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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為什麼不離開

2024-09-06 07:40:57 作者: 不夜城

  「你們要知道,除去固定的陳詞時間,你們能來往互問互答的時間,正反方都各只有六分鐘。這個時間段內,如果對方讓你解釋一個很長的問題,很顯然就在浪費我們這邊的時間,這時候就要學會反問。」

  「當然,這個方法,在你們不知道的問題上也可以用。」學長清了清嗓子,「就是『這個問題需要對方辯友為我們解釋一下』。」

  「如果對方不解釋,你們就可以說,『對方辯友在提問之前,為什麼不自己做好調查?』然後繼續提出我們自己的問題。一來能夠重新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二來能夠給評委留下對方對辯題準備不充分的印象。」

  「如果對方解釋,那消耗的就是他們的時間。在後面如果他們沒辦法把耗時追平,先把他們自己的時間耗盡了,我們多出來的時間就能夠更連貫地向評委輸出我們的觀點。」

  

  學長說得盡興,楚清歌這邊也不敢懈怠,一字一句記下,準備下一場運用起來。

  身邊的三辯便是趙廷琛。

  趙廷琛問道:「那如果對面搶先一步,說我們對辯題沒有深入思考。然後直接不糾結這個問題,跳到下一個問題了,該怎麼辦呢?」

  這其實是比較無賴的打法。刻意想出來一個需要花費較長時間解釋的問題,要求對面解釋,對面如果不解釋,就直接讓自己這個問題輪空。

  這種情況下,評委對提出問題的這一方的目的心知肚明。

  一般為了不給評委留下無賴的印象,多多少少,提問方會就這個問題稍作發散,來回打個兩回合,再進入下一個問題。

  但學長顯然太久沒有接觸辯論,重新回到辯論場上——哪怕只是一場陪學弟學妹們演練的試辯——已經嗨了。

  「那你就把他揪回來,『對方辯友剛才的問題還沒有解釋清楚,怎麼就略過了呢?』,你還可以損損他們,『我非常期待聽到對方辯友的高見啊』。」

  處於興奮中的學長手舞足蹈,一句一句教得煞有介事。

  「二辯尤其要注意,別太正派,有時候可以……」學長話說到一半,不怎么正經地給了楚清歌一個眼神,「對吧,調戲一下對方,活躍一下現場的氣氛嘛……」

  「咳。」試辯結束以後就坐在旁邊不出聲的裴景安,突然咳了一聲,太陽穴的青筋跳了跳,「你別總教這些,她馬上就當真了。」

  「她」是誰,在場的所有人,一瞬間都反應過來。

  楚清歌「轟」一下燒著了,渾身發熱,臉上飛起紅霞,記筆記的手在眾人不約而同投過來的目光中捂住了臉。

  學姐用手肘搗了一下那位學長的肋骨,「成天沒個正形,人家男朋友還在這坐著呢,你教學妹怎麼調戲別人?」

  「我這不是……」學長捂住自己的肋骨,直往後躲,「這不是沒想到,景安原來還會吃醋。我還以為他對情情愛愛什麼的,壓根就不上心呢……」

  學長學姐又把氣氛拉回嚴肅。

  等到教學樓看門的老大爺,打著手電筒來攆人,一群人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了當天的訓練。

  裴景安送她到宿舍樓下。

  站在她面前,上揚的眼尾藏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還怕我嗎?」

  楚清歌記得,那天的星空格外璀璨,連路邊古樸的路燈都遜色幾分。

  十年前如此,十年之後,裴景安問她的依舊是這句。

  你很怕我?

  還怕我嗎?

  好似楚清歌對他除了畏懼,沒有什麼別的特別顯而易見的情感。

  今天的風不再像十年前的冬天那般刺骨,楚清歌抬頭看了他一眼,復又低下,輕聲道:「是。」

  「怕我?」裴景安冷笑,「楚清歌,你要是真的怕我,三年前誰給你的膽子……」

  他咽了咽胸腔中的那口氣,終究還是不習慣讓自己顯得可憐。

  「這些年你辦了多少案子?」裴景安轉了話題。

  「每年十一個。」楚清歌不敢不答。

  「工資?」

  「一個月五千塊。」

  「房租?」

  「一個月兩千八。」

  「在A市,一個月剩下兩千二,一個人,也就剛剛足夠生存。」裴景安點燃了一支香菸。

  楚清歌下意識想勸他少抽菸,抬起頭卻正對上裴景安死死攫住她的目光。

  勸說堵在胸口。

  裴景安靠在他那輛七位數的邁巴赫上,指尖的猩紅火光明明滅滅,「那為什麼還要留在A市?」

  「……」

  「你就準備跟我這樣軟抵抗下去?」裴景安問。

  「我沒有。」楚清歌垂下頭,望著半空中飄散下來的菸灰,「A市……發展空間更大,機會……可能更多……」

  夾著菸頭的手指有細微的顫抖,「只是這樣?」

  「……」

  「……」

  楚清歌不言語,裴景安便等著。

  吐出的煙圈朦朧了視線,楚清歌看不清咫尺之外,裴景安的表情。

  最後輕輕開口,「……只是這樣……」

  「砰!」

  尾音被一陣撞擊聲截斷。

  楚清歌從天旋地轉中回過神,肩胛傳來隱隱的鈍痛——

  身前裴景安將她困在車門和他的胸膛之間。

  她無路可逃。

  「楚清歌……」這是他今晚第二次,直呼其名,三個字像是淬了毒,一字一字磨在齒間。

  卻到底沒有什麼出格的動作。

  他是律師,以法律束人,自然也以法律束己。

  楚清歌掐著掌心,鼻尖混著酒氣的檀香淡了一些,是裴景安往後退了一步。

  她聽見裴景安的語調又恢復了往日的疏離,清清冷冷的,如碎玉投珠。

  「作為我的助理,未必比做郭政的助理來得輕鬆。你如果現在後悔,還有機會。」

  「……我不後悔。」

  四個字卷進夜風打出的旋兒里,在無人的街道上走出很遠。

  楚清歌渾渾噩噩地回到家,借著不甚明亮的月色,上到最後一級台階,腳尖踢到什麼,楚清歌一個激靈,打開手機電筒。

  冷光下,門口瓷磚上的痕跡泛著青黑——

  包裹的底部,還有血從縫隙里,慢慢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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