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霧鎖樓台
2024-09-09 05:50:01
作者: 蘇蘇的糖
站在梧葉台外,沈清顏遠遠看飛雪飄飄,霧鎖樓台。
冬日的梧葉台,便連梧桐葉都沒有了,只剩下淒寒、蕭瑟。
這樣的淒冷地方,誰會願意呆呢?
大楊後卻捨不得走。
儘管她現在完全有機會可以離開,更何況寧河郡主已經遠嫁,她自己一個人住在裡面就更沒有必要。
可是她依然堅持住在裡面。
這便不合人之常情。沈清顏直覺,這梧葉台里或許藏著些玄機。
雪霧迷濛里,沈清顏甚為想念蕭憶桐。
只是,李簫離京的時候,蕭憶桐已經跟著李簫回了封地淮陰。
沈清顏知道母子不應該被拆散,所以她回京來,也沒有將蕭憶桐喚回來。
此時若是蕭憶桐還在,或許能多打聽出些梧葉台里的舊事。
「娘子,您在看什麼呢?」
朱兒見主子立在這樓台外面許久了,雪落了她滿頭滿肩,可是她既不肯離去,也並未走上樓台去,便忍不住問。
沈清顏輕輕搖頭:「我在看過去的時光,看我曾經犯下過的一個錯誤。」
朱兒愣:「錯誤?」
沈清顏點頭。
她說的錯誤,是冰琴摘心的時機。
她曾經從切口的平整判斷,冰琴是死後摘心。因為唯有死後,冰琴才會沒有痛感,血管和皮肉才不會有翻卷。
她也用這個判斷,為當時的容隱洗清嫌疑——因為就算宮裡有摘心為先帝李衍煉丹的事,但是煉丹也不會用死後停止了跳動的心臟。
可是現在,綜合從前的種種過往,沈清顏已是推翻了自己曾經的判斷。
她現在覺得,冰琴有可能是被人活著摘心的。
只不過有人用術法,讓活著的冰琴也如死了一樣不能動,也不能感知到疼痛。
——不僅僅是煉丹要用活人心,在她修習了咒禁術之後才了解到,有些邪門的術法,也同樣需要活的額人心來修煉。
或許這便可以解釋,大楊後為何會有那麼厲害的「萬字符」,能死死將蕭憶桐的魂體給囚禁在梧葉台里。
「娘子,有人出來了。」翠兒在旁提醒。
沈清顏收攝心神,沿著翠兒的指向,視線穿過雪霧,望向梧葉台。
雪霧迷濛里,她看見梧葉台三樓上的門打開,走出一個紅衣的身影。
紅衣如雪,宮髻高聳。金黃色的披帛在寒風裡,曳曳飄搖。
一身正紅,在宮裡,是唯有皇后才能穿戴的服色。
儘管隔著雪,看不清那樓上人的眉眼,可是就憑這服色,就也能猜到那便是大楊後本人了。
隔著撲簌簌的雪沫子,沈清顏知道,大楊後也在凝視著她。
兩人的視線,隔著雪霧迷離,凌空對住。
沈清顏皺眉:她感受到了大楊後的恨意。
大楊後恨她,所為何來?
是因為她阿父曾經背叛過戾帝,放棄京城的防守,讓李衍能夠兵臨城下麼?
沈清顏心下便是驟然一凜。
若是這樣說來,大楊後自然是希望她阿父死的!
曾經,李衍攻到京郊,原本帶兵駐守西北的阿父,被朝廷臨時調回,守衛京城。
李衍帶兵圍困京城,京中百姓斷糧,餓死無數。百姓們一起到阿父衙門前跪求開城門。
為了百姓,也為了希冀李衍會成為一代明君,於是阿父擔下了「叛臣」的罪名,開城投降李衍。
——卻也因此,毀了大楊後正宮皇后的尊榮,讓她淪為囚禁在梧葉台上的罪婦。
因為阿父和他率領的沈家軍,曾經是戾帝李匡與大楊後最後的屏障,所以想來大楊後也會更恨她阿父吧!
只是女人間的宮斗,大楊後都能將蕭憶桐和容頤折騰成那個樣子,讓容頤再也不能生育,讓蕭憶桐丟了性命之後還要被鎖住魂……這個女人的狠,可見一斑。
那大楊後對她阿父的痛恨,只可能比對容頤和蕭憶桐的恨更深!
沈清顏越想,心越是如墮冰窟。
從前的她,年紀小、閱歷少,果然是輕視了大楊後、小楊後這一對楊氏姊妹!
「奴婢參見沈娘子。」一個宦官急急穿過雪霧而來,向沈清顏施禮。
沈清顏定睛去看,這宦官穿著總管的服色,卻已經不是梧葉台從前的總管吳遙。
沈清顏點點頭:「總管是新來梧葉台的吧?不知總管怎樣稱呼。」
顯然這個人也不可能是容隱的手下了。
而以賀倫眼睛的情形,這個人也不可能是賀倫的手下。
原本宮中內侍省,賀倫和容隱兩大首領,可是現在看來,因為宦官基數過於龐大,故此這中間自然還是有沒當真歸心他們兩個的。
譬如,曾經戾帝李匡在位的時候,宮裡早就有的老人兒。他們會只認大楊後為主子。
這話,沈清顏倒是也聽寧河郡主隱約提及過。
那宦官淡淡笑笑:「奴婢鄭道。」
沈清顏便眯了眼:「鄭總管這名兒取得好啊。」
鄭道——諧音「證道」。不知道大楊後這是想證的哪門子道?
鄭道笑笑:「奴婢謝過沈娘子。」
他瞟沈清顏一眼:「不知沈娘子此來梧葉台,有何貴幹。是想見大楊夫人,還是——周昭儀?」
此時周琅嬛皇后強送入梧葉台,隨大楊後一起居住。沈清顏雖說也想見見周琅嬛。
可是就憑現在的大楊後,沈清顏還是作罷。不然,說不定這一場見面,會給周琅嬛帶來麻煩。
沈清顏便搖頭:「都不是。」
鄭道問:「那沈娘子站在這裡是……?」
沈清顏道:「我只是站在這裡,憑弔一下故人罷了。」
她故意凝住鄭道的眼睛:「這嗚咽台上吊死過一個宮人,且死前被人摘心……只不過彼時梧葉台上的總管還是吳遙。鄭總管怕是不知道吧?」
鄭道淡淡笑笑:「這也曾經是宮裡的大事,奴婢也曾有耳聞。」
沈清顏便點點頭:「有過耳聞就好,那鄭總管就該知道,當時這案子是我辦的。所以我來此憑弔一下故人幽魂,鄭總管也是理解的哦?」
鄭道馬上道:「這是自然,自然。」
沈清顏淡淡歸攏衣袖,「鄭總管既理解,那就不敢勞煩鄭總管陪伴了。鄭總管自去忙就是。」
她抬眸淡淡瞟一眼樓上的人。
「除非,我站在這兒,是礙了誰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