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斥責
2024-09-06 07:40:21
作者: 不夜城
「什麼……」楚清歌愣了一下,更加窘迫,「抱歉,我只是……一種感覺,還沒理出頭緒來。」
原來在郭政手下,郭政不止一次告誡過她,不要太過於感情用事。
更不用說裴景安在來的路上剛教過她,要拋開個人感情,想必聽到她這一番話,內心已經翻了無數個白眼了。
楚清歌趕緊道歉:「對不起,裴律師,您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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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張媛的案件,提請取保候審。」裴景安冷清的聲音從前排傳來。
小唐就是今晨領她去工位的那個年輕人。
楚清歌倏然抬頭,昏黃的車內環境,裴景安一半的面容隱在暗影下,燈光照耀的那半張臉,稜角分明,和印象中一樣不近人情。
裴景安吩咐完,掛了電話。狹長的鳳目對上後視鏡里楚清歌圓睜的杏眼,「今晚把你認為的疑點寫出來給我。」
到了律所,楚清歌都還是恍惚的。
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裴景安依舊是不染凡塵的精英律師,西裝革履,氣質卓然。
金絲眼鏡架在鼻樑上,反射著冷冽慘白的室內頂光。
「裴律師,」小唐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看見裴景安後如釋重負,走近壓低了嗓音道,「季律師在等你。」
季中原是君同的高級合伙人,年紀大資歷深的老律師,也是當年領裴景安進君同的老師。
楚清歌欠了欠身,自覺回了自己的工位。
裴景安挑眉,沒回自己的辦公室,直接去了季中原那裡。
季中原的辦公室茶香裊裊,看這架勢,應該是專門等他過來。
裴景安把公文包放在沙發邊,解開西裝扣子,坐到季中原對面。
季中原帶著老花鏡,從電腦屏幕上抬頭,越過老花鏡的邊緣瞅了一眼裴景安,陰陽怪氣,「呦,裴大律師回來了?」
裴景安疊起二郎腿,雙肘搭在椅子兩邊扶手上,「早知道您在等我,我或許早點回來。」
季中原懶得跟他廢話,「幹什麼去了?」
「去案發現場轉轉。」
「哦,轉出什麼成果來了?」
「沒什麼成果。」
「沒什麼成果?不能吧?」
季中原的口氣實在不是太好,裴景安也不想再跟自己曾經的授業恩師這麼互相夾槍帶棒,「您有什麼話,您就直說。」
「直說?!」季中原差點被噎到,一摔手中的滑鼠,「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當初是怎麼告訴你的?身為律師,不要跟公檢法搞僵了關係。」
不要跟公檢法搞僵關係,幾乎是每一個初入職場的律師被教導的第一條鐵律。
不僅是怕新律師自己賠進去,更怕自己帶的學生城門失火,殃及自己這條池魚。
季中原看中裴景安的,不止他卓絕的邏輯推理能力,還有他冷淡的性格。
經過那件事之後,裴景安更是冷成了一塊冰,再也不曾在工作中有過什麼情緒波動。
就算是在辦案過程中發現公檢法有什麼不對,裴景安也有足夠的耐心把證據拿到法庭上,攪弄風雲,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留三方互相推諉,而裴景安帶著自己的當事人安然退場。
這是這幾年裴景安能夠聲名鵲起的原因之一。
「結果這次倒好,什麼發現都沒有,故意殺人是重罪,你上來就要提取保候審。」
取保候審是刑辯律師為當事人爭取人身自由的重要一環。
即犯罪嫌疑人不用在看守所里等待審判,可以先回自己家,等待審判結果。
讓犯罪嫌疑人「流落在外」本來就是有風險的一件事,因此申請條件很嚴苛。要不然是輕罪,要不然是有特殊情況。
張媛不屬於兩者的任何一種,所謂遞交「取保候審申請書」,不過是找個由頭把他們認為的疑點寫上,交給偵辦案件的人員考慮,補充偵查而已。
明眼人一聽都能咂出味來。
「很難接受?」裴景安的眼皮都沒動一下,「如果不是念及情面,我大概會直接申請重新偵查。」
季中原用力戳著裴景安面前的桌子,「你這是在幹什麼?你這是在直接打公檢的臉!」
「你有什麼依據?」
這話和裴景安問楚清歌的一模一樣。
裴景安抿唇,在季中原的一連串質問下,微微壓低了眉峰,「直覺。」
「直覺?!」季中原簡直要被他氣背過去,指著裴景安的手指微微顫抖,「你小子,什麼時候也相信直覺這麼一說了?!」
「您之前說過,大膽假設,謹慎驗證。」
「我說過?!我說的那是在偵查階段,萬事還沒有定論的時候!」季中原拍桌子,「現在是什麼階段?!現在證據都收集得差不多了,馬上準備起訴了!」
「同樣的事情,你原來是怎麼處理的?這次又是怎麼處理的?你明明可以在庭上向法官提出這些,由法官來做判決,偏偏要自己當這個出頭鳥。」
裴景安在連珠炮般的指責下,悠然端起面前的茶盞,「可當事人要多呆一段時間的看守所,何況她本來就是個女性,在這個行業里就受歧視。一旦上法庭,不管判不判,怎麼判,對她的聲譽都會有影響。」
季中原有些渾濁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你現在居然開始考慮這些東西了?」
裴景安抿了口茶,不做回答。
「是那個準備掛到你名下的實習律師跟你說的?」
「跟她沒關係。」
「最好沒關係!」季中原冷哼,「你是我們律所年輕一輩最優秀的刑辯律師,可別變成那種意氣用事只知道莽撞硬來的傻小子。」
裴景安放下舉在唇邊的茶杯,語氣淡漠,「當然。」
季中原擺了擺手,示意這個突然腦子犯渾的得意門徒別在自己面前礙眼。
裴景安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周圍的百葉簾捲起,他能從自己辦公室里清楚地看到集中辦公區的情況。
晚上九點多,律所沒剩幾個人,集中辦公區更是漆黑一片,只餘一豆燈火燃著。
在一片黑漆漆中,像A大夏天湖畔邊到處飛舞的螢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