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士可殺不可辱

  眾人坐在殿中靜靜地等著。

  看似波瀾不驚的殿中，實際上仔細觀察每個人的表情，還是能發現明顯的不同。

  有人不停地往側殿的方向看，面上帶著焦急之色，有的人則是淡淡地喝著面前的茶水，坐定如鍾。

  

  沒多會兒，五味從側殿走了出來。

  他朝著攝政王的方向道，「皇上請攝政王過去一趟。」

  五味話說完，見攝政王旁邊的安氏有擔心之色，便又出聲，「夫人也一起隨奴才進來吧。」

  楚煜點點頭，看向一旁的夫人。

  他毫不在意這是當著眾人的面，直接伸手握住了安氏的手，起身大步往裡面走。

  安氏本來就是個低調的人，跟京中的官夫人們也沒什麼來往。

  眾人見她與攝政王並肩行走，當場就有不少人心裡開始酸楚，傳言道攝政王護妻如命，真是一點不假。

  他身邊的安氏神色溫婉，即便是生了七個孩子，也不見一絲滄桑。

  可見日子舒心。

  待攝政王的身影消失，大殿中立刻就有人開始窸窸窣窣地說話，漸漸高聲起來。

  楚一澤在原處坐著沒動，他將手中的酒壺提起來，轉著圈觀察了一通。

  剛才樂舒郡主用過的酒壺和菜餚，都已經被五味親自帶走了。

  若是問題出在酒壺上……那會不會是酒壺為別的材質？

  「阿望。」楚一澤忽然回頭。

  身後的阿望趕緊上前，「公子有什麼事情？」

  「我記得有一本書中說……」楚一澤神色淡然，卻依舊舉著酒壺，「銀質酒壺的話，裡面是銅，外面是由什麼色調製而成，這樣子出來的便跟用舊了的銀壺是一樣的。」

  什麼色跟什麼色在一起，他有些記不清了。

  但是，他知道是有這樣的製作！

  有些黑心商人將這樣做出來的酒壺售賣給不懂行的人，騙他們說這就是銀壺。

  銀壺用久了，應該看起來是灰白色……

  銀色不好調，但灰白色可以！

  「公子……」阿望苦著張臉。

  他自小不愛讀書，公子一提書中說什麼，他直接腦瓜子就嗡嗡作響。

  不過阿望出聲後，自家公子也沒有再接著跟他說話。

  「朝中官位不低啊，這個人。」楚一澤嘟囔道。

  阿望小聲回他，「公子，來這裡參加宮宴的都是四品以上，當然不……」

  他想說當然不低，可話還沒出口，就見公子蹭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楚一澤從殿中大步走過，在眾人的注視和不解中，進了旁邊的側殿。

  *

  此時，樂舒郡主已經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看著狀態還不算可以。

  雖說臉色依舊蒼白，但說話已經沒問題了。

  「我又倒霉了嗎？」樂舒郡主有些欲哭無淚，「那個桂花酒我就抿了一小口……」

  就一小小口！

  「幸虧是抿了一小口，若是喝一杯下去，怕是大羅神仙也難救。」白院使在旁邊道。

  樂舒郡主啞然。

  楚昭昭這會兒也回來了，她對白院使說的話同樣不置可否。

  「你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楚昭昭隨口一問。

  當然她也不指望這樂舒姐姐能發現什麼……

  畢竟當時她看見菜餚被放在樂舒姐姐面前的桌子上之後，她還偷摸地吃了好幾口，大概後來是嫌涼了，才住了嘴。

  楚昭昭這樣一問，樂舒郡主就想起那個小太監來了。

  樂舒郡主懨懨地舉手，「我好像記得，有個小太監差點將我跟明嘉的酒壺弄混了。」

  眾人忙圍上前來。

  「對對對。」明嘉在旁邊點了頭，「那個小太監說我喜歡喝菊花酒，我當時心裡還覺得他記住我的喜好了。」

  於是那會兒就沒多想。

  不過現在想想的話，似乎確實有點破綻，那小太監的動作不太自然的樣子。

  「去查。」陳洛的聲音在眾人背後響了起來。

  御膳房的宮人是最多的地方，足足有大幾百號人。

  但有一點，他們日常分工明確，又分了好幾處，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觸到酒壺碗筷之類的東西……

  樂舒郡主的身子到底有些虛弱，她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睡得並不安穩。

  於是楚昭昭便拿針扎了她的睡穴。

  楚一澤跟在皇上的後面，遠遠地也能看到床上躺著的人兒，他輕輕嘆了口氣。

  陳洛看他一眼，「朕的這個堂姐，是應王祖父極其寵愛的孫女，因為她從小不辨男子容貌，所以在六歲那年親自帶她來京城尋太醫問診，又纏著父皇給她了郡主的封號。」

  按理說，只要沒有重大功績，每一代的封號便會降一級。

  像樂舒堂姐的輩分，正常應該是縣主的。

  不等楚一澤說話，陳洛接著道，「她如今十八歲了。」

  十八歲。

  楚一澤下意識地看了旁邊的小皇上一眼，他自然知道這個女人已經十八歲了，可女子的年紀這麼光明正大地拿出來說，真的好嗎？

  「這宮裡就皇上一個男人，所以應王才想讓她進宮？」楚一澤說出這話，自己都有些不太信。

  忒離譜。

  簡直不理解。

  不過陳洛倒是點了點頭，「朕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可後來琢磨了幾日，便覺得還有另一種法子也不是不行。」

  「什麼法子？」楚一澤愣了愣。

  不知怎麼的，他的心裡這會兒忽然出來了一股毛骨悚然之意。

  楚一澤看著衝著自己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小皇帝，立刻有了一種逃出門去的衝動。

  他怎麼就覺得皇上想讓樂舒郡主下嫁楚家！

  不僅如此，自己首當其衝。

  「皇上，您沒聽見外面的傳言，說楚家大公子是個斷袖？」楚一澤拔不動腳。

  話說完，他自己在心裡都嘆了口氣。

  得得得！

  好像是一天承認了兩次這種事情……即便真的不是！

  「哦。」陳洛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重新將目光落在不遠處床邊的小丫頭身上，「朕剛才好像什麼都沒說，楚大公子想多了吧。」

  楚一澤沉默：……士可殺不可辱。

  兩人靜靜地一前一後站著，直到陳洛開口轉移了別的話題。

  「明年朕打算重開科舉，楚大公子要不要來朕這裡分一杯羹？」

  「給狀元的那種？」

  「看誠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