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永遠是殘缺之軀

  沈清顏忍住難過，趕忙將手上提的食盒放在炕沿上，打開蓋子，露出裡面的吃食。

  「清佚，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

  為了讓淨身之後的宦官減少排便，他們的飲食都會受到限制。她今日來，特地預備了他在家時愛吃的飯菜。

  飯菜的香氣在房中瀰漫開，暫時將污濁的氣息遮蓋下去。

  沈清佚不由自主地揚起鼻子用力細嗅著。

  他是征西將軍府的嫡子，從出生就沒受過委屈，更別說是在這吃食上。

  他食指大動，忍不住狠狠吞了口口水。

  沈清顏聽見了，便拿起筷子來遞過去。「清佚，快來，趁熱吃。」

  沈清佚終於從炕角爬了過來。

  他手和膝蓋並用，在幽暗裡灰濛濛地，越發像個小獸。

  

  沈清顏努力保持微笑，又將筷子又遞近了些。

  他的手終於抓到了食盒的邊沿。

  兩個月，他的指甲已經長長，像是小小的爪子。

  他抬眸看了沈清顏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詭異。

  隨即，他霍地抬手，便將食盒整個揚了！

  碗碟、飯菜雜沓落地，一時之間乒桌球乓。

  沈清顏怔住。

  本能向後退開兩步，一塊尖利的碎瓷片剛好堪堪貼著她面頰划過。

  沈清佚受傷的小獸一般冷笑，「以為用一頓好吃的，就能讓我原諒你？沈清顏，你做夢！」

  無盡的悲哀如冰冷的湖水，從心底漫上來。

  沈清顏閉了閉眼，「清佚，我沒想用這個來換得你的原諒。一頓飯怎麼能與你受的傷相比？這點輕重，我又何至於分不出來？」

  「我只是想讓你吃一口合胃口的，幫你身子恢復得更好罷了……」

  沈清佚森森地笑，「想讓我的身子恢復得更好？沈清顏，你覺著我的身子，還能恢復得了嗎？」

  沈清顏心下也是愀然而痛。

  是啊，清佚從今往後，這一生都將是殘缺之軀。

  她含淚點頭，「可是至少，我們還都活著……」

  「清佚，我的能力只夠讓你們都活下來……我沒辦法保證，你們每一個都能活得好。對不起。」

  沈清佚咬牙切齒，「那清暎呢！為什麼被你推出去的，不是清暎！」

  沈清顏攥緊指尖，「因為，為了讓你們都能活下來，我已經犧牲了我自己……我便不能再犧牲清暎。」

  「雖然你是嫡子，但是沈家的大難卻不該只讓我們這些庶出的子女來承受。」

  沈清佚登時大笑起來，「沈清顏，你終於說實話了是嗎？你就是嫉恨我是嫡子，你就是故意讓我失去一切，好讓你弟弟能繼承沈家去！」

  沈清顏望住沈清佚，「沈家？沈家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是活罪難逃罷了。」

  沈清佚望著沈清顏，眼底湧起層層的幽暗來，他忽地扯開唇角，森森地樂：「沈清顏，還記得你那個荷囊麼？」

  一聽「荷囊」二字，沈清顏驟然耳鳴。

  她抬眸望住沈清佚，「我的荷囊？你怎麼知道？」

  當日海棠花下，她親眼看見她的荷囊，就放在容隱手邊！

  她的反應，讓沈清佚非常滿意。

  他便無聲地笑起來，「那荷囊里裝著你的頭髮……你是想偷偷送去潁川王府，給李欽的，是不是？」