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天生的巫體（一）

  「我……還活著嗎？」

  這是顏水兒睜開眼想來後的第一句話。

  也是她內心最真實的反應。

  

  「你當然還活著。」

  一個年邁蒼老的女聲在她身旁響起。

  顏水兒立馬想坐起來。

  條件反射讓肌肉發力，可是她已經透支得太多，早已使不出力氣來，故而又重重地跌落回去，徒留一聲悶哼。

  老婦人淡淡的聲音傳來：「就躺在那兒吧，我已經為你開了藥，等人將藥煎好了送過來，你喝了，就有力氣起來了。」

  可從小就沒感受過他人善意的顏水兒依舊很是警惕地問道。

  「……你是誰？」

  嗓音乾澀難聽，像是木鋸過的一樣。

  可老婦人沒有一點神情變化，就像聽不到似的，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只是回答道：「你可以叫我巫祝大人，也可以稱呼我為大巫。」

  「……巫、祝？大巫？」小小的顏水兒，雙眼迷茫，聲音也迷茫。

  巫祝杵著拐杖緩慢地走到她的身邊，坐下，神情依舊淡然。

  「巫祝就是老一輩巫女的稱呼，大巫是對所有巫術有成者的尊稱，就像巫術厲害的巫老，也可以稱之為大巫。」

  她緩緩垂眸，蒼老的眼皮有些耷拉下去。

  「而你，天生巫體，是上天見老身大限將至，賜予我巫族的禮物，是天欽定的，下一任巫女。」

  「巫女……我？」顏水兒只覺得自己腦子快不夠用了。

  從小吃都吃不飽，甚至連字都不認識的她，是天定的巫女？

  她是不是還沒睡醒？

  還是說，她其實並沒有逃出生天，而是被那群人抓了回去，打個半死，現在就是她臨死前的幻覺？

  但巫祝並沒有管她是否迷糊，只語氣平靜無波、自顧自地講述道。

  「事鬼神者為巫，祭主讚詞者為祝。」

  「凡族內待選巫女，皆要從小學文、習武、學醫、習蠱，長大之後再任選一道竭力發展。」

  「老身精力有限，從今日開始，你便跟著待選巫女們一起學習吧。」

  巫祝的話音剛落，門外就走進了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笑著對她道。

  「你好，我叫公儀琨瑤，是現任待選巫女們的第一名。」

  「第一名……」顏水兒呢喃道。

  「對，第一名。」公儀琨瑤的笑容微微斂起，眼神微動地看向她，「如果不是你來，我就是大巫欽定的下一任巫女的繼任者。」

  「可是現在，你來了。」

  還是天生巫體。

  除非她能優秀到令所有族人都忘卻天生巫體的優勢，否則，哪怕她再努力，她也只能是一輩子的待選巫女。

  永遠都成不了下一任巫女，乃至巫祝。

  公儀琨瑤看顏水兒的目光十分複雜，身體也繃得筆直。

  但半晌後，她還是對著她伸出了手，而她的手中，正好捧著一碗黑汁水一樣的、難聞且苦到令人髮指的藥碗。

  公儀琨瑤沒有什麼感情地對她道：「現在，喝藥吧。」

  那神態，那語氣，和一旁的老巫祝一模一樣。

  顏水兒愣愣地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還在夢裡。

  而她面前的這兩個，是一個人的幼時和年邁之時，雖然面容長得不太像，但總感覺像是一個人。

  直到她乾裂的唇瓣碰到了眼前那苦澀的藥水，整個人差點沒把膽汁給吐出來！

  瞬間再也沒了胡思亂想的精力！

  顏水兒兩眼淚花，即便是嘴巴萬分乾渴的現在，她仍努力張大眼睛，兩隻小手緊緊握住放在自己的小腹，乖巧而又認真地和公儀琨瑤商量道。

  「可不可以，我是說可不可以……再加點水？清水就好。」

  真的太太太太苦了！！！

  但公儀琨瑤面無表情地把藥碗又往前遞了遞，冷酷而無情地道。

  「不行。」

  要是加了水，那她特意接下這個熬藥的活不就是白費力氣了嗎？！

  「所以……」她目露威脅地看向顏水兒，「你必須給我全部喝下去。」

  「一、滴、不、剩！」

  顏水兒：「……」

  可憐無助又瘦小的她，沒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往床腳里縮去，用沉默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