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澈夜清心

  夜深人靜。

  時間轉眼已經到了十一點鐘。

  被窩裡，一雙眼睛緩緩的睜開，似有苦悶。

  陳平父母都有早睡的習慣，陳平自幼上山，作息也很是規律，日升而起，日落而眠。

  此刻睡不著的人不用多說，自然是李慕雪了。

  

  作為工作狂人，雖然作息會晚一些，但其實也很是規律。

  除了這兩天回洛城見父母留了空餘，日程早就讓秘書安排得穩穩噹噹，向來沒有失眠的閒暇與習慣。

  這個時候無法安睡，顯然是因為別的原因了。

  怎！麼！辦！

  都說晚上的時候人都愛多想，像李慕雪這樣知性和感性並存的女性也不例外。

  李慕雪忍住在床上打滾的衝動，心情早就不像表面那麼平靜。

  美眸閃過些許慌亂、惶惑、緊張，任李慕雪怎麼想也想不到，今日一行最後會演變成這樣的結果。

  父母那邊以為自己真的領證了，陳平父母這邊也知道他們兩個人領證了。

  那在兩家人的眼裡，自己和陳平不就真成未婚夫婦了嗎？！

  這可是比演戲還真的真啊！

  體溫漸漸發燙，李慕雪也不知道是因為被窩的溫暖還是其他的原因了。

  好聞的陽光氣味從被子鑽入鼻尖，乾淨，溫暖。

  李慕雪第一時間想到了陳平，接著又立馬打散了腦海里的幻影。

  沒有同床共枕，但現在兩人共處一個屋檐，李慕雪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黑暗裡，陳平起身了。

  李慕雪心情一緊，被褥里的身體一動不動，卻無比冰涼。

  都說男人到了黑夜就會露出獸性，這道士原來……也不例外嗎？

  腦海莫名的昏沉，有些難受，李慕雪感覺眉心發脹，像是被黑暗包裹，將入夢魘。

  一聲輕吟飄蕩在了夜空中。

  「繁繁星點，灼光綴道，天地渾然而清明……」

  柔和的男聲似是在與夜微語，帶著比光明還溫暖的力量，成為夜色草蟲輕鳴中的一道樂符。

  李慕雪眼睛眨了眨，體內忽然湧起一道暖流。

  原先身體的難受感不翼而飛，在這吟唱聲傳入耳中後，就像被水流清洗一樣融化，又像被烈火灼燒一般祛除。

  被窩裡，李慕雪輕輕挪動嬌軀，轉過身子，頭朝陳平那邊看去。

  蓆子上，陳平端坐著身，月光灑落在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

  正對著牆壁上掛著的道袍，他低著眉頭，閉上眼睛，輕輕念叨著話語。

  一股淡淡的道韻繚繞在他的身邊，看上去寧靜而祥和。

  李慕雪靜靜地看著陳平，在他說話的時候，月光似乎都為此明亮了幾分。

  照亮那柔順的眉眼，好看極了。

  她就這麼靜靜看著，直到夜色重新將陳平的聲音漸漸吞沒，若有若無。

  肺腑中輕吐出一口清氣，陳平緩緩睜開了眼。

  「你剛剛念的這是什麼？」好聽的聲音從身側傳來，陳平身體動了動，轉頭看去。

  被窩包裹下的李慕雪露出個頭，好奇地看著自己。

  「原來你還醒著啊，抱歉，是被我吵醒的嗎？」陳平有些意外，接著略帶歉意地問道。

  李慕雪搖了搖頭。

  陳平想了想，回答道，「這是道家的《澈夜清心經》，可平妖邪，靜心神，念於夜色之下，效果極佳。」

  陳平不是拙於謊言的人，但很多時候，他的性格直率到不會去構思謊言。

  因為他的心夠坦蕩，所以他會將一言一行，所思所想，都理所當然地說出，並不會感覺到不妥。

  多年來的修行，他早就將這份性格融入到了言行當中。

  因此，他也沒有意識到，他現在這番話揭露出的情緒。

  平妖邪，靜心神……

  可現在哪裡有妖邪，而陳平怎麼會忽然有了念道經的念頭。

  李慕雪噗嗤一笑，心情突然徹底放鬆了起來。

  原來陳平也和自己一樣緊張得睡不著，心神不定，只是先前沒有表現出來。

  都說道士古板呆愣，這人倒是很不一樣。

  李慕雪咯咯直笑，雖然只是短短一天，但對於這個道士，她似乎也漸漸開始了解。

  在明白對方的性格後，看穿對方的想法，也不難了吧。

  李慕雪念頭百轉，想的內容卻和之前，相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光芒微暗，一道影子遮擋在身前，李慕雪回過神來。

  一張臉出現在了眼前，和自己雙目相對，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熱息。

  俊朗的雙目，清秀的面龐，神采飛逸。

  不知何時，陳平來到了自己床邊。

  「別動。」陳平輕聲說道，接著臉龐慢慢靠近。

  砰！

  第一次，李慕雪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

  跳動的一瞬間，就好像一輩子那麼漫長。

  腦海中忽然閃過無數的畫面，最後，定格在水心咖啡館前的那名道士身上。

  身體被湧出的無數情緒支配，最後，李慕雪閉上了眼。

  黑暗中，洗髮水清香之外的味道鑽入鼻尖，李慕雪知道，那是陳平的氣息。

  這感覺很特別，原來不止像被窩上陽光的味道，還有清風與竹香。

  這股氣息只是一掠而過，接著，李慕雪感覺到了被子的扯動。

  懵然睜開眼，李慕雪微微扶起身，看到陳平輕輕拉起被子，將自己剛剛轉身時露在外面的小腳重新塞回了被窩。

  白裡透紅的腳趾不安分地扭動著，似乎有些不甘情願，但還是被牢牢實實地鑽入了黑暗卻溫暖的被窩中。

  「正值春寒，你腳踝還未消腫，蓋被子的習慣要多注意點，不然要是生病，就不好了。」

  李慕雪愣愣間，陳平這才走回到身邊，認真道。

  ！！

  臉唰的一下猛然漲紅了起來，李慕雪整個人都縮進了被窩裡，發出一聲只有自己能聽到的，羞到極致的鳴聲。

  看不透，果然還是看不透這傢伙的想法啊！

  李慕雪臉燙得不行，有一頭小鹿在心頭亂撞，感覺今天晚上都睡不著了。

  陳平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夜星點點，明月皎潔，很是好看。

  「我出去散散步，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木門的吱呀聲微響，陳平披上了外衣，慢慢走出了房間……

  夜空流轉，待得陳平再次回來時，房間裡響起了輕輕的，有韻律的呼吸聲。

  走近床邊，陳平看到的是一張恬美的睡容。

  夜色真的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