回手:「好像有蚊子,哈哈,快睡快睡。」趕緊關燈躺下。

  按理說,兩三點被這麼一折騰,第二天早上應該會睡久一點,可我六點的時候就莫名醒了過來,發現朱子言不見了。

  昨晚給她穿的睡衣,擺成人的姿勢平放在她昨晚躺的位置,我一想著我身旁擺了這麼件睡衣,就覺得瘮。

  起身把睡衣抓起來扔洗衣機,喚了兩聲「小豬」都無人應答。

  我這房子就一個臥室連通著一個小小的客廳,有一個小陽台,晾著洗好的衣服,偏角放著廚具,除此之外就是衛生間了,這就是我溫馨的小家,幾乎一目了然,朱子言在不在一看就知道。

  這麼早跑哪去了?

  給她手機打電話,發微信QQ都沒接,沒回,我不禁想,該不會是怕我叫她自首或者舉報她,趕緊先跑了吧?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有點擔心被撞死那人的哥哥,會不會真對她做什麼。

  直到晚上七點多,不用去找我哥,我就銷假準備上班去,進了電梯,正低頭擺弄手機,忽覺身後有人,一轉頭,看到朱子言就站在我身後。

  「哇!」我被她嚇到,往後跳出一大步,確認是朱子言後,頓覺心臟一陣無力,「你怎麼會在這的?」

  朱子言也被我的大動作嚇到了:「你幹嘛呢,我本來就在這啊。」

  我以為她說的是,她本來就在電梯裡,我進去時沒發現她,我白她一眼:「那你不會出聲啊。」

  她很委屈地看著我。

  我投降地將已經到一樓的電梯又按回十樓鍵:「小豬,我現在要去上班,你先回我屋裡待著,別再亂跑了好嗎?」

  「我沒亂跑。」

  「是哦。」我一點不信,今天不就跑了一天。

  我快遲到了,電梯一到就把她拉出去,開門讓她進屋,囑咐她一些事就急匆匆的走了,真沒時間再多問她究竟跑去哪裡。

  重新踏入電梯的那刻,我忽然意識到,朱子言穿的還是昨天那套衣服,還是同樣的妝容和髮型。

  她是個很注意形象、愛講究的人,一套衣服不會穿兩天的。

  腦子裡閃過某條信息,但認真一想又想不起來,我只能以為,這件事對朱子言打擊太大,以至於她連外表都忘了打理。

  ……

  凌晨五點半,我下班,因暫時對地鐵有陰影,我準備打個計程車回去,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也是計程車的交班時間,車都不好等。

  遠遠看到一輛黑色轎車駛來,我起先沒在意,卻見那輛轎車忽然開出蛇形,左右大弧度的搖擺起來,幸好這個時間街上還沒什麼車和行人,不然可得出事。

  不,還是出事了。

  那輛車在快接近我這裡時漂移了起來起來,不停地轉圈轉圈轉圈,在轉到整輛車飛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兩圈,車頂朝地砸了下來!

  我跑開兩步,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就砸在我腳邊,好多零件都飛了出來,窗玻璃碎了一地,我用胳膊擋著手,衣服都被飛出來的玻璃渣割破了。

  我呆了好一會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趕忙朝那輛支離破碎的車走去,探頭往裡面看去,看到倒著卡在駕駛座上渾身是血的男人,他還活著,轉動著眼睛看著我,然後艱難地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我以為他要向我求救,可他動作遲緩地將自己的手——掐在了自己脖子上!

  一邊死死盯著我,一邊用力勒緊自己脖子,一邊,還滴著血!

  他、他是瘋了嗎?

  我心裡害怕,又不能見死不救,將窗上的玻璃清掉,我想將他拉出來,但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力量非常大,我竟然無法將他的手扯下來。

  我往前挪一步,感覺自己好像踩在了水裡,低頭一看,車油漏出來了。

  驚恐跳離的瞬間,我還能看到那雙好似鑲在血色圓盤裡,閃爍著淚波的眼睛,和在男人身後,一個跟男人一樣倒掛著的黑影。

  我當時什麼想法都沒有,因為下一秒,爆炸聲轟天而起,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我撲了出去倒在地上,幾乎在那轟鳴聲中失去意識。

  不知道過去多久,我從一堆碎片裡坐起身來,茫然地看著前方被熊熊烈火掩蓋的車。

  閆斌來的時候,我正抱著雙臂蹲在一旁瑟瑟發抖。

  他目光極其複雜地看著我,大大地嘆了一聲氣,可我看見他的那刻,幾乎要哭出來,眨巴著眼睛,抿緊抖動的嘴唇,將心裡頭的委屈生生壓下。

  我真的,被嚇慘了!

  待我被一個小女警扶起來時,閆斌就變了臉色,匆匆走近:「你受傷了?」

  我直到這時才發現,我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多地方,看起來很慘烈,可我沒感覺疼,檢查後,確認我真的沒有什麼傷口,只是衣服破了。

  閆斌鬆口氣:「你運氣真好。」

  「還、還行吧。」我都不太敢相信那麼大的爆炸,我居然沒事。

  「那就跟我到警局走一趟吧。」

  「……」

  ……

  車禍本來是屬於交管局的,但聽了我的描述後,閆斌向交管局調閱了那段路控和死者的大致身份。

  吳亮,男,28歲,某某科技有限公司的員工……

  當我看到他所在的公司,就有了不好的聯想,因為朱子言,就在這家公司里上班。

  我幾乎已經是重案組的常客了,這裡的警員看到我跟沒看到一樣,我就光明正大地跟在閆斌身後,一起看那段路的監控視頻。

  吳亮起先好好的開著車,突然,他好像看見了什麼,慌張之下狂打方向盤開起了蛇形,之後,他又忽然一隻手掐住自己脖子,另一隻手用力掙扎,雙腳亂踩,車子高速漂移轉起圈圈,最後翻車。

  車子翻出了所有路控範圍內,但我在試圖去救他時,也確確實實看到他掙脫出一隻手後,第一時間就掐自己脖子,扯都扯不開。

  還有那個在吳亮身後一晃而過,不知是不是我錯看的黑影。

  那段視頻反覆看了幾遍,都找不出讓吳亮左右閃避,和猛掐自己脖子的原因,房間裡一下子沉默下來。

  我不由左右看了看,正摸著下巴思索地閆斌見了,用胳膊肘頂我一下:「看什麼?」

  「我看那叫愁死人的,什麼時候冒出來。」

  靈異事件,不都歸特殊部門管理嗎?

  閆斌:「……」

  他氣惱不甘地樣子看起來很想揍我。

  「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詭異的案子,最後都是人為的嗎?」他說一句就要拍一下桌子,「我們還是要相信科學的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一個接地氣的隊長,把領導的架勢都拿出來了,可見真是氣急敗壞了。

  我同情地看著他,我知道他很優秀,破案率奇高,從小崇信科學,可自從我莫名「見鬼」後,他就總要將手頭的案子移交給別的隊長,要我,我也生氣啊。

  「咳,我以前看過一個電影,」我哄著說,「裡面就講一個人有某種病,聽到某一首固定的音樂就會睡著,就設計在她坐車時放了那首歌,然後昏睡,出車禍,很可能現在也是。」

  比如吃點會讓人產生幻覺的精神藥劑,再在車裡做點手腳,弄成視頻那個樣子還是很有可能的。

  閆斌哼哼兩聲,算是接受了我的說法。

  他隨後就讓手下去做各種調查,吳亮的身體健康、家人朋友、公司同事、電話記錄,全都要查。

  我看著他忙碌,沒有說出心底的隱患。

  關於那個黑影……若我沒有看錯,那會是誰?

  這事跟朱子言車禍事件,會有關聯嗎?

  忙完一圈的閆斌回來,看我在發呆,拿手中的文件拍了我一下:「又在想什麼?已經沒你什麼事了,你可以先回去,有需要我再叫你。」

  「哦。」我拎起包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去,「那個,閆斌哥,能不能幫我查一件事?」

  「棠溪路那邊,這個月15號那天,有沒有出現車禍,有沒有人死?」

  「你查這事做什麼?」閆斌狐疑地看著我,「你惹事了?」

  「我能惹什麼事啊,我可沒買車啊!你就幫我查一下唄,等我確認了,我再告訴你什麼事。」

  他拿我沒辦法地指了指我,便讓人去交管局那邊查了,但結果是沒有記錄。

  閆斌說:「要麼那天什麼事都沒發生,要麼這事有人壓下了,你要真想知道個確切結果,就等兩天。」

  ……

  從警局回來後,我在房門口躊躇徘徊著,遲遲不敢推門進去,這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跟朱子言說。

  我不確定,那天晚上跟朱子言喝酒,還開車撞死人的同事,是不是吳亮。

  好不容易有了決定,進去後卻發現她不在。

  又走了?

  晃了一圈,在桌上發現她留下的紙條,上面寫了一個地址,最後留言要我到這個地址去找她。

  字跡是她的字跡,可這行為實在有點怪異,我給她打去電話,但和之前一樣,根本打不通。

  想到這事的不尋常,我決定還是去一趟。

  地址上的地方離我這並不遠,原本撐著太陽傘都覺得烤得不行,一拐進紙上說的那個巷子,頓覺渾身清涼。

  巷子裡陽光照不進來,我収了傘,看著門牌號找進去,越走越覺得涼,雖然這種涼對我來說是舒服的,可心裡還是覺得瘮,不知道朱子言怎麼來這麼個地方。

  終於找到紙上說的那個門牌號,是一家看著有些年代的咖啡館。

  我推門進去,就聽到一陣「叮叮噹噹」的風鈴聲,一抬頭,看到掛在門上的風鈴,然而,那風鈴一動不動,聲音卻久久不息。

  「班瀾,這裡!」

  在我盯著風鈴看時,聽到了朱子言的聲音,回頭,就見這丫坐在裡頭的某一張桌子,朝我招著手,在她對面,還坐了一個男人。

  除此之外,咖啡館裡就沒有其他客人了,老闆坐在櫃檯後面,撐著手肘打瞌睡,這裡面的牆啊,桌椅啊,都是木製的,而且仿古,牆上還掛了幾副水墨畫的美人圖,像個特色小酒館,賣的卻是咖啡。

  我在朱子言身旁坐下,她殷勤地給我拉椅子,看起來心情比昨晚明朗很多:「你怎麼現在才來,我都在這裡坐一天了。」

  她端起桌旁的咖啡壺,給我桌前的乾淨的咖啡杯倒上香濃的咖啡,我虛虛地捧著杯沿,正要道謝,卻先掃到她袖子上有一塊淡黃色的漬。

  「誒,你這是什麼?」

  她把手腕扭過去看,隨即笑道:「哦,之前喝酒蹭到的。」

  「你什麼時候喝酒的?」這個咖啡館裡沒有賣酒,她是之前蹭的,而她居然會穿這麼件衣服到處跑,還穿了三天?

  朱子言頓住,自己也疑惑地思索起來:「好、好像是之前,唉,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對面的男人溫和的勸導,「人受了很大的打擊後,會出現一些記憶混亂的情況,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不用勉強自己。」

  我朝那男人看去,男人長得一副好脾氣的鄰家哥哥模樣,得體的微笑,得體的行為舉止,很能博人好感,就是衣著品味有點差,看那兩邊領子一大一小,袖子也沒縫好,都開叉了,還有線頭。

  「還沒請問,你是……」

  「他是我高中同學孟鴻,」朱子言搶著回答,「現在是學心理的研究生了,我們都好久沒見了,今天碰巧遇見了。他人很好的,陪我在這坐了一天,一直在開解我。」

  學心理的啊,那確實挺會開解人的,我朝他笑了笑。

  「這衣服是我妹給我做的,」估計看我一直注意到他的衣服,他笑笑地解釋一句,「我妹就愛給我做衣服,還每次都讓我穿,我也是沒辦法。」

  看似抱怨的話,實則對妹妹很是寵溺,且哪怕穿這樣的衣服,他也樂在其中。

  我對他有了些些好感。

  「對了,」他放下咖啡杯,「我聽子言說,你是在XX那上班的?我剛看到新聞,今天早上那發生了一起很嚴重的車禍,你沒事吧?」

  「車禍?」一聽到這兩字,剛還很放鬆的朱子言馬上又繃緊了自己,一把拽住我的手,「出車禍了?班瀾,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來找她就是為了這事,但,我瞥了眼孟鴻,不知該不該當著他的面說。

  我了解子言,她多少也知道我一點,看我眼色就知道我的問題,當下說道:「沒事的,孟鴻知道我的事。」

  連這麼重要的事都說,他們今天在這還有什麼沒聊到的,小豬就這麼信這個高中同學?

  不過既然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好避諱的,有個未來的心理醫生在,或許能讓朱子言鎮定一些。

  「今天確實遇到了一起車禍,那車當場爆炸,開車的人死了。」我反握住朱子言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的,「警察核實過他的身份,叫吳亮,他,是你同事?」

  朱子言瞪圓了眼睛,然後她的手就抖了起來,陷入了恐慌之中:「吳亮,吳亮,真的死了,他真的死了!」

  她一把按住我的胳膊,驚惶地對著我叫:「那人來報仇了,他真的來報仇了,先是吳亮,接下來一定是我,一定是我!」

  「小豬,你冷靜一點。」

  看來,吳亮確實是那天的同事之一。

  只是說吳亮死了,她反應就這麼大,我要是告訴她,吳亮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她還不得把自己嚇死?

  「先別著急,說不定只是一場意外。」孟鴻跟著勸道,「不要自己嚇自己。」

  他猶豫了下:「如果真的害怕,可以到我家暫避。」

  「不用了,」我替朱子言拒絕,委婉地說道,「她現在就住在我家,謝謝你了。」

  我可沒辦法隨便相信一個陌生男人,哪怕這人給我的感覺還不錯。

  孟鴻沒有堅持:「那你們兩個女孩子要小心一點,這是我家的電話,要有什麼事,就打給我。」

  他將牆上貼著的一張便簽紙撕下來,寫下一串數字遞給我。

  是座機號!

  現在還有人跟人交換聯繫方式時,用的座機?

  就我所知,現在除了公司,一般家庭里,很少會用座機了吧?

  孟鴻笑笑:「我不喜歡用手機。」

  由於朱子言情緒不太穩定,我就跟孟鴻道別,先帶朱子言回去。

  出咖啡館時,太陽已經西斜了,我摟著朱子言撐著傘擋住陽光的餘暉,一起回了小區公寓,兩人剛進電梯,有一戶人家來了好幾位朋友,熙熙攘攘地擠進這部電梯,我和子言就站在最裡面,怕她情緒不對,還讓她站在靠牆的位置。

  我倆已經很擠了,還有個男的一直往我這邊退,我都是擠著朱子言了,那男的還再對我說:「你再進去點,進去點。」

  朱子言的神經本就崩得夠緊了,再被這麼一擠,小姐脾氣就爆發了:「還往哪進去啊,沒看見我都快貼牆了嗎?」

  我本來也氣的,見小豬這樣,只得勸道:「算了算了,忍一下就過去了。」

  朱子言還是氣呼呼的:「你就是脾氣好。」

  我心虛地笑笑,我脾氣好都是你襯托的好嗎。

  再看那位亂擠的兄弟,他非但沒再繼續往我這邊擠,反而使勁靠向他的朋友,跟我空出一段距離不說,還驚恐地看著我,待電梯到了他們要去的樓層後,更是第一個沖了出去。

  我一頭霧水:這位大兄弟腦子好像有點毛病?

  安頓好朱子言後,我讓她好好地待在我家裡,千萬千萬不要再亂跑了,在她跟我保證後,我才去上班。

  這次我選擇坐公交車!

  上去時剛好有個靠窗的座位有人下車,我就坐了下去,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揉揉太陽穴。

  過了兩站,有個男人搖搖晃晃地上了車,站在了我身旁的位置,手扶著頭頂上的扶柄,面色酡紅,身子隨著車子擺動,能清楚地聞到來自他身上的濃臭的酒味。

  這天才剛黑,這人就喝成這樣了?

  我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身子側向窗戶,稍稍打開一點縫隙透風。

  當時,就看著窗外的夜景了,根本不知道前方路面上出現了什麼,出事時,公交車司機已經為了躲避什麼,猛打了下方向盤,車裡的人隨著慣性都朝右撞去,我腦袋也磕了一下。

  大家都還好,就我身旁站著的這個喝酒的男人沒站好,直直地朝我這邊倒過來,上半身就那麼掉出了我旁邊大開的窗戶。

  我都不記得那窗戶是什麼時候全部拉開的!

  緊急之下,我只得抓住他的腿,企圖將他拉回來,但好像有另一股力量在下面拉扯著他,我非但沒有把他拉回來,我人也被那墜力扯得,腦袋都鑽出了窗戶。

  「師傅,快停車啊!」有人發現我們這邊的情況,大叫著讓司機停車,但車子依然快速地往前開,風吹得我更難把男人抓穩,偶爾的顛簸,讓男人逐漸從我手中滑落。

  好像過了很長時間,實則只有幾秒,只聽到司機慌張地喊,「剎車失靈了,沒辦法停車!」

  我現在已經看不到司機那邊的情況了,我半個身子都跟著掉出窗外了,被我緊緊抓著的男人早就酒醒了,大叫著:「救命啊、快拉我上去,救救我……」

  整個公交車裡的乘客都陷入剎車失靈的恐慌之中,竟沒人來幫我一把,我好不容易咬緊牙,將男人拉上來了一點點,卻看到男人腦袋下面有一個黑影,我腦海剛響起警鐘,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襲來,男人被拽了下去,完全脫離了我的手,我也因為慣力,差一點跟著掉下去,幸好終於趕來一個乘客把我扯回去。

  可那個男人,掉到了車下,被偌大的公交車——碾了過去!

  我當時還趴在窗邊,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發生!

  剎車這時候又突然好了,公交車穩穩地停下,男人的屍體就在車尾後面不遠處,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事故從開始到結束,連三分鐘都沒有,宛若夢一樣。

  ……

  我渾渾噩噩地進了警局,將事情告知閆斌後,閆斌是個正義的警察,他雖不甘,卻也沒逞能,將事情匯報給上頭,不過聽說仇詩人到其他地方做任務了,這件事接手的是特殊部門其他人。

  聽說是副隊長,但並沒有召喚我,我便先回了家。

  整一個失魂落魄的樣。

  朱子言看到我很驚訝:「你不是要上一整晚的班嗎?」現在晚上十一點多。

  我盯著她,好半天才找到聲音:「我、剛從警局回來。」

  「怎麼了?又、又出事了?」她往後退了一步,「不會是,張叄?」

  那天晚上的另一個同事。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豬,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老實告訴我!」

  她使命地搖頭:「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你不能不知道,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了!」都發生在我面前,一個被炸得屍骨無存,一個被碾壓得骨頭全斷,我真被嚇得魂都快飛了。

  那個黑影一定不是人,那,警告小豬的,被撞死那姑娘的哥哥,是人是鬼?

  還是說,被撞死的那姑娘,化為厲鬼,親自來復仇了?

  小豬和她同事那晚到底做了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她捂著耳朵崩潰地哭喊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從她後面的話里聽出了別的意思,正要在問,聽到了敲門聲。

  朱子言嚇到了,立馬躲到我身後,死死抓著我胳膊,驚惶地叫著:「來了,一定是那人來了,救我,班瀾你救救我。」

  我也害怕啊,這種時候誰會來找我?

  但敲門聲還在繼續,我緊盯著自己的房門,生怕下一秒就會有可怕的東西破門而入,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好不容易等到敲門聲停了,沒等我們鬆口氣,門下的縫隙里,有一張紙被塞了進來。

  自然是我過去撿了,我拆開外頭包著的白紙,發現裡頭是一張冥紙,寫了五個紅色字:

  馬上到你了!

  我立馬趴到門上的貓眼往外看,可外頭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感應燈也沒亮,好似根本沒人來過。

  可剛剛的敲門聲,包括我手中的冥紙,都是真實的。

  「班瀾?」朱子言也鼓起勇氣走過來,等她看清我手中拿的是什麼,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但也徹底崩潰了,「他連這裡都找來了,怎麼辦,班瀾我要怎麼辦,他們都死了,馬上就到我了,馬上就到我了!」

  我被她哭得心煩意亂。

  這裡剛被我的好未婚夫投資過,加強了各方面的安全管理,那人卻可以跑到我房門口來塞冥紙?

  等等,好像朱子言那天晚上,也是自己通過樓下大廳跑到我房門口喊我的?

  我將朱子言拽回屋裡,正要問,手機就響了,正是神經緊繃之時,突然響起的鈴聲,讓我幾乎尖叫起來。

  強行壓下到喉嚨的喊聲,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的座機號,今天才看見過。

  接起電話:「喂,孟先生?」

  孟鴻含著些許擔憂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班小姐,我聽說晚上又出了一起交通事故,有輛車將一個人碾了過去,我看那地方離你住的不是很遠,怕又是子言的事,有點擔心你們,想想還是打個電話問問。」

  在這種時候,聽到正常的聲音正常的問候,有種心好累,好想哭一場的衝動,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我的沉默,讓孟鴻猜到了什麼,他語氣稍稍急切了幾分:「你們沒事吧?」

  看了還在崩潰中的小豬,我軟綿無力地將事情大致地跟他說了一下。

  「你們這樣不行,畢竟是兩個女孩子,太危險了,還是來我這吧,不放心我,就把我的地址發給你信得過的朋友,我和你不認識,跟子言也很久沒有聯繫過,那人找不到我這的。」

  白天他提這事時,我是拒絕的,但此時此刻,有個能躲避的去處,我也心動了一下。

  可我還有理智,孟鴻對我來說還是個陌生人,真要找地方躲,閆斌哥這個大隊長更安全不是嗎?

  在我想著拒絕時,朱子言衝過來拽著我的手,整個人著魔了一般急急地喊著:「去,我們去,我們得離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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