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師方術

  「康爺爺。」這個時候，李慕雪突然來到正在伏筆寫著藥方的康謹言身邊，臉上微微帶起笑容。

  「慕雪丫頭啊。」康謹言抬首，蒼老的面孔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當初抱你這丫頭的時候還只有我膝蓋這麼大，沒想到這麼多年，出落的這麼水靈了。」

  李慕雪理了理長發，柔聲道：「康爺爺的醫術也日復精進了，這些年醫學界可沒少您的新聞呢。」

  

  「就你這丫頭嘴甜。」康謹言搖頭失笑，繼續伏案寫方。

  「康爺爺，不知道我母親這一次，是患了什麼病，嚴重嗎？」李慕雪抿了抿嘴唇，湊到康謹言身前問道。

  「傻丫頭，別擔心，不是什麼大病。」康謹言抬起頭笑了笑。

  「只是這麼多年來憂思過重，加上這段時間有些操勞，又染了點春寒，身體上才出了些各種各樣的小問題。」

  「要不是你父親提醒，我不認真診斷下還真發現不了，不過及早治療，很快就能根除。」

  李慕雪臉上浮現喜色，「謝謝康爺爺。」

  「沒事。」康謹言和藹地笑了笑，又深深看了眼不遠處的陳平。

  「沒想到丫頭你對那孩子，感情還挺深的。」

  李慕雪臉一下紅了起來，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都被康謹言看穿了。

  扭身悄悄看了遠處的陳平一眼，李慕雪提著長裙，快步地離開了。

  在場的眾人只覺得吃了牛糞一樣的噁心。

  李青名帶著唐莉鎖在休息室是好事，但沒了李青名，李慕雪的存在可就礙事了。

  剛剛那一通詢問只是關心母親嗎？還不是為了從康謹言嘴中得出點信息，好讓那個道士有點機會！

  在場一眾家族子弟，誰還不是個人精，這麼簡單的道理還是能看懂的。

  雖然有些膩歪李慕雪和那道士的關係，但現在眾人也只能捏著鼻子看下去了。

  無他，康謹言作為醫學界的名宿，今日好不容易能見識對方的醫術，他們怎麼能錯過。

  要是能窺出一點康謹言的精妙醫方，傳授給旗下的製藥產業，運氣好甚至能在市場裡造成不小的轟動。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康謹言動了。

  會場中心現在擺滿了中藥，應李青名的要求，似乎是按常見到少用的順序，一排排排開。

  康謹言來到第一排，很是熟練地選出一道道藥材。

  手指輕抖，都不用秤稱，就能拿到準確的份量。

  就沖這一道基本功，就足以看出康謹言的醫術之匠心。

  眾人驚嘆著，可就在這時，更大的驚呼聲響起。

  在會場站了許久的陳平突然動了。

  李慕雪面色微喜，可接下來她就愣住了。

  陳平腳步輕挪，也來到了第一排，取出一道道藥物，順序和康謹言何其一致。

  這是要照抄康謹言的藥方？可就這麼胡亂抓取，真熬出問題了怎麼辦？

  「不，不是這樣的。」唐桑桑瞪大了眼睛。

  若說她唐家有什麼專攻之處，那大抵也就是在醫療領域了，雖然比不上東海的巨頭企業，但也小有成就。

  唐桑桑本人的眼神也是極好。

  在她眼裡，陳平抓取的藥物，無論質量還是數量，都和掠過的康謹言的選擇，完全一致！

  而康謹言抓得細緻而專注，陳平卻像氣定神閒一般。

  這真的只是巧合嗎？唐桑桑目光第一次驚疑不定起來。

  很快，場上譁然聲再起。

  因為康謹言已經走到了後面十數排，這裡的中藥，就連唐家一些精英子弟，都有些拿不準藥材的功效。

  「三顆針，可清熱，散瘀。」

  「九龍藤，可祛風、止痛。」

  「鐵筷子，可活血，理氣。」

  康謹言卻像是如數家珍一般，只是走到盒子邊緣，聞著藥香就點明藥材的功效，隨之取出自己需要的藥材。

  康謹言慢吞吞的走著，實則全是做給陳平看的。

  在他看來，這個奇怪的道士男子，可能確實在醫術上有些長處。

  可年輕人嘛，現在這樣心高氣傲，總有一天會害了自己的。

  於是康謹言刻意一一念出藥名，識出百藥，就是為了給眼前的年輕人上一課。

  醫道，可是了無止境的。

  康謹言微微笑著，似乎已經看到了身後後生錯愕蒼白的神情。

  可就在這時，場內騷動聲驟響起來。

  康謹言腳步微頓，有些不解。

  就算他手中這蟾酥有毒性，但搭配得好的話，也能養氣潤身，這群人至於這般大驚小怪嗎？

  這時，一道帶著從容的輕笑從身後響起。

  「蟾酥雖然毒性好祛，但服用後難免陰火旺盛。」

  「真要搭配，我建議康老再用上這株天青地白，還可清熱，明目。」

  康謹言猛地轉身，看到陳平正捻著幾根深色細葉，微笑著看著自己。

  剛剛一路念來，康謹言就這道藥沒有說出。

  因為識別百藥也是個耗心力的工序，何況李青名為了刁難陳平，根本沒有讓人貼上標籤。

  一時間看到這細長葉的草物，康謹言也沒有記起來，便忽略了。

  此刻在陳平的提醒下，他一下子便想了起來，這藥正是叫天青地白，功效也和陳平說的沒差。

  康謹言臉色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

  原來剛剛眾人的驚詫不是因為他的選擇，而是因為在這裡，陳平和自己的藥方，第一次有了差異！

  「你也能識百藥？」康謹言問道。

  眾人翹首豎耳，這也是他們隱隱意識，但卻不敢猜測的事情。

  「略懂一二。」陳平笑道。

  康謹言臉上浮現欣賞，以及些許的尊重。

  這是將對方也真正看做一名醫者，和對手的態度。

  轉過身去，康謹言沒有回頭取陳平說的那味天青地白，而是繼續沿著後面的藥盒取著藥。

  只是這一次不再擺譜，只有在自己需要的藥材前才會停留，念出名字。

  中藥一門講究的就是調和藥性，各種藥物藥性融合，變化萬千。

  就算沒有天青地白，康謹言也有自信用後續的藥物配合達成同樣的效果。

  所以他沒有回頭取藥，這是他作為醫者的原則。

  自這以後，陳平和康謹言就像是兩條平行線突然分開一般，一路走過，拿取的藥物和份量都截然不同。

  眾人神情一凜，終於意識到陳平不是模仿，而是真正要和康謹言一決高下了。

  兩人緩緩在藥群中行走著，各自挑選自己的藥物，並仿若默契一般，各自念出手中藥物的名字和功效。

  很多已經涉及到在場醫家子弟的盲區了。

  終於，在最後兩味藥材前，兩人取出了最後的藥物，相互一視。

  行於百藥之中，當真被這兩人近乎全部識出！

  眾人看向兩人的眼神截然不同，尤其以對陳平的目光，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能在識藥的造詣上和康謹言分庭抗禮，陳平的醫術，果真了得？！

  微微藥香盈袖，陳平眼露感慨，似有懷念。

  小青山上有藥田，也有幼童的訴苦聲。

  「師父，這些草藥好生難辨？我們為什麼連這都要學呢？」

  輕輕摸著被案板打得通紅的手心，小陳平齜牙咧嘴，淚眼汪汪地問道。

  「天師採藥，自然是為了懸壺救世。」藥田裡站著的青袍身影，藥香繚繞。

  「可是，學醫術，只能救人，救不了世吧？」小陳平眨了眨眼睛，懵懂道。

  「對，所以你學的不是醫術。」

  青色道袍微微拂起，滿園的藥香凝結，近乎實質。

  「而是天師，方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