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謀士謝碑

2024-09-07 13:28:18 作者: 有棲

  江南,洛陽。

  巡撫向知同今晚如常在府中宴請賓客。

  而在向府背後的一條街中,一座寬大奢靡的宅院裡,有兩男子正相對而坐,籌謀言語。

  只是一儒生長衫的青年男子面容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手捧茶盞,不論對方在說什麼,都一派雅士風度,一舉一動,莫不循禮而有餘韻,當真風流無雙。

  而他對面那個中年男子,則渾身上下穿金戴銀,富貴逼人,肥碩的身材在這個庶民人均骨瘦如柴的年代,很容易讓人知道他受的供奉有多足。

  但此時,明明應該是占據上位的富貴中年男子,卻對著衣著樸素的青年男子滿面討好,諂媚的賠笑背後,是對眼前之人的深刻忌憚和對今晚將行之事的擔憂。

  「謝先生……咱們今晚的行動……我還是覺得有些擔心。」

  「您真的確認會萬無一失嗎?真的沒有人會在後面查出來我們的動作嗎?」

  「聽說京都傅家的人前陣子也來了洛陽,叫什麼傅什麼浩的,年紀不大,卻盡得傅家的真傳,查案真的有一手。

  

  不過來此數月,便已然成了向巡撫府上的座上賓,今日還特意邀他前去向府赴宴。」

  「要是我們的動作被他發現了……要是被發現……」

  富貴中年男人一想到那個情形,猛地打了個冷顫,別說身上和臉上的肥肉了,就連那有些鬆散的牙齒都顫抖了起來。

  他倏地震顫了一下肚子,痛心疾首地道:「那可是要人命的事情啊!」

  上一個膽敢這麼明目張胆背叛並坑殺冉將軍黨羽的人,三族之內的墳頭草都有半人高了。

  即便是他背後也有大人物撐腰,但此刻的富貴中年男人還是顫顫巍巍地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抖若篩糠地再次給自己擦汗。

  然而他人實在太胖,這一怕,渾身上下的汗越流越多。

  再加上江南氣候溫潤,今日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好日子,沒過多久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狼狽不堪。

  而反觀他對坐的謝先生,似儒生又似謀士,乾淨精緻,肅肅素袍隨風輕舞,白俊面容上的笑容絲毫未變。

  聽了富貴中年男人的話後也不惱,反而不急不緩地推了一杯剛沏好的茶過去,十分耐心地詢問道。

  「大人怕什麼呢?」

  富貴的中年男人雙手疲軟地接過,一咬牙,猛地喝了一口,重重放下茶盞,沒忍住高喝道。

  「自是害怕事情敗露後,被京都那禍國之人清算吶!」

  肥胖臉上深惡痛絕的樣子,活像是幾個月前他不是這其中的一員似的。

  謝碑笑容溫潤:「大人迷途知返,又有今日之功,太子殿下定會諒解大人從前的身不由己,大人不必憂心。」

  他抬首眺望不遠處,另一條街上燈火通明的向府,唇角一勾。

  「晚宴已經開始,大人,您該行動了。」

  富貴中年男人聽到時間到了,先是臉色一白,差點從被擠得滿滿當當的座椅上掉下來,而後謝碑扶了一下,忙喘了幾口氣,這才咬牙道。

  「那卑職就信先生一回!」

  隨即咬著牙吩咐身後的心腹下去即刻行動,全程咬緊的牙關都沒鬆開過,他是深怕自己這口氣散了後撿不回來。

  直到身後的心腹離去,富貴中年男人這才癱軟在座椅上。

  謝碑笑著安撫了幾句,隨即便打算告辭離開。

  「既如此,某今日便告退了。」

  然而當他轉身之時,突然又被叫住了。

  「等等。」

  謝碑腳步一頓,然後笑意不變,若無其事的轉身回首,溫文有禮地看著眼前這個大肚便便的男人。

  「不知大人還有何賜教?」

  富貴的中年男人沉默半晌,細小的雙眼倏地眯起,笑得依舊諂媚,可那聲音里卻帶著些許狠辣的猜忌。

  「賜教不敢當,這段時間幸得先生襄助,卑職不勝感激,只是相處多日,竟沒怎麼聽過您在太子殿下身邊的名號,不知先生可否告知?」

  謝碑笑道:「這世上名號可以變,身份可以換,官爵可以買,人心混沌,大人又何必執著?

  某一無名小卒,在殿下身邊多年,既無寸功也無大過,自是沒多大的名號,又何德何能勞煩大人惦記?」

  富貴中年男人並不言語,只是看著謝碑的眼神更加露骨了,像是想透過他的皮相將他的內心都給扒出來。

  而被這樣油膩目光盯著的謝碑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嘴角依舊噙著一抹溫潤的笑。

  「殿下南下的消息早已朝野皆知,過了今晚,一切自是水落石出,您都已經將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過來,又何須急這最後一步?

  您說是嗎?」

  半晌,沉默的富貴中年男人又笑了起來,他頂著肥胖的身體,艱難地走到謝碑的面前,再次極盡阿諛奉承之能。

  「先生所言是極,您這般神機妙算,謀略盡在心胸之人又如何會哄騙我等庸人,卑職絕無這個意思。

  只是想知曉先生名號,往後與先生共同效力於太子殿下時,好與先生共進退耳。

  只是先生實在謙虛低調,到如今竟仍不願攬功,實在是令我等羞愧啊……

  您放心,等會兒我就再去叮囑那些兵卒,他們雖愚了些卻也有些武力,絕不會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府邸外整齊的列隊聲響起,金戈鐵馬,甲冑方戟,在這通亮如晝的朦朧夜色與賓主盡歡的歡笑笑語聲里,顯得格外扎耳。

  謝碑唇角的弧度往上翹了些許。

  「不會漏。」他突然道。

  「什麼?」還在滔滔不絕的富貴中年男人猛然被打斷,還有些懵逼。

  謝碑唇角的笑終於收斂起來,他眸色漆黑如夜色,低著頭,看著肥胖的男人好似一個螻蟻。

  「我的意思是,不會有任何一條漏網之魚,因為我來時對屬下下的命令是——這座宅邸,不需要留任何活口。」

  富貴中年男人驀地驚恐,蹬蹬蹬地倒退了好幾步。

  「什麼意思?!!」

  「你要殺我??!!!」

  「謝氏狗賊——!!你真當我我沒後手嗎?!!

  今日你若殺了我,我身後的大人必定會對你五馬分屍、碎屍萬段、凌遲處死——!!

  便是你身後有太子,也絕不會讓你逃脫、啊——!!!!!」

  一聲悽厲的哀嚎聲傳來,兇猛的火勢瞬間便灼燒席捲進整片夜色之中。

  在這血紅色的夜裡,在一盞盞明亮的燈火之中,再一次起了兵戈之爭。

  冉將軍嫡系官員再一次被反抗的流民軍殺進府中。

  雙方拼殺至月上中梢,不慎碰撞火星,致使火勢燎原,最終無一倖免,兩敗俱傷。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與還在南下路上的太子殿下沒有絲毫干係。

  謝碑冷白色的面容微笑從容,緩步從那逐漸被火舌侵蝕成斷壁殘垣的宅邸中走出,身後是一片燎原的火勢。

  玄色的衣袍越過門檻,將最後一縷火光拋之腦後,他從容地往前走去,好看的唇峰一勾,未曾有過一瞬回眸。

  「大人啊,你還是醒悟得稍微晚了些。」

  「一個從未聽過名號的謀士存在於世,最大的可能就是……曾經見過他的人,大多都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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