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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若我此身能為男子

2024-09-07 13:20:02 作者: 有棲

  翌日。

  

  在仲綠有些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顏水兒指著被褥硬著頭皮說:「……昨晚起夜不小心劃破的。」

  然後滿心羞愧地看著仲綠坐在那兒幫她細緻的縫補。

  沒辦法,小小奉儀的那點用例份額,實在撐不起她隔天就換一床新被褥。

  只能勤儉持家。

  不過還好,裂縫雖然長,但卻不寬,很細小,若是就那麼放在床榻上,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於是等到含春架著鸞車回來時,仲綠就已經幫她將被褥重新縫好了。

  在裂縫上還新增了點點梅花,煞是好看,半點看不出它曾經破過。

  顏水兒抱著被褥嘖嘖稱奇:「仲綠,你這手藝都能稱得上大師了吧。」

  這般栩栩如生的刺繡,若放到現代可不得讓人趨之若鶩。

  仲綠靦腆地笑,聲音軟糯:「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點繡藝,當不得奉儀您這般誇讚。

  主子教奴婢讀書、識字,奴婢心裡感激,如今總算能為您做些什麼,奴婢心裡頭高興。」

  顏水兒還沒來得及回話,屋外便傳來了含春的請安聲,她只好帶著人出去迎接。

  昨晚含春帶著人和鸞車招搖地離去,如今又光明正大的回來。

  不僅如此,身後還跟著一溜煙的宮監宮婢們,手上捧著如流水般的賞賜。

  顏水兒心中明白,這個狗太子又將她豎起來當靶子了。

  可她咬咬牙,還是含淚接受了這一片金光閃閃的『賞賜』。

  是什麼迷暈了她的眼?

  是愛。

  深天藍二色的金花錦,米白黃撮暈纈襦裙,點翠薔薇輝石玦的耳墜,粉紫繡金花卉紋樣的繡鞋,還有各式各樣的明珠華翠……

  尤其還有在外人看來最彰顯盛寵的幾樣分量不多、卻極為難得的非時令水果,可在顏水兒的眼中,還是前者更讓她著迷。

  沒辦法,中式古典的美實在是讓她挪不開眼。

  五千年的文明讓她的骨子裡天然就帶著對這些繁複工藝的欣賞與讚嘆。

  於是今天再次出門時,她不僅面色紅潤,還格外有幹勁。

  金主霸霸你等我!

  我馬上就可以出圖了!!

  ……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對照著地圖對昨天查漏補缺的同時,她的動靜也瞞不過東宮的一應耳目。

  符苹照例嫉妒的刻薄了幾句,顏宵月卻越聽臉色越難看。

  直至維持不住臉上一派清冷的貴女風範:「夠了!」

  符苹被嚇得連忙噤聲,磕頭請罪。

  整座凝香閣內的宮侍們一一跪下,大氣不敢出。

  顏宵月放在扶椅上的雙手緊握,風吹過寬大的袖擺,泄露了些許她的真實情緒。

  複雜的視線遙望著文華殿的方向,半晌,她輕聲呢喃。

  「殿下,若是後日再如此,你便莫怪我無情了。」

  似是感知到她的情緒,門內床榻角落裡的一個形似酒壺的小竹簍動了動。

  露出了裡面幾根烏黑的觸鬚。

  而不遠處的姜承徽,捂著肚子,扶著宮人,催著讓人出東宮為她送信。

  似是對此半點興趣也無。

  她用滿是鄭重的氣音吩咐著送信的小宮監:「一定,一定要親手交給七殿下,知道嗎!」

  「喏!」

  「若是近日裡七殿下都未曾進宮,你便死守在昭陽殿的宮外,七殿下仁孝,定會前去給貴妃請安。

  屆時,你再尋一個靜謐無人的時機,將信偷偷交給殿下,明白了嗎?」

  姜翎兒殷殷叮囑著,緊緊握著貼身宮婢的手,幾乎要在上面掐出青紅的印子來。

  可她卻緊張得仿若未覺,在這寒冷的早春頭上幾乎都要冒汗,宮婢見此也不敢開口,便只能死死咬住唇忍著。

  「奴明白!」

  然而她們並不知道,在身後不遠處的閣樓上,一對主僕正面無波濤地注視著她們所做的一切。

  見送信的小宮監終於走遠,女子的貼身宮婢忍不住上前規勸道。

  「主子,外面風大,李太醫特意囑咐了奴婢們要多加注意,無論如何,還是您身子要緊吶。」

  見女子仍舊站在寒風中仿若未聞,宮婢咬咬牙,下了劑猛藥。

  「少爺如今歿了,老爺膝下就只剩您一個親女,若是您也倒下了,老爺又該怎麼辦?奴婢又該怎麼辦?」

  宮婢苦苦哀求,連未進宮的稱呼都喊出來了:「小姐……」

  傅心慈終於有了反應,她猛地咳嗽了幾聲,虛弱地自嘲道。

  「我不會倒下的,我怎麼可以倒下……」

  「兄長的冤屈未訴,壯志未酬,就連父親的一生清明也都有了污點……」

  她抓住宮婢的手,黑漆漆的目光看著她,雙眼通紅:「鹿瑤,我恨,我恨吶……」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當年兄長得以弱冠之齡被聖上欽點為頭名狀元,打馬遊行,意氣風發,誰人見了不夸一句我傅家兒郎驚才艷艷?

  本該一朝戴冠冕,平步青雲梯,卻被參奏是江南賑災案的貪污主謀,最終梟首示眾,屍體懸掛菜市口……七日……」

  說到最後,傅心慈竟言語破碎,再難成句。

  她聲聲泣血:「整整七日啊……」

  她的兄長,一生如玉如雪,為百姓憂心操勞,為帝王殫精竭慮,可為何卻落得如此淒涼下場?

  便是連死後的屍首都要掛在那兒,任人侮辱!

  鹿瑤亦是雙目通紅的緊緊回握,她竭力安慰道。

  「您放心,太子殿下答應了您的,一定會找出真正貪污受賄之人,為公子翻案!還老爺、公子和天下百姓一個公道!」

  傅心慈終於痛哭出聲。

  她倒在鹿瑤的懷裡,悶聲道。

  「我信……我信的。」

  「我只是……恨自己為何要為女兒身?」

  「若我此身為男子,便可親下江南,為兄長沉冤昭雪,還我傅家百年清譽。

  若我此身為男子,便可承歡父親膝下,為父養老送終。

  若我此身為男子,便可身居廟堂,經世致用,不讓他人嘲我傅家後繼無人。」

  傅心慈雙眸失神,怔怔地望著天上的白雲與飛鳥,輕聲呢喃道。

  「若我此身能為男子……該有多好啊。」

  ……

  【叮——!驅逐非法入侵者進程:5%】

  【請宿主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正準備開始畫圖的顏水兒被系統突入起來的播報弄得微微一愣。

  看著自己剛剛才鋪開的宣紙,和研好的墨,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她最近好像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干吧?怎麼就突然漲了進度了?

  她甚至連貴妃的面都還沒見著。

  腦袋緩緩低下,她看了看自己準備下筆的手。

  難道是這幅東宮圖將來能幫助太子扳倒貴妃?

  想了半天,發現還是想不明白,顏水兒乾脆不想了。

  算了,好事不多慮,總有天會明白的~

  她氣沉丹田,手握筆桿,準備開始畫圖。

  然後她僵住了。

  雖然畫圖這方面她是專業的,但在現代已經習慣了板繪亦或是電腦繪製的她,用筆都算生疏了,更何況是用毛筆?

  但是想到自己吹出去的牛皮和她的存檔,顏水兒還是硬著頭皮,勉強畫了下去。

  一筆,兩筆……

  文華殿,攬月軒,凝香閣,水榭……

  顏水兒的雙目逐漸失去高光。

  簡直災難。

  她都不好意思說這幅圖是出自她之手!

  扭曲的線條,稚嫩的建築,再加上那像是狗爬的用毛筆字寫出來的標註……

  顏水兒頓時兩眼一黑。

  頂多再有兩個時辰,含春就要帶人架著鸞車來接她了!

  救命!

  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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