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長安有雨
2024-09-07 14:31:10
作者: 七分明月
任由陳青山如何謾罵,黑鱗自是不改顏色。化手為刀,就要斬段赤龍與陳青山的聯繫。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斬下這一刀。」此時,有個拄著木劍的和尚自遠處走來,正是了凡和尚。
了凡和尚走了過來,隨著其接近陳青山,那被束縛的赤龍亦恢復了自由,一聲嘹亮龍吟響徹空明坊。
「閒著無事,便出來走走,剛好路過陳施主的空明坊。」了凡和尚走到陳青山旁邊,溫和道。
「你是何人?」黑鱗看著這個面容普通的老人,在他的身上感知不到任何修為。
「很顯然,一個和尚而已。」了凡和尚扯了扯自己的百衲衣,對著黑鱗露出了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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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好像沒有任何修為。」黑鱗又道。
「沒有修為就不能是個和尚嗎?有修為與做和尚之間又沒有必然的聯繫吧。」了凡和尚道。
黑鱗不語,只是又朝著陳青山伸出了自己的手,一道小小的龍象虛影出現,對著陳青山身後的赤龍一吸。
了凡和尚嘆息,舉起了自己的木劍,輕輕一划,龍象發出哀鳴,四蹄踏動,回到了黑鱗體內。
一絲血線自黑鱗手背開始延伸,直到藏於衣袖下的手肘。
黑鱗沉默了,盯著了凡和尚手中剛剛被其當做拐杖的木劍,許久才問道:「你這是把普通木劍?」
「普通桃木而已,閣下若是喜歡的話,我回去給你做一把。」了凡和尚依舊含笑。
「能用木劍破了我這護體鱗甲,和尚你是第一人。」黑鱗道。
了凡和尚念了聲佛號,對著黑鱗一拜:「還請施主高抬貴手。」
黑鱗冷笑,撫摸著手臂上的傷痕:「我若是不呢?」
「那和尚我會砍你,下一劍,這天下能接住的人便不多了,或許在這長安城會有,但絕對不是閣下。」了凡和尚眼中有了些許銳利。
如今的了凡很普通,亦如藏鋒,再未出劍之前,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普通的劍鞘內藏著一柄什麼樣的劍。
面對了凡,黑鱗終究是退了。
「好吧,我不傷他,亦不奪其任何東西便是。」
「善哉。」了凡和尚,也不留念,在黑鱗說出不再為難陳青山的話後,便轉身離開了。
仿佛他出現在這便是為陳青山解圍而來的。
了凡和尚拄著他的木劍走了。
留下陳青山與黑鱗在這大眼瞪小眼,黑鱗有些尷尬,想說些什麼,卻又拉不下臉面。
「那個,小友,商量件事唄。」黑鱗搓搓手,尷尬道。
陳青山一聲冷哼。
「不商量。」
「你給我些龍血煉丹,便可收穫我的友誼。」黑鱗見搶不了陳青山的赤龍,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弄些龍血煉丹也是好的。
「誰稀罕你的友誼?」陳青山將頭撇向了一邊,腹中有怨氣,若不是了凡大師來得及時,自己的赤龍就被這老梆子給吃了。
黑鱗咬咬牙,道:「煉出的丹分你一份。」
陳青山不為所動,嘀咕道:「我又怎麼知道那丹對我有沒有用,若是我吃了那丹,身體承受不了藥力,炸了怎麼辦?我又不是像你一樣,是沒娘的神獸。」
聞言,黑鱗聽得眼皮直跳,這姓陳的小子,罵人真地有一套。打又打不得,便回之一句「你娘嘞」,這龍虎山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終究是破了防。
「那丹對你,對我皆有大用。」黑鱗耐著性子說道。
陳青山似笑非笑,看著黑鱗。
「何丹?」
「命劫丹,我如今七境後期,又憑這一身的護體鱗甲,可戰七境巔峰。靠此丹,我或許可再進半步,到時候,七境之內,應該沒有人能斬我了。」黑鱗摸著下巴,說道。
黑鱗又想起了那和尚的劍,那和尚很奇怪,就是自己再進半步,也似乎打不過那傢伙。
「至於對你人族而言,此丹,可於證道時服下,有抵禦天劫的作用。」黑鱗又補充道。
黑鱗已經展現了自己的誠意,他在等待陳青山的決定。
陳青山沉吟了一會兒:「如此的話,便幹了,希望前輩不要讓陳小子失望。」
「自然是不會。」黑鱗語氣緩和了些。
黑鱗要的龍血不多,大概一個木桶的樣子,與十丈龍身比起來,確實有些微不足道。
「我去趟雲夢澤,你小子便待在空明坊,不要出城走動。」
得到龍血的黑鱗有些興奮,叮囑了陳青山一句。隨後便火急火燎地出了空明坊。
黑鱗要去雲夢澤,弄些藥材。
目送黑鱗離開,陳青山有些疲倦,便告別還在愣神的青十娘,入了空明坊盡頭的那棟樓,直接上了三樓,按照約定,陳青山沒有打擾錢叔。
陳青山從儲物戒指內取出了一套新的桌椅換上,這是陳青山從聖衍書院帶的。
桌子側面還雕了一叢竹子,寫著虛懷若谷四字,大抵是儒生們的自勉。
不知不覺間,樓外的天空黑了些,陳青山開窗抬頭望,烏雲密布,原來是下雨了。
這幾天,長安下了許久的雪,但下雨卻是第一次,這應該是陳青山來長安城後的第一場雨,陳青山伸手,這雨絲很細,而細雨綿長,應該會下很久。
空明坊外,有個人執油紙傘而來,金縷衣,金髮卡,那是當朝十九公主。
小十九記得陳青山跟她說過的話,陳青山在空明坊,有空可去尋陳青山,讓陳青山講長安城外的故事。
小十九走在空明坊街上,一眼便看到了樓上正在接雨的陳青山,小跑過去,不顧素履上沾了泥水。
「陳青山,今天下雨,你應該有空了,給我講故事吧。」
陳青山低頭望,看到了小十九,他沒有想到小十九真地會來這空明坊。
不過小十九說得沒錯,今日下雨,他陳青山確實有空。
「好啊,外面冷,快上樓來。」
樓上有爐子,怕小十九受寒,陳青山便往其加了些木頭,隨著火光燃起,屋內暖和了不少。
小十九伸手烤著火,臉紅撲撲的,分不清是凍的,還是烤了火所致。
陳青山從儲物戒指內取出了幾枚紅薯,這是從天瀾村帶的,就著火便烤了起來。
「紅薯?」小十九問道。
「嗯?十九殿下認識這東西?我還以為皇宮裡的人物不吃紅薯呢。」陳青山微微驚訝。
「自然是認得,皇城裡的人也是人啊,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本公主不至於連個紅薯都不認識。」小十九為陳青山小看自己,而感到有些懊惱。
「認得便好。」陳青山撥弄著火,笑了起來,想起在集水鎮的時候,到了燒秸稈的日子,吳關山便帶著陳青山將偷來的紅薯埋入秸稈的灰燼之內,燜上一夜之後,便有很甜很糯的紅薯吃了。
「喏,給你一個,小心燙。」
紅薯好了,陳青山拿了一個給小十九,小十九隔著衣服捧著,細細剝著,慢慢吃著。
「在離長安城很遠的地方,叫集水,小鎮有個以磨劍為生的少年,還有個喜歡聽曲的少年,兩個少年是很好的朋友……」
陳青山開始給小十九講那集水鎮的故事。
烏雲壓了下來,電蛇遊走著,落下的雨細細密密,倒是有了幾分春雨的意思。
長安城落了雨,那遙遠的鎮南關亦落了雨,城樓之下廝殺,雨與血匯到了一起,殺聲雨聲亦匯聚到了一起。
城樓之上,有個青年擊缶而歌,唱著「天下英雄盡入吾瓮中。」
這是吳關山,他到了鎮南關後,便尋到了自家長輩,那是吳關山的二爺爺。
二爺爺自青年時便到了鎮南關,從青絲熬成了白髮,現在是鎮南王的帳中副將。
吳關山便投入了其麾下,在這鎮南關殺敵。吳關山到了這鎮南關後,除了修煉便是殺敵,這鎮南關的廝殺仿佛沒有停止過。
吳關山亦在廝殺中成長,現在已經是名二境的武夫了,論修煉速度,他不比機遇連連的陳青山等人差。
吳關山沒有機遇,他的修為,是殺出來的,現在吳關山手下的亡魂已然近萬。
所以吳關山才有了願天下英雄盡入吾瓮中的豪言壯語。
願天下英雄盡入吾瓮,既是吳關山抒發意氣的城頭唱詞,亦是陳青山心中存的願景。
吳關山在這鎮南關,以殺證道。天下英雄盡入吳關山之瓮,每殺一人,吳關山便強一分,直到殺光天下英雄,那他吳關山也便是當世無敵了。
現在的吳關比起離集水鎮中時,少了幾分輕浮,因為蓄起鬍子的關係,倒是有了幾分少年老成的味道。
吳關山坐於城頭,看著下面的廝殺,一身血跡斑駁鎧甲,腰上是家傳的寶刀,頭髮隨意扎在了腦後。
自集水鎮來後,這是鎮南關的第一場雨,原本要出城殺敵的吳關山見到此雨後,便在城頭坐了下來,擊缶而歌,一遍又一遍。
吳關山在鎮南關城頭擊缶,眸光卻投向了北方,如同夢囈。
「青山,長安城是什麼樣子的。長安城今天落的是雨還是雪?」「無論怎麼樣,願平安吧,青山。」
吳關山一笑,將缶收了起來,取下腰中寶刀,且入陣,殺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