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等候的燭火
2024-09-07 13:19:54
作者: 有棲
顏水兒當然不能將信交給顏宵月主僕!
別說她沒答應,就是答應了那也是要賴帳的。
因為從頭到尾都沒什麼武安侯府來信,一切都是她靈光一閃編的。
假裝信紙的東西,是仲綠放在食盒裡用來墊糕點的花箋。
當時她特意做了個摺疊的動作,為的就是用手部擋住會被暴露的位置,反而將相似的部分若隱若現地展露給符苹看。
一旦符苹被忽悠了,以她的性格一定會上來強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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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遠在她身後看不太清的顏宵月,就會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手裡真的有這封信,從而加深這件事的可信度。
她確實姓顏,且又剛進東宮,即便是真的拿錯了信,也完全有說得過去的理由。
畢竟她又不知道東宮還藏著個顏主子嘛!
而武安侯府的小廝大概率是進不來宮中的,那信件就需要依靠外院的侍衛、宮監和宮婢們層層轉送。
被攔截的概率再次增加。
於是顏宵月才會這樣深信不疑。
顏水兒眼眸微眯,頭腦在瘋狂運轉。
她這個方法雖能炸人一時,卻也會讓人很快反應過來。
畢竟,如果不是時常通信的人,第一反應肯定是先疑惑有信本身。
而內心若無不可告人之事,顏宵月也不會連自己顏面也顧不得的、直接乾脆利落地就叫自己貼身宮婢當場自賞嘴巴。
有的時候,身邊的侍從在外也代表著主子的臉面。
顏水兒忽然又想起了方才來凝香閣的路上,在導航地圖上看見的那一圈圈紅色的圓點。
凝香閣……或者說顏宵月,武安侯府,他們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然而思索只在一瞬間,顏水兒迅速地回過神。
不論什麼樣的秘密,都不是她現在能與之對抗的。
能炸出來這樣多的信息已經是意外之喜,顏水兒不貪心。
所以在顏宵月眼中含怒,要好好與她『分說』時,顏水兒笑著往凝香閣內走去。
【滴——!新地圖解鎖……】
捏著信箋,她拿走了其中一個宮婢手中的燈籠,將其當著眾人的面,丟了進去。
看著顏宵月雖仍面容含怒卻鬆了口氣的樣子,顏水兒拍拍手,勾唇一笑。
「今日便罷了,看在……顏小主您的面子上,信沒了,我的氣也消了,之後的事也再與我無關。」
她隱晦地表明自己對信的內容不再感興趣、也不會再關注後續的態度後,便帶著仲綠優雅端方地往外走去。
「只是若有下次,就不要怪我不念姐妹情誼了。」
聽著她口中的『姐妹』二字,顏宵月的眼神越發翻湧而複雜。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話也不想再說,就這樣放她們二人離去,轉身進了凝香閣內。
來時紅霞漫天,離去時卻已星夜高照。
顏水兒抬頭看向漆黑的夜晚,只覺得自己的肚子隱隱有些餓。
還好東宮中還有個體貼的好心人傅良媛,讓人給她吃飽喝足了再走,不然此時她的肚子大概真要咕咕叫了。
然而就在她們剛走出凝香閣的不遠處,一群宮侍宮婢們早已在那兒候著。
一盞又一盞的燈籠靜悄悄地亮著,在漆黑的夜裡顯得格外醒目。
見她出來,為首之人上前請安。
顏水兒打眼一瞧,還是個老熟人——之前打著帘子和她說太子妃身體抱恙,無法召見的攬月軒大宮女,茹盈。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茹盈對她福了福身,低頭道。
「顏奉儀,太子妃娘娘有請。」
顏水兒心中輕輕嘆息。
雖然早有預料,但還是覺得有點累。
面上卻平靜無波地對茹盈道。
「嗯,帶路吧。」
……
再次從攬月軒出來時,已是孤月高懸。
顏水兒對著廊外等候已久的仲綠道:「走吧,我們回去。」
仲綠低頭福身,聲音有一絲絲的沉悶,卻隱去了夜色里。
「喏。」
攬月軒內。
太子妃雍容華貴地躺在榻上,身後依舊是八個小心翼翼伺候的宮婢。
冉孤菱端起茶盞,低頭小小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
茹盈看著顏水兒離去的背影,有些擔憂的對著太子妃道。
「娘娘,您真的相信顏奉儀說的,她是為了幫貴妃娘娘打探消息去的?」
「信,也不信。」
「顏宵月那兒確實有秘密,但與太子關係不大,雖也能當作把柄,卻給不了東宮致命一擊。」
茹盈驚訝:「娘娘您早就知道了?」
冉孤菱眼含輕蔑:「顏宵月那人,看著一派清冷,其實腦子空空,實在愚蠢。」
「身邊之人也如篩子一般,全是漏洞,都不用本宮親自出手,貴妃的人便早已查探出來。」
冉孤菱瞥了眼茹盈:「你當那則關於『太子良娣位置是為她空著的』消息是誰傳出去的?」
茹盈驚訝:「是凝香閣那位自己?」
「嗯。」冉孤菱放下茶盞,「故作聰明罷了,你瞧著太子可有閒暇看她一眼?」
茹盈不解:「那為何太子殿下至今隱而不發?」
冉孤菱握著茶盞的手一頓,而後嘆道:「這也是本宮想知道的啊……」
可這件事,不論是貴妃亦或是太子,都不曾讓她打探到過一絲一毫的消息。
不知為何,想到這兒,冉孤菱的面容有絲許的黯淡。
茹盈看在眼裡,忙轉移她的注意力:「既如此,為何顏奉儀還要去鬧今個兒這一遭?」
「若是為了貴妃,大可不必,還憑白耗費自己在太子跟前的恩寵。
若是為了太子,進而投誠,那更是說不通。」
因為兩邊都是知情的。
聽此,冉孤菱眼中剛流露出來的黯然轉瞬即逝。
她譏笑道:「打探情報是假,爭寵是真。都是武安一門,她難道真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昔日庶妹踩到自己頭上去不成?」
「從前她孤立無援,只能任由祖母父親發配,青燈古佛般地長大,心裡怎能不恨、不怨?
如今咱們太子爺將她當心尖尖寵呢,她又怎會不去和凝香閣里的那位別苗頭?」
冉孤菱說完後只覺興致全無,不甚在意地揮揮手。
「就讓她們狗咬狗去吧。」
「本宮乏了,熄燈罷。」
茹盈小心翼翼地詢問:「喏,可要留盞燈……」
冉孤菱起身的腳步一頓。
「不用了,他不會來的……」
大婚當夜都不曾來的人,又如何會輕易改變心意?
只要她還是冉貴妃的侄女一天,她與他之間就永遠橫亘著一道跨不過的天塹。
可那又如何?
她位主正宮,是聖上親封的太子妃。
未來,她會母儀天下,成為天下人之母,再無人敢對她說『罪女』二字!
冉孤菱抬頭挺胸,滿身威儀地走進了寢宮。
身後跟著的是一列列安靜至極侍候的宮婢。
只是當整座攬月軒的燭火都將息未息之時,到底還是有一盞燈,經年如一日地亮著,燒著。
久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