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十年大清洗的殘暴
2024-09-07 13:31:27
作者: 有棲
馬車內,顏水兒忽然心中一悸。
她下意識的捂著胸口,濕潤的眼眶有些迷茫的失神。
剛剛那一下,是怎麼了?
「娘娘可是身體不適?」
姜溫韋眼眸落在她身上,看著她捂著胸口的手,溫柔地輕聲發問。
好似剛才那個冷漠地說著『德不配位』的人不是他。
顏水兒再試探性地揉了揉,卻發現胸口已經沒了那份全身血管都被牽動的牽扯感。
心臟乖乖地跳動著,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顏水兒有著遲疑又茫然地放下了右手,低著頭看著自己出神,卻對著姜溫韋搖了搖頭。
「我沒事。」
腦子放空了片刻,她深吸口氣,用手中的絹帕擦了眼,抬起頭,看著姜溫韋的眼睛問道。
「這些消息,都是殿下告訴你的嗎?是你與殿下交易的一部分?」
姜溫韋緩緩搖頭,卻又頷首。
「是,又不是。」
「鎮北將軍案與當年的十年大清洗案是一起被封存起來的。
世人皆被殿下舉起的屠刀吸引了過去,一代忠臣名將闔家之死竟沒掀起半點浪花。
我曾派人去查,但北境百姓對此諱莫如深,任何打探或明或暗打聽鎮北將軍消息的人,都會被他們萬分警惕。
而封存在京都的徐淮叛國卷宗,在下查不到。
哪怕這個案子已經過去了十年,可依然有人在盯著它,且不止一方勢力。
在下不能、也不想打草驚蛇,遂與殿下做了交易。
方才說的這些,有泰半是殿下告之的,有一小部分,是在下這些年查到的。
在下以性命保證,以上所言,並無半點虛言。」
一個江南的知府,居然能將手伸到遙遠之外的北境,查到不管是當地百姓還是朝廷位高權重者都萬分上心的案子,顏水兒再一次對姜溫韋此人升起了難以言喻的讚嘆。
她扯起嘴角,眼眸微垂:「倒不必如此,我信大人,只是……」
有泰半都是秦桓告訴他的啊。
或許是看出了她內心的在意,姜溫韋淺笑著道。
「娘娘且安心。
這些消息,都是因當年鎮北將軍一家的屍骸、和被大金國將領俘虜的徐小將軍的屍骨,都是被遠赴北境的殿下親自派人找回來,並好生安葬的緣故才知曉的。
殿下並未曾刻意派人探查娘娘的身世。」
顏水兒一愣,神情有一瞬間的赫然,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偏過頭,移開了視線。
「那這麼說,徐水昭的失蹤,也是在這個時候知曉的?」
「是。」姜溫韋點頭承認道,「殿下派去收斂屍骨的戰士因敬重鎮北將軍,並痛惜他們一家的遭遇,所以在處理他們身後事的時候,都非常耐心細緻。
等到後來,他們發現裡面少了一個人後,心中震顫,卻並未聲張,而是一層層地向上傳遞消息,告知了當時還在北境的殿下,未曾讓京都來的位高者知曉半分。
殿下得知此事後,選擇了隱瞞,派人悄無聲息地找了具女囚的屍體以作替代,這才讓鎮北大將軍的血脈得以留存。」
想到冉貴妃對她的誤導和自己在京都打聽到的消息,顏水兒只覺得荒謬。
「那為何消息一路傳到京都,竟變成了殿下親手殺了鎮北將軍一家了?」
姜溫韋道:「娘娘,北境與京都相隔何止千里,在此種情形下傳回來的消息,有所演變是再正常不過的。」
顏水兒皺眉,不贊同道:「可這也太過南轅北轍。」
姜溫韋嘆息:「娘娘可是忘了,和這消息一同回京的人是誰?」
這些人趁著流言還未傳入京都,將其篡改,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
他們這些臣子,就是遠在京都、高高在上的帝王的眼睛和耳朵。
他們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就是當今帝王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這些輿論的控制權,幾乎任由他們擺布。
顏水兒思索了一瞬,便明白了姜溫韋的話里話外的意思。
少頃,她詢問道。
「當年京都來的那些高官都有誰,你知道嗎?」
姜溫韋頷首,字字清晰地吐出他們的身份。
「貴妃之兄、如今朝堂上位高權重的冉大將軍,以及被當今陛下最信重的宗室——宗正賢王。」
「原來是他們啊……」顏水兒怔忪喃喃道。
有些意外,卻又不那麼意外。
當年的冉貴妃從先帝之嬪,一躍成為當今陛下的貴妃,十年過去,不僅自己的位置坐穩了,更是要開始提拔冉氏族人為自己的臂膀了。
所以有了這次『大功勞』的冉氏嫡子,才能在回京後得封大將,威震朝野,權柄赫赫。
但她沒想到的是賢王。
在京都,賢王表現出來的,一直都是對貴妃權柄的不滿,可以說貴妃至今沒有坐上皇位,有一半都是因為這位賢王的緣故。
但當年,卻也是這位賢王和冉氏一起,親手殺了朝廷的忠良,而後將冉氏兄妹一舉送上高位。
這可真是……
「娘娘可知北境段家?」姜溫韋忽然問道。
顏水兒忽而一愣:「可是段嬪出身的那個段家?那個傳聞被殿下殺盡婦孺的段家?」
「難道這消息也是假的?」
「並非如此。」姜溫韋出乎顏水兒意料之外地搖了搖頭,「段家的女子當年雖未投靠大金,但卻常年享受著段家男人們帶來的權力和財富。
所以在段家被判刑後,段家的大多數婦孺本該被判流放為奴。
可北境本就是大多數罪臣的流放之地,更是大雍最荒涼的邊疆,段家婦孺若被判流放,就只是個明面上的罪名,根本受不到任何懲戒。
於是殿下轉念一想,便派他們出關,為關外的將士們烹煮飯食,漿洗衣物……可段家的女人們不願。」
「從一出生開始,就享盡榮華富貴,以蔑視的姿態高高在上地站在北境百姓頭上的段家人,如何能做到這般需要放下身姿的屈辱之事?
於是他們都將期盼的目光放在了當年還不是段嬪的段悅怡身上。
男人想逃過一死,女人想免除為奴,他們都讓段悅怡去求婉柔公主,再讓婉柔公主去懇求殿下。
因為當年殿下對婉柔公主的疼愛,朝野皆知,他們都以為自己會如願。
可現實是,他們又錯了。
殿下沒有答應婉柔公主的求情,而是再次無情的舉起了屠刀。
段家上下駭然。
眼見段悅怡和婉柔公主都靠不住,段家的男人便外強中乾地將段家女眷全部推了出來。
企圖用所謂的無辜婦孺的性命來威脅太子的決定,用這些絕望哭泣的柔弱女子阻止殿下殺伐的步伐。
段家女眷和大多數女眷一樣,都未判死刑,本不該死去的。
可當時殿下已經殺了太多太多的人了,若是就此停手,前面的人就白殺了。
百姓依舊會被擄掠,將士們至今屍骨未寒,貪得無厭的官員會得意忘形地回來踩上兩腳,甚至讓他們死無全屍,不得安寧。
故而殿下的刀鋒毫不停滯,乾脆利落地落下了。
而這一殺,便從天光漸暗,殺到了晨光熹微。
殿下的殘暴之名,因此更甚。」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所以這些消息傳到京都後,才沒人懷疑,對吧?」顏水兒嘆息道。
「是。」姜溫韋道。
有了段家的事打底,說秦桓又殺了鎮北將軍一家,不是很順理成章的事嗎?
太子北境一行,殺得人頭滾滾,血流如注,死的人還少嗎?
多一個『叛國』的徐家,實在是沒什麼好懷疑的。
顏水兒的感慨一頓,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她看向姜溫韋:「我忽然發現,說了這麼多,你似乎都沒有提到徐水昭曾有個妹妹的事。」
「徐家逃出來的,是一個女子,朝廷要殺的鎮北大將軍的女兒,也只有一個。
那你口中的『徐水昭的姐妹』,又是從何而來?」
「『徐水昭』告訴你的?還是說……是殿下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