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求貴人收留!!
2024-09-07 13:28:50
作者: 有棲
顏水兒向這男子走去。
男子仿佛知曉她會過來,就站在那兒等著,不前進也不後退,給足了她選擇與思考的時間。
直到顏水兒在他面前站定,他才施施然一拱手:「碑,見過夫人。」
顏水兒敬佩:「原來你就是那位算無遺策的謝先生。」
謝碑笑著:「夫人贊繆。」
顏水兒嘆口氣,為自己方才的行為道歉,並讚嘆謝碑的處事妥當。
但謝碑卻搖頭相拒:「非是碑更為穩重,而是碑曾遇見過類似情形罷了,夫人的手法雖稚嫩卻不乏仁心,假以時日,定會比碑處理得更好。」
顏水兒以為謝碑是在說場面話,但即便知道他誇獎的話摻雜了水分,被厲害的人誇獎,她還是比較開心的。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以為然,謝碑失笑:「夫人實不必妄自菲薄,碑所言並未有誇大。」
「您助殿下破密道,搜軍械,除奸佞,還有今日在高台之上的言論,若身為男子,足以功成名就,成一方助力。
如今雖因各處掣肘對外有所隱瞞,但您的功績,殿下不曾有絲毫遺漏地俱予我等言說。
多少有識之士望與您一見,開宇自密道一事起便頻頻從北境上書殿下,欲一觀您所做的『螢光糖果』,如今倒是讓碑搶了先,實是上天眷顧。」
顏水兒還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螢光糖果』是什麼,頓時有點尷尬的腳趾抓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要是謝碑不提這茬她都快把這個當初在東宮探索密道的東西給忘了!
但那都是唬人的!那就是一個小朋友的糖果而已啊!!
謝碑何許人也,自是看出了顏水兒的不自在,便從善如流地止住了這個話題,似是不經意間的邀請道。
「時辰不早了,碑此次前來便是聽說殿下已至洛陽,特來相會,可否勞煩夫人您稍加引路?」
顏水兒暗暗鬆了口氣,忙笑著道:「我也要回去了,不若一道吧。」
謝碑頷首,笑道:「好。」
兩人轉身,一道向前,往不遠處的洛陽書院回去。
謝碑微微側過身,退後半步,示意顏水兒先走。
顏水兒也不多客氣,對著他輕輕點頭後,便抬步欲走,卻不想喧鬧的人群里,突然衝出來了一個半大小子,咚的一聲跪在兩人的斜上方。
顏水兒被嚇了一跳,謝碑連忙上前擋在她身前,小童又擋在謝碑的身前。
但那半大小子仿佛看不見似的,一個勁兒地對他們磕頭。
「小子願終身侍候貴人,求貴人收留——!」
「小子願終身侍候貴人,求貴人收留——!!」
見他似乎並沒惡意,顏水兒有些好奇地探出腦袋。
「你為何偏偏來求我們?」她往不遠處看去,「你們知縣大人不是派人來了嗎?再不濟,你也可以去前方的洛陽書院謀求生存。
這其中哪個不是實在的好去處,又何苦來求我們要一個虛無縹緲的收留?」
那小子吸吸鼻子,終於停下了磕頭,低頭悶悶道。
「因為你們是好人……你們救了二妞姐姐。」
「縣令大人不會收留我的,他恨不得我們永遠長在田地里。
十年前,我的父母就因為吃苦勞累全都餓死累死了,後來祖父祖母也累死了,可是族老他們都說這樣才是對的。
因為縣太爺曾在十年前曾誇過我們家的人能吃苦,這就是對我們家人莫大的讚賞,我們就應該勤勤懇懇地為了這一句讚賞在土裡不停歇地勞作一輩子。
但凡有半句怨言,我們家便是一家子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仿佛他們這一生的困苦,就是為了這一句的榮耀。
「所以後來,兄長死了,姐姐死了,弟弟也死了,只有我命硬,活了下來,可是我不想再吃這樣的苦了。」
小男孩兒揚起髒兮兮的小臉,卻能從中看出幾分清秀與遮掩不住的委屈和脆弱。
他曾經也很努力地吃過苦,就是為了能替家人分擔,能拼盡全力地留住他的家人。
可是越吃苦,愛他的人就越少,直到現在,茫茫天地,卻只獨剩他一人。
他不想吃苦了,但是族老和小夥伴們都罵他,說他不肯吃苦,是不聽話,嬌氣,甚至……
「你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逃了今日的勞作不說,還敢來跟貴人告狀……」
他們這兒的動靜引來了身後人的注意,不多時,一大幫子老的少的都跑了過來。
跑在最前面的那個老人舉起手裡的拐杖,搖搖的就要打過來,嘴裡還不停地痛斥道。
「你哪點兒像我們老梁家的娃兒!!你就不是我們老梁家的孩子!!」
梁石頭哭得涕泗橫流,聽到這句,頓時條件反射的回過頭,語氣中全是恨意。
「我寧願自己不是你老梁家的孩子!!!」
為首的老人被他氣得卯倒,胸口氣悶,覺得十分丟面子,「你、你!!」
周圍跟在身後的青年們都不贊同的看著梁石頭,語氣中儘是斥責和怪罪,讓他趕緊和老者、也就是所謂的族老道歉,然後快跟他們回去。
只是依舊有若有似無的眼神飄在顏水兒和謝碑的身上,像是在說要不是有他們兩人在,他們早就直接上手管教了。
顏水兒原本是不打算管的,畢竟剛吃了教訓,可她還是忍不住譏笑地對著那所謂的族老道。
「這孩子一家都因為過度勞作而死,如今只剩下一個獨苗苗,你們還這般加以逼迫,莫不是真想讓人斷子絕孫才罷休?」
族老被她說得羞愧又氣惱,但又不好反駁,只好裝胸口疼。
但是圍在族老身邊的青年男子看不過去了,雖不敢怎麼反駁,但還是小聲不平地道。
「俺們家一代代都是這樣的啊,憑啥輪到石頭家就不行了,就是要讓人斷子絕孫了?
他們家好歹還得到過縣令大人的親口稱讚呢,我們有什麼?」
有些事,但凡有人出頭,那大多數人就會跟著附和,就像什麼事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於是眾人紛紛七嘴八舌的道:「就是,就是……」
顏水兒看了看他們,大多數說話的人都不擅長掩飾自己的心緒,所以他們雖滿口不滿,說的卻都是真心所想。
但就是這樣,顏水兒才覺得從腳底散發出一股寒涼與悲怒。
官員、甚至朝廷用苦難愚民,將他們世世代代困在腳下的一畝三分地里,了了一生卻只看得到方寸以內的世界……
便是到死,都還在悔恨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夠多,不夠好,才沒能讓大老爺們滿意,才會讓家裡的長輩或者娃兒累死。
顏水兒深吸一口氣,卻恍然聽到謝碑在身後不慌不忙地道出一言。
「敢問各位,這位族老的家中,可有因勞作過度而去世者?」
憤懣的眾人逐漸停下,面面相覷:「這……」
謝碑笑而不語,再次問那捂著胸口,卻牢牢拿緊手上棍子的族老。
「敢問這位老者,可是與縣令有所關聯?」
眾人不語,半晌,一位青年遲疑地道:「我記得,十年前,就是族老家的大孫女被縣令大人納了妾吧?」
另一個青年連忙接話道:「對對!我也記得!當時還是族老親自將人送過去的!」
「我當時還小,躲在族老家附近的坑裡玩泥巴能玩一整天,我想起來了,我也看見過!!」
眾人眾說紛紜,一時間,似乎所有人都『記起來』『有印象』了。
但顏水兒只覺得可悲。
謝碑上前幾步,在她身後側耳道:「此地的知縣名叫從勇毅,是穆知州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