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
2024-09-06 18:47:37
作者: 鏤玉裁冰
假如
哭是玉姬常用的手段,阿九一看到她哭頭皮都發麻,甚至想把自己的耳朵捂起來。
玉姬哭起來雖然不會像市井潑婦那樣尖銳的嚎叫,但是會一直哭一直哭,連綿不絕的哭聲會一直騷擾著她的耳朵,感覺那架勢能把他們丞相府淹了一樣,就很煩。
但是她這次硬著頭皮等了一會兒後,竟然奇蹟般的發現對方沒有發出哭聲,阿九擡頭看了一眼,確定自己沒有眼花,對方也沒有被嚇得暈過去。
只見年知安輕輕咬了咬下唇,像是可憐又委屈的將哭聲咽了下去,睫翼上沾著淚珠,眼眶紅紅的,真真的惹人憐愛。
阿九想,如果不是她謹記這個人是他們的敵人,是皇帝那邊的臥底,或許她都要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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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對,應該說這幾天的玉姬看起來都好像有些怪怪的,變得順眼了不少。
但玉姬不會以為自己掉兩滴眼淚,就能讓丞相大人心軟了吧
……她差點忘了,玉姬到現在為止都還以為丞相大人是個溫柔的主。
阿九沒忍住向年知安投去同情的目光。
「小女子以為,丞相大人的辦法甚好,只是……」年知安看著孟從筠沾上了血的手,略帶哭腔道: 「只是小女子一直覺得丞相大人的手在彈琴撥弦,揮毫潑墨時極美,莫要讓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弄髒了。」
地牢里一時間陷入寂靜。
孟從筠怔了怔,她看著自己染血的手,曾經好像有人說過類似的話。
……她想起來了,當年殿下也說過一句類似的話。
那個時候,挨一頓手板就會哭的小殿下已經長大了,哪怕在戰場上挨了敵人幾刀都不會喊疼,立下赫赫戰功後她回宮領賞,她騎著戰馬穿過街道,那樣的風姿曾讓無數男女傾倒。
而自己正從陰暗的牢房裡走出來,手上還沾著犯人的血,就這樣帶著滿身的疲憊與殿下相遇。
殿下那時候的心情似乎非常好,看到自己後沒有轉身就走,反而像登徒子一樣調侃了自己,應該是在軍營里學壞了。
阿九感覺四周有一種讓她都快呼吸不過來的壓抑感,她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看姐姐,發現姐姐的臉色也變得凝重,然後再偷偷看了一眼丞相大人,她以為丞相大人生氣了,卻沒想到大人竟然放下了手中的刑具!
「玉姬姑娘說的對。」
阿九的眼睛瞪的提溜圓,別的她聽不出來,但她能分辨出她家丞相大人語氣中的殺意消失了!
所以玉姬真的糊弄過去了怎麼可能!
「阿雙,這裡交給你了,記得替我將禮物送給吳王殿下。」孟從筠吩咐道。
「是。」阿雙應了一聲,然後悄悄瞥了一眼年知安,真的很不可思議,她還以為這位今天就要變成丞相大人送給皇帝的禮物。
孟從筠拿過一旁的手帕擦了擦血,看著年知安梨花帶雨的模樣,便用手帕頁替她擦了擦。
真奇怪,她今日莫名覺得玉姬哭起來的樣子,與殿下頗為相似。
此時兩個人挨得極近,年知安可以清晰的觀察到孟從筠的眸子,深沉而危險。
「讓玉姬姑娘受驚了,阿九,送玉姬姑娘回去。」
「是!」
阿九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問她究竟施了什麼迷魂術,竟然能讓丞相大人放過她。
然而當事人年知安心裡可一點譜都沒有,她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
孟從筠絕對不是簡單的放過了她,她心裡藏了事。
這傢伙太難伺候了!
丞相府大概待不下去了,又被阿九扛回去的年知安準備提前做好未來的規劃,系統還處在死機的狀態,她只能憑藉自己的印象在腦海中繪出丞相府的地圖,然後準備在孟從筠外出的時候動手搬走她的小金庫。
年知安格外認真的做著計劃,絲毫沒發現自己忘了什麼事情。
今天是玉姬傳遞消息的日子,皇帝的人在外頭等了她整整一天,直到月亮高懸在頭頂,那個長相普通的男人才拿著自己的劍離開了茶樓,
皇城的主人很快就得知玉姬未能按時傳出消息,他大發雷霆將寢宮裡的東西砸得稀碎,但是泄憤之後,他又急招來一個太監,惶恐不的問: 「玉姬出不來了,恐怕已經遭了丞相毒手!丞相可能已經知道了你我的計劃,現在該怎麼辦她會不會殺了朕,又或者廢了朕再立」
「陛下莫怕,老奴有個主意。」老太監尖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刺耳, 「現如今西南戰事平定,陛下可以召趙將軍回來保護您,趙將軍掌握西南80萬兵馬,就算是孟從筠也不敢輕舉妄動。」
「對啊!朕怎麼忘了舅舅!還是你聰明,快!那就偷偷送朕的口信去,讓舅舅快點回來!」趙將軍是皇帝母家的人,對梁國忠心耿耿,也是小皇帝現在唯一信得過的將軍。
「老奴接旨。」頭髮半白的老太監行了個禮,然後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幫小皇帝關上門的時候,他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幼主臨朝,誰不想當那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如今年幼的天子親近宦官,正是他的機會。
與此同時,吳王府也收到了來自丞相的禮物。
就在吳王正和府中美姬尋歡作樂之時,一張血淋淋的臉皮忽然從天而降,正正好落在他的腦袋上。
吳王伸手一摸,滑溜溜的臉皮就落在他的手上。
美姬被嚇得尖叫一聲,吳王燥熱的血一下子就涼了下來,他拼命的將東西甩了出去,心跳的速度快的讓他頭暈,也不知道這輩子在床事上還能不能行了。
「來人啊!抓刺客!」
而作為引發朝堂這場變動的導火索,年知安本人卻睡得格外舒坦。
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吳王告假,準備逼迫丞相讓皇帝親政的臣子們群龍無首,小皇帝也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一直沒睡好,一方面擔心丞相突然發難,一方面又期待著皇叔能大獲全勝讓自己親政,結果吳王沒來,小皇帝就知道又出事了。
「吳王今日怎麼沒來」
「回陛下,吳王殿下昨晚受到了驚嚇,重病不起,所以告假一天。」
驚嚇小皇帝看了一眼孟從筠,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吳王不在,文帝的舊臣一咬牙,準備以身涉險拼上一拼,誰知道孟從筠竟然率先一步道: 「陛下,臣要參奏吳王勾結朝臣,意圖謀反。」
「怎麼可能!」小皇帝一下子跳了起來,意識到自己失態後才扶著龍椅坐了回去,他意識到自己的又一個幫手要被丞相除掉了,但是他什麼都不能說,也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腿都是軟的。
保皇派的幾個大人物全被扒下官服扔進天牢,朝堂上噤若寒蟬誰都不敢說什麼,生怕下一個被丞相盯上的就是自己,至於小皇帝親政的事情,自然就不了了之。
退朝的時候,孟從筠能夠感受到小皇帝怨毒的目光,但自己一回頭,小皇帝立刻就把腦袋埋了回去。
懦弱無能,忠女干不分,不堪大用。
就憑他親近那個宦官,哪怕自己忠於梁國,也絕不會讓小皇帝現在親政。
小皇帝遠不如文帝,更比不上他姐姐,但文帝寧可讓三歲小兒繼位,也不願意傳位給自己的長女,也不知他如今在九泉之下可曾後悔
當年文帝如果選了殿下當繼承人,今時今日又該是何種景象孟從筠恍惚了一瞬,然後自嘲得搖了搖頭。
她背後是昭國的亡魂,昭國的遺臣舊部推著她往前,她與殿下註定不得善果。
可她終究是人,也會有感情。
說出來旁人可能都不相信,冷血無情的丞相也曾盼望過,若自己沒有背負國讎家恨,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她也想脫去這染血的官服,為殿下洗手做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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