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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6 18:54:25 作者: 鏤玉裁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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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見到那個孩子完全是意外之喜,小奶糰子長大了,現在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似乎有點傻乎乎的,但依舊很可愛。

  黎鶴虞回去收拾了一天屋子,中午的時候去超市買了速凍食品,因為她的模樣像母親,黎母又在這裡有比較高的知名度,所以她走在外面沒一會兒就被別人認出來了。

  那些熱情的阿姨們問了一下她家裡的情況,但沒想到從他們小區里出去的富豪家會這麼慘,說是家破人亡也不為過。

  黎鶴虞只是禮貌的回答了一些基本的問題,剩下的就由這些腦洞較大的阿姨們一人一句補充了上去,然後飛快的在小區里傳播,像年媽媽這樣性格好的生意人自然很快就被顧客帶著一起吃瓜。

  聽到隔壁家鄰居的孩子又是財產被無良親戚搶了又是父母雙亡,現在一個人孤零零的被趕回老房子,何止一個大寫的慘字,年媽媽頓時對鄰居家的那個孩子心生憐愛。

  回去之後,黎鶴虞就收到了年媽媽憐愛的投喂,很長一段時間她冰箱裡的各種包子和菜都差點漫出來,因為買菜的時候會考慮到隔壁家可憐的孩子,所以年媽媽下意識會多買點好的,年家的菜色肉眼可見的豐盛不少,幾個月的時間年知安小臉圓了一圈。

  因為休學了一年,黎鶴虞沒有去學校一直在家裡待著,而年媽媽看著她一天到晚不出門,生怕她得抑鬱症,其實她一直在準備給隔壁家小朋友的一個禮物。

  她並沒有錯過每天晚上在隔壁陽台上探頭探腦的小傢伙。

  

  星光與夜幕,悄然綻放的曇花與身後的萬家煙火,但是於趴在窗台邊的孩子相比,似乎都淪為了零星的陪襯。

  畫作完成就已經是好幾天之後的事了,黎鶴虞擡眼看去,外面的天色已黑,她放下畫筆,不出意外的在隔壁家的陽台上看到了奮筆疾書的小姑娘。

  小學的作業也這麼多嗎黎鶴虞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已經晚上9點多鐘了,她熱了熱年媽媽送的包子當晚飯,剛準備收拾東西時,她發現隔壁家的小姑娘趴在窗台上。

  黎鶴虞忽然想到當年自己用一顆糖就讓小糰子親了自己一口的事情,她也就嘗試了一下將糖果放到袋子裡遞到隔壁的陽台上,卻沒想到幾顆糖果真的把人家小姑娘拐到了自己家裡。

  此時黎鶴虞升起了和年媽媽一樣的擔憂。

  小朋友這麼好騙,真的不會在路上被人拐走嗎

  而在這件事情之後,小朋友似乎就粘上她了,年阿姨對自己也很放心,做生意的時候就把小朋友放到自己這裡,逢年過節看自己孤身一人,也會喊自己一起去她家裡吃飯。

  在年家,她過了一個最有年味的新年,年夜飯上小朋友有十萬個為什麼, 「年年有虞」這一說法更是把年媽媽逗得差點兒笑到了桌子底下去,黎鶴虞見暫時沒辦法和小朋友解釋通,也只能認下了這個說法,等孩子長大了再提到這件事情,說不定她自己就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年後,黎鶴虞拉著自家生意資源入股的朋友的公司正式運作,朋友忙的腳不沾地,完全看不得她一天到晚悠閒的樣子,撒潑打滾的把她喊過去幫忙,為此她不得不經常出門。

  年媽媽似乎有些誤會,可能以為她的情況窘迫,經常外出是為了打工攢學費,於是就將女兒放到自己這裡學習畫畫,同時給自己一筆高於普通兒童繪畫補習班的學費

  她不缺錢,但是收個學生……好像也不錯

  她完全忘記了朋友是怎麼求爺爺告奶奶,希望把家裡孩子放到自己這邊學習,但是她無情拒絕的樣子了,甚至以此為藉口拒絕了好友的加班請求。

  好友不信這個邪,她還不知道黎鶴虞是個多怕麻煩的性格自己當年拿股份做誘惑都沒有讓對方同意收自家的妹妹,對方要麼是在騙自己,要麼就是遇到了一個跟她一樣的天才兒童然後起了惜才的心思

  為了知道真相,好友提前下班擠進她的車裡,愣是跟著她回到了對方現在住的老小區,然後看到了黎鶴虞唯一的獨苗苗學生。

  說實話,雖然她是外行,但是能感覺出這孩子的畫一言難盡,但是黎鶴虞就像學生畫了什麼稀世珍寶一樣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害得好友懷疑起自己的審美水平,其實這個孩子會是又一個抽象派藝術家

  後來,事實證明只是這孩子的繪畫天賦太差。

  為了安慰自己,她的好友忽然懂了!

  一定是有天賦的孩子教起來沒有挑戰性,所以黎鶴虞才專門選了個沒天賦的!對,一定是這樣,一定不是黎鶴虞對自己的友情值太低!

  除了畫畫之外,黎鶴虞還會幫年知安補一補文化課,天才十項全能無一處短板,一個人就能頂所有科的老師,原本厭惡補習班的年知安卻每天成了最積極的那個,年媽媽都開始懷疑太陽打西邊起來,自家女兒竟然熱愛學習了!成績一路從中上游穩定在了上游。

  不得不說隔壁的小黎老師是真有本事,年媽媽幾次都想給黎鶴虞多塞一點補課費,黎鶴虞花了好多功夫才勸住。

  小小的孩子一點點長大,從可愛的小蘿蔔丁逐漸長成了嬌俏的少女,不知何時起黎鶴虞習慣了少女放學回家之後先到自己家串個門的習慣,她背著書包蹦蹦跳跳的撲過來等著老師的投餵。

  黎鶴虞的冰箱裡一直存著年知安最喜歡的糖果和巧克力,原本是不限量吃的,直到有一次少女長了蛀牙,她的糖果數量才被限制成了一天一顆,而且必須到老師家領。

  每當到了學校放學的時間,黎鶴虞總是會不自覺的分一部分注意力在門外,聽到那輕快的腳步聲就知道自家的小朋友回來了。

  「老師老師」

  小朋友都還沒有上到這一層聲音就先傳了上來,黎鶴虞起身去開門,直接被特別會撒嬌的少女撲了個滿懷。

  「老師!我又在年級進步了10名!是不是可以吃草莓慕斯」

  「當然可以,老師已經和那家蛋糕店定好了。」黎鶴虞擡手接過少女有些沉重的書包。

  「哎老師對我那麼有信心嗎」年知安的深色中滿是感動。

  黎鶴虞當然……不確定了,畢竟誰都有可能在考試中失手,但如果小朋友沒有進步10名,那訂好草莓慕斯就用來鼓勵她,反正不管怎麼樣年知安都能吃到。

  但是既然小朋友考的不錯,那麼黎鶴虞自然是給她肯定和誇獎。

  「你就是太寵著她了。」年媽媽看著躲在人家老師身後對自己吐舌頭的女兒,有些無奈的扶額, 「難怪在學校說你是她親姐姐都沒人懷疑,那就只許吃一塊蛋糕!」

  「不會讓她多吃的甜食的。」黎鶴虞袒護著小朋友。

  她不是那個意思啊,年媽媽是怕黎鶴虞破費,但是她女兒和自己打過招呼之後就趕緊拉著老師走了,真怕再多聽自己一句嘮叨似的。

  「唉……」年媽媽本來想當慈母的,但是家裡溺愛孩子的人不能太多,她當個黑臉容易嗎

  有的時候真分不清到底誰是她媽媽了。

  小朋友酷愛甜點,尤其是草莓味的甜食。

  「老師,我聽說你要開畫展了是嗎」小朋友一邊吃的嘴上都沾了奶油一邊不忘好奇的問, 「我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畫展時間定在你高考之後,你正好有空。」

  「那我得好好發揮!千萬不能復讀!」小朋友給自己打氣。

  黎鶴虞笑著抽出一張紙巾幫年知安擦了擦嘴角,以她家小朋友的能力和心態,高考而已,肯定沒問題的。

  高中的學業太緊張了,她都沒怎麼帶小朋友出去玩,而且這一年小朋友又長高一點,之前給她買的衣服稍稍有些不合身了,等高考完之後再去買一點吧,還有這個小丫頭不是說要學化妝嗎高考結束之後倒是可以教她了……

  被她小心翼翼呵護長大的花朵逐漸明艷,自己未來還有諸多計劃,只是有人用一把火摧毀了她傾注在這朵花上的所有希望。

  高考結束之後,黎鶴虞與年家父母一起去考點接她,年知安一蹦一跳的出,來一看主要考的還不錯。

  她的畫展也照常舉行。

  畫展上,原本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黎鶴虞無意中看到了有一個陌生男子正在和年知安攀談,那一眼就讓她心中莫名有一種恐懼的感覺,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那個男人的身影有些眼熟,她身體反應的比思維還要快,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將年知安拉到自己身後。

  這個人的目光讓她心生厭惡,尤其是對方一直盯著知安的樣子,非常噁心。

  這時候的她只以為對方可能是個變態,出于謹慎的心理,她找人盯著那個男的,並且不讓女孩兒一個人出門。

  直到高考成績出來,那個男人的行為舉止都沒有任何的異樣,似乎那一天的奇怪之處只是自己多想了。

  填完志願之後,知安被一所不錯的大學錄取,年爸爸要帶著一家人出去旅遊,他們也邀請了黎鶴虞,只不過黎鶴虞手中還有最後一幅畫沒有畫完,那是她準備給小朋友的成年禮,她準備趁這段時間畫完,然後等小朋友回來之後送給她。

  只是目送他們離去的時候,黎鶴虞又有了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她未來時常後悔,如果沒有自己出現在他們身邊,他們一家三口應該有幸福的未來,是自己的出現將災厄引向了他們。

  一天,她出門買早餐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說,年家一家三口在路上出了車禍,全都沒了。

  ……

  黎鶴虞手上的東西什麼時候掉到了地上的她都不知道,直到旁邊有熟人提醒,她才蹲下來將袋子撿了起來,但是一向拿筆穩健的手顫抖著抓了好幾次才把袋子拿起來。

  「哪個年家」這種事情在一向和平的小區里都算得上大事了,聽到消息的人非常驚訝。

  「就是18棟2樓的那個,他們家不是在前頭開了一家早點鋪嗎女兒今年正好考大學,考的還蠻不錯嘞!你忘了」

  「是他們家!哎呦,那夫妻兩個人很不錯啊!他們家的小姑娘又有禮貌嘴又甜,怎麼會這樣啊……太可惜了……」

  「其實我聽說……好像是刑事案件……」

  這兩個人的談論聲逐漸被黎鶴虞拋在身後。

  黎鶴虞面無表情的回了家,家裡很冷清,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她第一次覺得安靜是如此可怕。

  她放下鑰匙和買的早點站在客廳好長時間才忽然想起了什麼,然後趕緊拿出自己的手機撥打年家夫妻的電話,但是無人接聽。

  或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呢

  或許只是路上發生了普通的磕碰,然後被這些人以訛傳訛說的那麼嚴重,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會按原計劃回來。

  她接到了好友的一個電話,只是剛聽到對方用遲疑的語氣提及年家,她就立刻掛了電話。

  他們一家三口原計劃回來的日子早就已經過去,小區里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無論黎鶴虞經過幾次,年家夫妻的早點鋪都一直關著門。

  她想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真偽其實很容易,就是一個電話的事情,可她似有所感,顫抖著手幾次拿起手機,卻一直沒敢播出那個號碼。

  黎鶴虞一個人待著冷冷清清的房間,她時常望向隔壁的陽台,或許是期盼一個奇蹟的出現期盼著少女的身影哪一天又忽然出現在了陽台上。

  忽然有一天,她在畫室聽到隔壁有動靜,陽台的門被打開了。

  她下意識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隔壁確實有人,但來的是年知安的叔叔,他是來幫哥嫂和侄女辦葬禮的。

  哀樂縈繞在她的耳畔,日日不斷的檀香味似乎衝破了牆壁的阻隔充斥在她的房間裡,她拿著畫筆的手顫抖的越來越厲害,最後一幅畫只剩下最後一點點了。

  「刺啦……」她的手未能掌控好力道。

  畫紙出現了一條裂口,無論她怎麼修復,都無法回歸原樣,就像她的生活再也無法回到過去,逝去之人也不會再回來。

  她扶著畫板,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夕陽落在她身上的最後一絲光輝被黑暗吞沒。

  ……

  她沒有參加隔壁的葬禮,而是出現在了警局。

  警局的好友被她消瘦的模樣嚇了一跳,急忙給她端來了一杯熱水。

  聽清楚對方的來意後,警局的好友也挽惜的嘆了口氣,告知她那場車禍確實不是意外,車後排的那個女孩兒沒有她當年的幸運,死的尤為痛苦。

  又是那場連環殺人案。

  自己曾經查過,卻沒有調查出太多的線索。

  警局的好友沒有說他們懷疑這一家三口之所以被盯上,是因為黎鶴虞這唯一的倖存者,但是聰明如她,又如何猜不到呢

  她捧著警察遞上來的熱水喝了一口,卻反而被嗆的咳出了淚花。

  她想到了一個人,畫展上出現的那個人,但是黎鶴虞卻什麼都沒有說。

  即使被抓住判了死刑也不過是一顆子彈的事情,她家的小姑娘走的如此痛苦,那個人又憑什麼能輕輕鬆鬆的去死

  陰霾將她眼底的最後一絲溫柔吞噬,可怕的計劃在她心底成型。

  直到有一天,她計劃即將實施的前夕,好友忽然求到她面前,說這次自己真的欠了一個大人情,拜託她收下朋友家的孩子,哪怕先看看也行啊,實在沒這個天賦也好好回去和她家裡人說。

  這個時候黎鶴虞不可能收學生,明確回絕之後壓不住好友的死纏爛打,於是同意先見見那個人。

  她還記得那天自己一個人待在畫室里,一個有些緊張拘束的小姑娘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她擡頭看去,那瞬間只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很像……

  容貌有五分像,但是加上氣質,她差點以為是自己的小姑娘回來了。

  黎鶴虞一向良好的視力似乎有些不夠用,她溫柔的招呼對方進來。

  走近一點,她想仔細看看。

  但是隨著那姑娘走過來,對方神色中的緊張愈發明顯,黎鶴虞有些失望,她家小姑娘在自己面前時不會有這種反應。

  她真是瘋了……

  【她就是本世界反派黎鶴虞……】

  兩個人的房間裡卻出現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黎鶴虞擡起頭,警惕隱藏在溫柔的神色之下,她看著那姑娘隨著這個聲音的出現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就是你要清除的對象,請不要發表一些奇怪的言論。】

  黎鶴虞微微愣住,隨後微微彎眉露出一抹笑容。

  那姑娘像看傻了一樣,隨後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真的……一模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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