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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番外之聶明宇

2024-09-06 04:41:58 作者: 月光酒

  過完八十五歲壽辰的那個晚上,賓客散盡,已經滿頭白髮的聶明宇躺在床上,從枕頭下摸出了那隻伴隨了他幾十年的白玉簪子。

  

  他一生未娶,幾乎將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放在了戰場之上。

  開戰時,保家衛國,征戰沙場。

  和平時,訓練兵丁,護佑邊疆。

  許多人都贊他戰無不勝,贊他一心為國,為了護佑天晉,奉獻了一生的時光。

  而此刻,聶明宇看著手中的簪子,早已不復往日的精神矍鑠,眉目之間,更像是一個和藹的老人。

  他也曾問過自己,遺憾嗎?

  或許是有的吧,尤其步入老年之後,看著手底下的那些將士們,一個個成家立業,一個個兒孫繞膝,若說絲毫羨慕都沒有,那自然是假話。

  但他並不後悔,大抵是年少時遇到的人太過驚艷,以至於往後的時光里,總覺得再無人可以超越。

  這些年,每每午夜夢回,青眠坐在欄杆之上喝酒聽曲,眼波笑意流轉的模樣,總是會一遍又一遍的浮現。

  都說時間久了,去世之人的容貌也會慢慢淡化,可這些年來,他記憶中的那一幕,一遍一遍的被想起,一遍一遍的被描摹,早已經變得刻骨銘心,永遠不會褪色。

  這幾年來,聶明宇發現,自己是真的老了。

  往日裡隨便能舞動的大刀和長槍,現在揮舞起來已經頗為吃力。

  往日裡說一不二的性子,現在也變得溫和了許多。

  偶爾照一照銅鏡,滿頭白髮,臉上爬滿皺紋,恍惚間,他甚至已經記不得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

  唯獨,對青眠的容貌,記得清清楚楚。

  她永遠不會老去,永遠風華正茂。

  他記得,在得知青眠和易問天要成親的時候,他闖入易水閣,想要見她一面。

  那個時候,面對守衛森嚴的易水閣,他滿心滿眼的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見到青眠,一定要阻止她成婚,否則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是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早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那時候,青眠的眼睛裡有詫異,有無奈,甚至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可是獨獨沒有絲毫愛意。

  當時他覺得,那一日是他以往所有人生中最頹敗,最痛苦的一天。

  可是他錯了,原來最痛苦的並不是看著心上之人和他人兩心相許,而是,聽到她的死訊。

  她怎麼能死!

  她怎麼會死!

  他花了許多許多的時間,才相信了這消息是真的。

  他再次闖入易水閣,那時他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場玩笑,又或者只是一出惡作劇,到了之後,他能夠看到她依舊笑顏如花的在那喝酒。

  可是,沒有玩笑,也沒有惡作劇,甚至他都沒有再見到她最後一面。

  他見到的,只是消沉痛苦不已的易問天。

  再後來,他收到了這根簪子,還有青眠的信。

  雖然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可他還是極度珍惜的,留下了這些。

  這是她留給自己的,這是她的遺物。

  易問天打上門來,要搶回遺物的時候,他是同情他的。

  他知道,易問天衝著的其實根本就不是遺物,他只是需要找一個理由,找一件事情作為寄託,好讓自己能夠活下去。

  若真的一心想要搶奪,易問天也不會在功力大減,渾渾噩噩的時候找上門來。

  他出手很有分寸,並未將他打傷。畢竟易問天和青眠之間,還有一個孩子需要撫養,那是青眠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

  只不過多次糾纏之下,易問天還是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確定沒有大礙之後,他派人將他送回了易水閣,然後便帶著遺物去了邊關。

  接下來的很多年裡,易問天不止一次的找到他面前,打架,鬥嘴。

  他們二人明明是情敵,可漸漸的卻也生出一股子惺惺相惜之感。

  在這個世上,大抵沒有人比他們更加了解彼此的那段感情,了解彼此對青眠的思念。

  他也曾經疑惑過,那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甚至曾經胡思亂想過,覺得或許當初和自己定下婚約的那個風青眠,與自己後來見到的風青眠,當真是兩個人。

  這樣的想法,何其荒唐,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可是好笑之餘,他又想起了皇上曾經問過他的那句話,若是沒有婚約,自己還會不會喜歡上青眠。

  答案始終不變,是喜歡的。

  只不過後來他又想了許久,若是沒有那場婚約的話,也許自己的執念會少上一些。

  這世間最令人抓心撓肝的,或許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失之交臂。

  他總覺得,若是自己當初能夠不那麼叛逆,能夠早些返回皇城,能夠早些見到青眠,早在她認識易問天之前,或許一切就變得不同了。

  但他又想,若自己那個好笑的猜想是真的,的的確確是兩個人的話,那自己就算當初回去履行婚約,一開始見到的,可能也不是後來的她。

  大抵真的是他自己執念太深,鑽進了牛角尖,各種各樣的想法反反覆覆,層出不窮。

  可那又如何,人這一生短暫,他並不後悔,在年少時見到了那個足夠驚艷的人,也不後悔,這一生孤身一人。

  只是,若有來世的話,他想早些遇見她,不管是何身份,不管身在何處,只要早一些就好。

  這一世,他晚了一步。

  下輩子,就讓他占一占先機吧。

  聶明宇握緊了手中的簪子,慢慢閉上了眼睛。

  夢中,他再一次回到了年少時,回到了初見的那一刻。

  欄杆邊,俏麗靈動的女子拿著酒罈,迎風而立,衣衫和髮絲飄動,說不出的灑脫和恣意。

  見他過來,眉眼之中的笑意愈勝,沖他揚了揚手中的酒罈,「聶明宇,來喝酒啊!」

  翌日天明。

  日光灑落,均勻的籠罩萬物,賦予一切生機,似乎每一天都是一個新開始。

  而王府之中,下人們敲門許久,無人應答,進來之後發現,宇王爺昨夜去了。

  手中握著那支白玉簪,面帶微笑,神態安然,似是再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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