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翻供
2024-09-06 07:56:25
作者: 不夜城
這對於學法的人來說是很容易理解的,為什麼教唆犯往往被定為主犯,就是因為他勾起了其他人的犯罪動因。
但這些對於孫舟來說顯然不容易理解,於是他換成了更生活化和具體化的例子。
「舉個簡單的例子,以賭博這個行為來說,開設賭場的人未必有下場參與賭博的人賺的多;喊別人去賭博的人,也未必有被喊著去賭博的人賺的多,但這些並不影響其成為主犯。所以以盈利了多少來撇清警方對於你是主犯的認定並不現實。」
也許是裴景安不笑的時候表情實在過於嚴肅,孫舟盯著他看了一會,終於還是放棄了自己剛才的想法。
裴景安這才接著往下問,「你說了這麼多,你參與了哪些?」
「我?」孫舟被拷住的那隻手,艱難的在有限的空間裡活動著,食指指向自己,「我就是聽說他們要找人要債,跟著他們去找的那個人,這我承認。但我這充其量也就是尋釁滋事,再嚴重點判我個故意傷害。但後來我把人塞上車以後,我看車裡坐不下了,我就沒去,後面的事我一概不知情,也不知道那個人沒有欠債,都是蘇祥編出來騙我的。這事從開始就不是我搞的,我就是跟著去湊個熱鬧,結果你們現在跟我說,蘇祥他們都是從犯,我是主犯,要給我判最重的刑,那我肯定不能服氣。」
「也就是說你不認罪認罰?」裴景安往後翻了幾頁,「其他人都已經認罪認罰了,只有你沒有認。」
「認罪認罰?他們當然認。」孫舟嗤笑一聲,掰著手指頭跟裴景安算,「蘇祥,他策劃的這事,從那人身上搜出來的一萬多塊錢和值錢的東西全都進他腰包里,他還把人家殺了,最後判定他是個從犯,就算不讓他以命抵命吧,是不是也得判個無期徒刑?最後判決結果出來十一年三個月,換你你認不認?」
「跟蘇祥一起的那個傢伙,說他情節不嚴重,普通刑幅度內頂格給他判了個六年,沒給他往十年以上量刑,都殺人了,才判六年,你說你認不認?」
「我就是個去幫腔的,現在跟我說我是主犯,要給我往無期了判,我怎麼可能認?!」
就連說這些話的時候,孫舟看起來都是心平氣和的,只是微微晃動的頭暴露了他的不甘。
忙著做筆錄的楚清歌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孫舟毫不畏懼的和她對視。
裴景安還是平平靜靜的,突出一個無動於衷。
大概是見的當事人多了,所以現在遇見什麼樣的都覺得不稀奇。
「雖然你不願意認罪認罰,但我還要跟你強調一下,」裴景安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一般來說認罪認罰以後,可以在基準刑的基礎上降低百分之三十以下。如果你不願意認罪認罰,如果法官不認可你的申辯理由,你最後的判決結果會比你認罪認罰的情況下得到的判決結果要重。」
「我知道,那我也不認。」孫舟說,「他就算是判我個十年八年,我就申訴十年八年。不是我乾的,我肯定不認。」
裴景安沒再多說什麼。
他靠在椅子上,摘下了鼻樑上的金絲眼鏡。
「這位是楚律師。」裴景安說,「接下來由楚律師根據筆錄問你幾個問題。」
孫舟的視線定在了楚清歌身上。
楚清歌上下滑動了幾次滑鼠滾輪。
現如今她在詢問的過程中需要問被代理人什麼問題,已經不需要經過裴景安的審核了。可今天。裴景安坐在她身邊,無端的,她又想起了裴景安帶她辦理的第一個案件。
那時候的她還很青澀。
被打壓久了,每一個問題出口之前都帶著十二分的小心。
以至於像一隻畏畏縮縮的鵪鶉。
「雖然你現在告訴我們,你只是一個不知情的去幫忙的。但是根據你之前對警方做出的供述來看,」楚清歌滑動著滑鼠滾輪的手指停下了,目光從濃密的睫毛後逼視著泰然自若的孫舟,「你親口向警方承認,這次的行動是由你主導的,目的是為了賺點零花錢。」
「我沒有說過這句話。」孫舟矢口否認。
「沒有說過這句話?」
「對,我沒說過。」
楚清歌沒見過否認自己的筆錄,否認的這麼堅決而又快速的犯罪嫌疑人。
「還有這一句,」楚清歌看著來之前被自己標紅的筆記,「警方問這個被害人是誰找的,你回答說是你找的。」
「這句我也沒說過。」
孫舟否認的時候,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問話問到這裡就進行不下去了,無論楚清歌說什麼,無論是筆錄里的哪一段,孫舟都坦然的表示自己沒有說過。
曾經在楚清歌眼裡最具有信服力的坦然,出現在這樣一個無論對什麼都直接否認的犯罪嫌疑人臉上,就帶著一點說不出的怪異。
人會下意識否認對自己不利的言論。
這是人之常情。
但更多的是通過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或者從側面論證自己行為的合理性。
直接全盤否定自己過去的供述是非常愚蠢的做法,被採信的可能性極低不說,還會給辦案人員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對於律師來說,這樣的被代理人,也意味著極高的風險。
就連裴景安也收起了放鬆的姿態,「筆錄你有沒有簽字?」
孫舟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我簽了。」
「不是你說的話,你當時為什麼要簽?」
「當時是個什麼情況吧……」孫舟在椅子上蠕動了兩下,「他讓我簽字的時候,中間有一句話他沒記上,然後他就把那份筆錄撕了,重新加了一句……」
「筆錄你看過沒有?」
「我看了。」
「看了?不是你說的話你就簽字按手印了?」
「這個當時……」孫舟語速稍稍加快,會見這麼長時間第一次卡殼。
他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大意依舊是自己是被陷害的,得知自己被認定為主犯以後,才有些後悔。
說著說著聲音就高了起來,「我要翻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