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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哭花哭雨哭己身

2024-09-07 13:22:29 作者: 有棲

  顏水兒嚇了一跳,有些詫異自己竟然用到了野心一詞。

  當她再度回望過去,涼平公主的周身便只餘溫潤雅致,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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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平公主忽然笑著回望她:「何故看吾?」

  顏水兒一頓,從容輕笑一聲:「汝甚美,不忍流連之。」

  涼平公主不禁輕笑一聲,眼波流轉,霎時端莊秀美。

  她剛想回話,卻不想不遠處傳來環佩叮噹聲,兩人下意識看去。

  是一名絕美的舞姬蓮步輕移,走了進來。

  她騰挪婉轉,身穿吊帶衣裙,帶子束在胸下,將胸脯托起,敞領露胸,自然地展示體態美。

  顏水兒一時間為她大膽的穿著驚訝地張開了嘴。

  而後一群如她一般的舞女在眾人的驚詫聲中相繼入場。

  紅粉披肩半掩,肩背瓷滑的肌膚與優美的線條,隨著舞姿與步調若隱若現。

  美人們嫣然一笑,翩翩起舞,金臂釧扣在兩條白玉胳膊上,顏水兒恍惚間想起了白居易寫過一句詩。

  ——「姑山半峰雪,瑤水一枝蓮。」

  她原本以為這只是大雍朝舞女的穿著,雖大膽,卻也特殊特定。

  不成想,舞動了不過片刻,傅良媛卻加入了進去。

  顏水兒:「……?」

  她看著傅良媛舞姿優美地在前頭跳著,舞著,美好得如同山間精靈。

  而後眾人的耳邊便響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聲。

  所有的舞女和傅良媛一起,齊聲吟唱了起來。

  但歌詞卻不是現今語言能聽得懂的歌詞,好似一種晦澀的古語,迎合著這蒼老而又古樸的曲調。

  這歌謠啊,唱著唱著,竟將情緒感染至了更多的人。

  約莫是曾經廣為流傳卻膾炙人口過,宴席上的泰半夫人貴女們竟都會唱。

  她們一個接一個,緩緩加入了進去。

  有人起舞,有人哼唱,有人彈奏,有人揮毫,有人吹笛,有人撫琴,有人高歌,有人悲鳴。

  唱至動情處,傅良媛竟帶頭脫掉了自己規整的外衫,而其裡面穿著的衣裙,除了款式稍有不同,其大膽程度竟是與舞姬們一般無二。

  這些姑娘們放聲大笑,笑天笑地笑凡塵。

  這些女兒們放聲高哭,哭花哭雨哭己身。

  顏水兒的眼中流露出的是無法言喻的震撼。

  然而更驚奇的事發生了。

  越來越多的夫人貴女們都脫掉了外衫。

  她們的內里不一而足,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穿著大膽。

  她們赤足,她們袒腹,她們露胳膊,露鎖骨,露肩,更有人去袒露胸脯,衣領敞開,而觀其神情,甚至隱隱以此為榮。

  有那麼一瞬間,顏水兒以為自己回到了那個自由的時代。

  她忍不住呢喃道:「這、這是……」

  「這是大雍開國時曾用來祭祀巫的歌謠,祈禱來年風和雨順,家國平安,百姓富足,家人康健,是由巫專門教導大家的祭祀之舞。」

  或是見她震驚且惑然,一旁涼平公主清冷卻溫柔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女子特有的優雅與不疾不徐。

  「祭祀之舞?」顏水兒回過頭,眼含疑惑。

  大雍開國之時就這般自由隨心嗎?

  可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裙,灼灼的粉色與純白相間,落在白日的暖陽里,顯得色彩格外絢麗好看。

  可是,它將女子的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甚至就連袖口都超出手腕數尺。

  顏水兒當時拿到新衣裙的時候特地問過仲綠,夏季的衣裙也是這般包裹嚴實嗎?

  仲綠回答她是。

  她以為這裡是古代,女子但凡有肌膚露出便是傷風敗俗,所以才包裹得這般嚴嚴實實。

  可現在,眼前的這些女子們用一種極其壯麗的方式告訴了她——不,不是的,大雍王朝曾不是這樣的。

  她們也曾經自由。

  女子為悅己而穿衣,肆意地展露身材的曼妙之美。

  不用在乎他人的眼光,不用在意他人對自己身材的評判,她們大膽而熱烈,她們熾熱且真誠。

  男子欣賞這樣的女子,她們亦喜歡那樣的自己。

  顏水兒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

  她好似看到了遙遠的夜空中,那瑰麗的星河裡一顆顆亮起又熄滅的星。

  可即便已經燃燒完最後的光亮,卻仍舊不死心地還想要再掙扎一下,將餘下的火種傳遞給下一個還在堅持的生命。

  顏水兒的聲音有些乾澀:「那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樣?」涼平公主接過了她的話。

  她笑著看向顏水兒:「因為二十年前,帝後的一場變革。」

  「帝王性情大變,他不再克己復禮,不再任人唯賢,他開始變得剛愎自用,好大喜功。

  他耳過讒言,毀譽參半……甚至,覬覦上了自己父皇的妃子。」

  涼平公主頓了頓,微微頷首,烏黑的睫羽遮住了她冷清的瞳孔,嘴角卻依舊掛著溫和的笑意。

  「咕嚕嚕——」

  細微的水流聲傳來,是涼平公主為她沏了一杯茶,撫手遞於她眼前。

  顏水兒接過茶杯。

  杯沿恰到好處的餘溫溫暖了她微涼的手心。

  「那人……是冉貴妃?」顏水兒恍然,竟有種果然如此的錯覺。

  「是,是她。」涼平公主收回手,唇角微勾,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頓了頓,接著道。

  「當初宗正雖極力阻止,甚至搬出了祖宗理法,卻仍舊未能阻止肅帝的一意孤行。

  而這一寵,就是整整二十年。

  在這二十年裡,先皇后仙逝,貴妃逐漸成為內外命婦之首,她開始推崇儒家思想,企圖復周禮而克人倫。

  她將某些思想大書特書,相繼令人寫出了《女戒》、《女德》、《女傳》、《女規》等四大女子必學之書。

  從那時開始,女子不得輕易跨出家門,不得傷風敗俗,不得袒露肌膚,不得與外男同席,甚至不再能改嫁,逐漸以獲得貞潔牌坊為榮……」

  在涼平公主平靜而和緩的敘述中,顏水兒仿佛看到了一個原本自由開放的包容時代,逐漸向封建與父權相妥協。

  與當年萬邦來潮的泱泱大唐轉至為積貧積弱的弱宋時何其相似。

  甚至這一切的施為,從頭至尾,皆有女子的身影。

  女子是受害者,但同時,也是可悲的壓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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