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老陳

  對於王宇這個人，裘寶寶的印象可謂十分糟糕。

  先前在樓下經歷的一切，還有王宇果斷放棄自己的做法，都讓他心生不滿。

  相比之下，給他幾塊巧克力的陸鵬就要順眼許多。

  橫了王宇一眼，裘寶寶假模假式地側過身子，像是故意不要說給王宇聽一樣。

  王宇看著他一副小孩子鬧脾氣的樣子，也不惱，饒有興致地聽了起來。

  「姐，鵬哥。在大雪降臨之前，我們醫院剛進購了一批手術設備，就停在負一層的停車場。

  在那之後大雪就降臨了，患者增多，手術設備就一直沒卸，明天我們只要去了停車場取了手術設備，帶回去伯父和我爸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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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寶寶說的激動，兩隻胳膊都跟著揮舞起來，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胖橘貓。

  這消息一處，無疑是雪中送炭，幾人臉上頓時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欣喜。

  「呲！」

  就在幾人斟酌裘寶寶這方法的可行性時，王宇一聲突兀的嗤笑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裘寶寶當即不滿地扭過臉，他可以懼怕陸鵬、對張朝顏尊敬，但那都基於二人的身份。

  可王宇只不過是一個流民，居然也膽敢對自己的提議有悖逆。

  「你笑什麼！」

  雖然不滿，生性怯懦的裘寶寶還是沒有付諸行動，只能高聲嚷嚷。

  王宇揮了揮手，「沒事，只是剛剛想到一些好笑的事，你們繼續討論，我先去睡了。」

  說罷，他直接起身向裡間走去，片刻沒有停留。

  幾人看著他的背影，誰也沒有先聲阻攔。

  張朝顏遲疑了一下，王宇就已經進了裡間。

  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放棄了追上去詢問意見的打算，選擇詢問裘寶寶手術設備的具體事宜。

  她這一舉動雖不明顯，卻也被兩個人看在眼裡。

  一個是陸鵬，他扶了扶眼鏡，眼中閃過一抹流光，隨後選擇加入探討。

  而另一個則是坐在角落的老陳。

  老陳眼珠滴溜亂轉，一會看看眼前正在商討的三人，一會看看裡間方向。

  短暫思考過後，他將菸袋鍋子在腳底磕了磕，笑著說道：

  「你們商論我也幫不上忙，老漢我還是進屋去睡一會了，這夜裡是真冷啊，得有床被子。」

  三人聞聲誰也沒過多表示，只有張朝顏衝著他笑了笑，道了一句辛苦，隨後又一頭鑽入了陸鵬二人的商討之中。

  老陳乾笑兩聲，嘴裡嘟嘟囔囔的向裡間走去。

  「這年輕人搞對象還真怪，都看不出來哪個和哪個是一對。」

  進入裡間，老陳第一眼便看向病床，卻沒有發現王宇的身影。

  他略微一奇，向里走了兩步，環顧一圈都沒有發現王宇。

  「找我？」

  忽然一聲嚇了老陳一跳，他趕忙回頭看去，只見王宇縮成一團坐在門後，透過窗子的月光顯得尤為滲人。

  「瓜娃子嚇死個人麼！」

  咒罵一句，老陳在離王宇幾步遠的地方坐下，並沒有像他說的去拿床上的被子。

  本想趁著片刻安寧，再進監獄和蚩尤攀談一番的王宇，被老陳這麼一攪，只能暫時放棄。

  「找我什麼事？」

  聽到王宇的詢問聲有些冷淡，老陳嘿嘿一樂，重新將菸袋鍋子叼在嘴上，漫不經心的說道：

  「找你幹啥，老漢進來歇歇，歲數大了折騰不起喲。」

  見老陳不肯明說，王宇也沒有主動追問，索性直接閉起眼睛。

  月光撒進，在白雪的映襯下將裡間照了個通亮。

  沉默了一會，這倆人還是有人先沉不住氣，老陳吧嗒著不著火的菸袋說道：

  「後生，看你挺厲害，能把老漢這菸袋點著不？不抽一口睡不著覺啊。」

  王宇睜開眼睛，嘴角勾了勾，衝著老陳招了招手。

  接過對方遞來的菸袋，王宇從挎包中掏出一個小瓶，滴了兩滴液體在上面後，用防風火機一點直接著了。

  「嘿，你果然有辦法。」

  老陳欣喜的接過，可吧嗒了兩口之後覺得有些不是滋味，皺著眉頭問道：

  「你這是咋弄得？」

  王宇聳了聳肩，舉著小瓶說道：

  「裡面是野獸皮煉出的油，助燃的。」

  「娘的，老漢這好菸葉啊，全讓你糟蹋了。」

  看著老陳慌忙磕打著菸袋，王宇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有什麼事就說吧，不用找話題。」

  老陳動作一頓，乾枯的臉上露出些許囁嚅，再度磕了兩下菸袋後說道：

  「後生這麼大本事，怎麼不去外面闖闖？」

  王宇輕笑，

  「外面？鳳北安置區這一片，恐怕只有我走的最遠吧。」

  老陳咧了咧嘴，比王宇笑的明顯一些。

  「老漢說的不是這一片，是再外面一點。」

  「其他城市？」王宇聲音有些疑惑，隨即嗤笑一聲說道：

  「我雖然不算聰明，卻也不傻。離開城市範圍那就是九死一生，現在這世道，遇上什麼事都不稀奇，能活下去就足夠了。」

  老陳盯著王宇的眼睛看了一會，忽然用一種從未展露的深沉語氣說道：

  「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王宇一愣，再看老陳那張臉，突然覺得那千溝萬壑之間，似乎有著些許智慧在裡面。

  恍惚一下，又只剩下了千溝萬壑，老陳依舊是咧著嘴露出那副大黃牙，嘿嘿笑著。

  「後生這點你可比不過我嘍，老漢我在去年從奉州一個人走到這裡，厲害吧！」

  老陳一臉的嘚瑟，舉起菸袋鍋子就往嘴裡送，忽然想起剛剛那讓人噁心的味道，趕忙將其放下，衝著地上啐了兩口。

  此時的王宇眼中已經沒有了輕視，剩下的全是震驚。

  不光震驚於老陳一個人，徒步一千多公里在各種未知危險情況下來到這。

  還有另一點，他和王曉曉的老家，就在奉州。

  快速將自己的震驚掩飾下去，王宇儘量用平淡的語氣問道：

  「奉州靠海，外出逃難者不少。但是不遠千里來這，有些誇大其詞了吧？」

  雖有震驚，但對於老陳這番說辭，王宇自然不敢輕信。

  早就料到王宇不會相信，老陳嘿嘿一笑，

  「就知道你娃不會信。」

  話音剛落，王宇再度瞪大了眼睛。

  只見老陳一咧嘴的功夫，就消失在了王宇的感知之內。

  之所以是感知，是因為王宇還能夠清楚的看到老陳就坐在原地。

  可是在他的思想概念中，眼前的老陳或許不是那個黃牙老頭，他可以是身後的一堵牆，也可以是一把椅子。

  這種奇妙的感覺，讓王宇立馬聯想到，在來時車上的時候，直到老陳說話之前，他都沒有發現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兩秒之後，老陳重新出現，以一個真實的個體出現在王宇面前。

  「怎麼樣後生？現在該相信老漢有實力來到這了吧？」

  王宇木然點頭，他本以為老陳的能力特別簡單，就像個背囊。

  如今一看，非同凡響，芥子須彌一般。

  定了定精神，王宇換了口氣，十分尊敬的說道：

  「陳叔，我能問一個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