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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萬般皆是緣,誰遇誰倒霉

2024-09-06 14:56:33 作者: 少尹

  晴空白日,陳家當家陳明遠,一路小跑地迎過來。

  他同李澤客套兩句,便帶著幾人遊覽起整個陳家大院。

  如今在青州已經是第三代家主的陳明遠,一身常服,正值壯年,說話時總會先頷首致意,十分謙遜:「不瞞通判大人,宅院是先祖建的,到我手裡已經快百年了,同王府皇城之類定是不能比。」

  「哪裡的話,陳員外客氣了。」李澤的目光從雕刻精美的牆壁造像上一一看過去,聽著陳明遠介紹著自家發家的歷程,直到轉了大半圈,在涼亭旁的小院門口,他的話才說到了那幅畫上。

  「盛夏時節,我行商至河西境內,遇上了初二的市集。」他娓娓道來,「那時家家戶戶都會擺攤設點,買賣些特產,賺些銀子,也購置些家用。」

  「當時商事已經談妥,便在市集上閒逛,一眼就瞅見了那幅畫。」說到這,陳明遠難掩笑意,「外行不懂價值,看不出那畫的精妙之處,也不懂那作畫之人是何等水平,竟讓一幅顧愷之的真跡受風吹日曬,流落街頭。」

  「說來也有些緣分。」他收了腳步,笑盈盈地望著李澤,「我瞧見那畫作之後,上前問價,那攤主見我識貨,頗為驚訝。原本我打算出黃金十兩買他這幅畫,可他堅持只收十文,說萬般皆是緣。」

  陳明遠捋了一把鬍鬚,側身恭敬:「通判大人這邊請,那畫就在堂室正中,我讓人溫些小酒,我們一邊賞畫一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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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們一同入了院子,剛溫上了酒,就聽見了一陣悠悠的哭聲。」李澤一邊說,一邊掃視全屋,「我和陳明遠最初以為是屋外傳進來的,可這屋子前後並不接著女眷居住的內院,後來那哭聲越來越大,我們才逐漸確定,哭的是畫。」

  他將牆上的畫作指給沈慕瓊:「不僅如此,就在那時,這畫自己動了。」

  當時,屋內的陳明遠和李澤都怔住了。

  屋外的葉虛谷與石江也被驚訝到了。

  畫中侍女原本坐在正中,神色端莊。

  可她竟在眾人目光里,竟然扶著畫卷的外框,一個人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還帶著幾分嬌羞,背過身去,蘸了蘸面頰上的淚珠。

  這種場面,凡人哪裡見過?

  陳明遠嚇白了臉,半晌沒說出話來。

  「等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往後一仰,暈過去了。」李澤說完,攤了下手,面頰上帶著幾分委屈。

  沈慕瓊聽完了他說的全過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畫不大,約莫不及二尺畫布,加上裝裱的畫軸,整體也不到茶桌的一半。

  且據李澤所言,畫中人不過只是哭出了聲,轉身擦了一把眼淚,既沒有變成青面獠牙的怪物,也沒從畫中衝出去。

  就算是從未見過妖怪的凡人,如果是震驚的反應,沈慕瓊能明白,但若是直接嚇暈……

  「那陳員外自身有什麼疾病麼?」沈慕瓊看向屋外的侍從。

  眾人面面相覷,都說從未聽聞。

  她想了想,又側身探頭,望向守在門口的石江:「石江也嚇到了麼?」

  石江搖頭:「我做大人的侍衛十幾年了,沒什麼能嚇到我。」

  可他說這話的時候,沈慕瓊明顯感覺他目光有些游離,像極了心虛。

  但她沒有深究。

  她努力試想李澤所說的細節,將自己假設成在場一員,一一分析他們當時的想法,推斷可能做出的反應。

  李澤本就知道天下有妖,瞧見畫動的一瞬間,他應該更多是詫異。

  同為妖怪的葉虛谷,那大概率連詫異的反應都沒有,可能還帶著點開心。

  石江應該也只是有些慌亂,沒到被嚇住的地步。

  唯一有可能會被嚇到魂飛魄散的,還真就只有陳明遠一個人。

  但是……怪就怪在,當時葉虛谷就在這裡。

  陳明遠被嚇住,不懂醫術的李澤瞧不出來,這是可以理解的。

  可天下第一神醫之稱的葉虛谷,怎麼也沒能在第一時間瞧出來?

  「葉虛谷在哪裡?」沈慕瓊問。

  「在廂房。」李澤道,「陳明遠倒下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插上針,才讓人抬到廂房去了。」

  「我得去見他。」說完,沈慕瓊轉身就往外走。

  她走了一半,頓了下腳步,轉身又折了回來。

  她行至畫前,一把將畫拽了下來,飛快地卷好:「還行商呢,貴的東西不一定好,但便宜一定沒好貨。」

  說完,她將掛畫夾在胳膊肘下面,快步往廂房走去。

  在沈慕瓊看來,從陳明遠找到這幅畫開始,就已經埋下隱患。

  擺攤賣畫又不是賣垃圾,十文錢一幅顧愷之《女史箴圖》的真跡這種事情……要麼賣畫的是神經病,要麼買畫的是大冤種。

  很明顯,陳明遠是後者。

  「人賣畫的驚訝,恐怕驚訝的是這東西居然有人要。」沈慕瓊嘆息道,「可謂萬般皆是緣,誰遇誰倒霉。」

  聽到這,李澤「噗」地笑了。

  陳明遠躺著的廂房在大院正院裡。

  此時院門口圍著陳明遠的三房妻妾,正哭哭啼啼,吵著鬧著要進去看。

  陳府管家將眾人堵在院子門口,好言相勸,但收效甚微。

  眼見院子正門不好走,李澤拉扯了沈慕瓊一把:「這邊。」他小聲道。

  沿著院牆,李澤帶著沈慕瓊從另一邊的小門溜了進去。

  他輕車熟路的樣子,一點不像是初次拜訪。

  見她詫異,李澤話裡有話道:「線報。」

  正院廂房,陳明遠安安靜靜地躺著,呼吸均勻,面色如常,獨獨就是不醒來。

  「他暈得不正常。」一旁葉虛谷手裡捏著根針,到沈慕瓊進來就先開了口,「我葉虛谷何許人也?凡人呼吸什麼節奏,我門清。這人當時好好的,直到仰過去之前,呼吸都還是正常通暢的。就那一瞬,猛然一卡,我剛上前,他就仰過來了。」

  「我估計,應該是這畫有問題。好端端一個人,突然就不對勁了,像是中邪一樣。」

  這和沈慕瓊的推斷是互相印證的。

  陳明遠不是被嚇壞了所以暈過去,而是出了其他的問題。

  葉虛谷一邊說,一邊捏著手裡的針:「是時候讓你們瞧瞧真本事了。」

  話落,他便捏著袖角刺下第一針。

  那位置正中人中。

  此刻的葉虛谷一改往日吊兒鋃鐺的模樣,無比認真嚴肅。

  他又取一針,捏起陳明遠左手,向著大拇指刺入第二針。

  「一針人中,二針少商,三針隱白……」

  沈慕瓊驚了。

  這是鬼門十三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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